inf 餘琛眉毛一挑。
目光瞥向那嶄新的墳頭上,隻看見一條渾身怨氣深重,好似陰雲一般的男人鬼魂。
心頭了然。
這男人恐怕就是斂官兒口中那個“風流鬼”了。
隻是不曉得他究竟發生了啥,竟落得這般慘狀。
緊接著,就聽那位斂官兒娓娓道來。
且說這男屍姓範,叫作範中秀,也算得上是京城朱雀城裡的一個名人。
隻不過他出名可不是因為和那最近鬨得沸沸揚揚的“判官”一般靠殺人而名動四方。
這家夥啊,甚至連煉炁士都不是。
範中秀出生在一個富貴之家,從小就不缺錢財,所以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早早地就失去了奮鬥的機會,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而這人要是閒下來,總得找些樂子度日。
隻是這範中秀不喜騎射,不愛賭博,偏偏鐘愛一樣,便是那巫山**之事兒。
再加上他本身容貌英俊得很,身材也高大威猛,從小陶冶得情操更是讓其出口成章,有一股子詩書才的味道,所以在京城的風月場上,範中秀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存在。
而在這去酒肉圈子裡,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無論是臉還是身子,都隻是入場券而已。
能讓那些風月場上浪蕩女子真正癡迷,久久不忘的隻有一樣東西。
偏偏啊,這範中秀不僅人長得俊,那不可描述的功夫更是堪稱一絕。
聽先前從範府辭了工的侍女兒講過,範公子在那方麵可是天賦異稟,曾有人見其“陰關桐輪而行”,仍麵不改色。
又聽京城風月場上的女子們感歎,範郎此人,一見之後,隻覺世間男人都不過如此。
所以在整個京城,特彆是那洛水花船的風月場上,範中秀那都是頗受歡迎。
打個比方吧,他在京城那些個圈子的地位,不亞於文聖老頭兒之於稷下書院,國師之於占天司,皇帝之於大夏朝廷。
地位斐然。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偏偏範中秀人算正直。
據說他從不坑蒙拐騙,每次事兒前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夥兒隻是玩玩兒,絕不牽扯彆的。
於是,便更引得無數女子對其傾心。
真可謂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反正自成了年以來,範中秀在京城風月場的傳說便一直持續了五六年,和他有過乍見之歡的女子,不下千數。
隻不過這傳說,在幾天前終結了去。
那晚,在一場花船舞會後,晨光微熹,大夥兒在清晨醒來,卻發現身為主角的範中秀突然就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
趕緊報了官。
衙門當然派出人手,到處去找,可都是一無所獲。
直到今兒一早,範中秀的屍體才被人發現死在京城外的一座荒山下,趕忙報了官,據仵作驗屍而知,死因是因為那渾身上下精氣神都被掏空了去。
隻剩下了一具空殼。
這才被斂官兒們送上了山來,安葬了。
隻不過中途除了好些意外,不曉得刑部哪個大嘴巴的吏目將範中秀死了還被“去勢”的消息給傳出去了,才引得他那些曾經逢場作戲的女子們紛紛來送葬。
要看看這一代花場傳奇,是否真是被割以永治了。
而這一看,確定以後,紛紛潸然淚下,直道可惜,哭著去了。
同時,那斂官兒還說,京城都在傳,說是這範中秀玩得太花,玩了不該玩的人物,方才被人報複,割了那玩意兒。
當然也有人說,是因為他的某個相好的女子心理變態,想要獨占範中秀,這才做出那等行徑。
更有甚者,將最近京城男子憑空消失的“神隱”和範中秀的死也聯係在了一起。
說是這偌大京城外,茫茫黑暗裡,藏著一種叫“魅鬼”的妖物,專門勾引吞噬男人。
……
總而言之,大夥兒憑著一張嘴,說啥的都有。
孰真孰假,餘琛光是聽,也很難分得清楚。
怕是隻有看了走馬燈,方才曉得了。
於是,在終於送走了那唏噓不已的斂官兒以後吧,餘琛帶著那範中秀的鬼魂,回了屋裡。
度人經展開,金光大方之間,被濃鬱怨氣包裹的鬼魂便來到了陰曹地府,黃泉河畔。
猙獰的鬼魂,擱那兒張牙舞爪,鬼哭神嚎,但卻不是針對餘琛。
而是不住念叨。
“還我寶貝……還我寶貝……還我寶貝……還我寶貝啊!”
與此同時,他一生走馬燈也在餘琛眼前閃過。
大體情況,和那斂官聽來的消息沒什麼差錯的地方。
唯一多的就是,他自個兒的細節。
按照這範中秀自個兒的理解,他雖然浪蕩花叢,但他是個好男人。
——雖然家裡有些錢財,雖然他爹也認得些官場上的人;但他和女子在一起,卻從不依靠這些東西威逼利誘,更不會用那些什麼蒙汗藥之類的下三濫手段。
大夥兒就在花船上認識,提前說明,玩玩而已,你情我願之後再見麵,你是你,我是我,兩不相欠。
並且這範中秀還相當謹慎,哪怕追在他背後的女子如狂蜂浪蝶,在每次辦事兒前也會調查女子的背景,確定不是什麼不了招惹的人物後,方才安心去共赴巫山。
這般來看,那些好事之客猜測的範中秀是因為風月之事得罪了人才遭了報複的說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至於其他,那就是他失蹤那晚發生的事兒了。
且說那晚上,他上了一艘花船,與一眾嬌豔女子飲酒作樂。
可就在大夥兒喝得臉頰微紅,暈乎乎時,範中秀迷離的雙眼往外邊兒一瞧。
就突然瞥見,在洛水主流,京城在的河麵上,有一艘小小的烏篷船。
而那烏篷船上,更有一抹讓人看了一眼就移不開目光的倩影。
幽幽魅眼,婀娜腰肢,黑發如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無法言喻的魅力。
僅是看著,身為花叢老手的範中秀便隻顧著吞咽口水,瞬間覺得身旁那些個庸脂俗粉一點兒都不香了。
但這範中秀雖然浪蕩吧,卻謹慎異常。
這般來曆不明的女子,他可一點兒都不敢招惹,隻是看了幾眼以後,便收回了目光。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等下半夜,花船上那些女子都酣睡了以後,他來到花船甲板上吹風。
有看到在那京城外,洛水港口附近,那一艘熟悉的烏篷船。
緊接著,他突然看到那魅人女子的眼裡,好像在發光!
然後,他便沒了一點兒意識。
醒來過後,他人卻已經是在一處不知名之地,周遭乃是一座宛如羊脂白玉砌築的堂皇宮殿,梁柱和牆壁上都雕刻著各種各樣讓人麵紅耳赤的浮雕。
那種種畫麵,哪怕是身為花叢老手的範中秀,都隻感覺聞所未聞。
而宮殿四角的狐首香爐裡邊兒,不知名的濃鬱香味兒伴著輕煙升起充滿了整個房間,僅是聞著,便讓範中秀渾身燥熱。
同時,他的衣裳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被扒下來了,身子似乎還被仔仔細細擦拭清洗一遍,正躺在一張鵝絨大床上。
透過床上輕紗,他能看到外邊兒一個個美豔的女子在門口簇擁著,眼裡充滿渴望,卻又不太敢進屋的模樣。
範中秀懵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究竟是啥情況。
直到一名無比美豔的女子從外邊兒走進來,往床上一坐。
範中秀當時眼睛就直了!
且看這女子肌白如玉,婀娜多姿,一張臉好似那畫兒裡走出來的人兒一般如夢似幻。特彆是那一雙如水般嫵媚的眼珠子,更好似帶了勾兒一般奪人心魄!
生憑僅見。
後麵的事兒,範中秀就沒什麼真切的印象了。
隻記得好像是一次又一次飛上雲端,妙不可言。
同時,他又感覺自個兒愈發地累,腦袋越來越迷糊,精神越來越差。
意識,越來越遠。
最後等他有意識的時候,他卻是已經化作了鬼魂,眼睜睜看著自個兒身軀逐漸僵硬。
倘若如此,也就算了。
範中秀自認風流一生,死在床榻之上也不會有太多怨言。
可壞就壞在,那些家夥對他的屍首仍不肯放過!
說是什麼還沒見過這般厲害之人,當留下點兒東西,以作紀念,就看那為首女子指尖彈出一抹寒芒,唰一聲,血光迸濺。
範中秀那會兒叫一個怒目圓睜啊!
可惜他身為鬼魂,無論如何也影響不到陽間之事兒!
眼睜睜看著自個兒被去了“勢”。
怨念深重!
——這個世道,本就講究一個死後全屍。
哪怕是犯了惡罪被砍頭的犯人,事後也會被縫屍匠縫好下葬。
而範中秀一輩子最看中的就是他那玩意兒,結果死後被割了!
自然死不瞑目!
後來,那為首女子便讓人將範中秀的屍首扔進河裡,他的鬼魂跟著屍首漂呀漂,在黑夜裡不曉得漂了多久,又漂到了哪兒,最後才被人發現,報了官,下了葬。
走馬燈看罷。
餘琛睜開眼。
大抵已經明悟了過來。
雖然被那烏篷船上的女子魅惑以後,範中秀的神智就一直迷迷糊糊,不曉得自個兒去了哪兒,也不曉得那些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曆。
但可以肯定的是,範中秀走馬燈裡這群如狼似虎般的生物,絕不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