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東君之死,已過去了兩天。
和幾乎快要沸騰了的京城相比,不歸陵上卻是平靜得很。
餘琛在知曉了幽河那些目睹他殺死東神君的一眾大人被占天司帶回去問話後平安回來了,就沒有再過多關注這事兒了。
那血淋淋的通緝告示,還是今兒一早石頭下山買菜時,順手揭下一張帶回來的。
餘琛這會兒才曉得自個兒在京城已經那麼出名了。
——雖然是惡名。
但誰在意呢?
餘琛在意的話,就不會去做那些事兒了。
石頭又呆呆的,隻認老爺,老爺說啥就是啥。
虞幼魚更是捏著那通緝告示,嘖嘖讚歎“——倒是威風!”
總之,沒人理會。
而雖說朝廷刑部和占天司都卯足了勁兒要找到凶手,可那“判官”乾的事兒和不歸陵上一個臭看墳的有什麼關係呢?
總之,日子啊,還是一天天過。
而也就是在這天下午,一個老頭兒的屍首被送了上來安葬,他的鬼魂死不瞑目,一直念叨個名兒。
餘琛讀了他走馬燈以後才發現,這老頭兒是朱雀城九宮坊的人,妻子早年跑了,留下個兒子十多歲。
父子倆相依為命。
但他兒子最近被一群破皮無賴盯上了,時不時就上來找麻煩。
好在這老頭兒是個狠人,年輕時也是混過的,能震懾住他們。
可誰料天有不測風雲,今兒一早,老頭兒起床摔了,一命嗚呼。
若在平時,他死就死了,可這會兒他卻擔憂自個兒這一走,他兒會不會挨那群潑皮無賴欺負?
這才留下死不瞑目,留下遺願來。
餘琛看了走馬燈,又想了想,覺著這事兒並不複雜,也不難辦,就把事兒跟石頭說了,又囑咐他不要鬨大,不要鬨出人命後,直接讓石頭下山去了。
石頭滿口應下,收拾碗筷以後就走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方才在烏泱泱一堆人的簇擁下,回來了。
那些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的家夥,恭恭敬敬給石頭送上山來以後,下了山。
餘琛愣了。
石頭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老爺,俺按您的吩咐,找了那老先生的兒子,讓他帶俺去找那群潑皮無賴,教訓他們一頓。
俺就去了,他們十來個人,被俺一頓揍了,落荒而逃,臨走之前,還讓俺有膽彆走。
俺想到這要是走了,恐怕那倒黴孩子還得被報複,就擱那兒等他們。
他們就又帶了五六十個人來,又被俺揍了一頓,又回去叫人去了。
後來又過來了兩百多個人,俺還是把他們揍了一頓,就又讓他們走了。
可他們還是不服,最後上千個人把俺圍著,俺沒辦法,又給他們揍了一頓,讓他們走,彆來找那倒黴孩子麻煩了。
可這會兒他們咋也不走了,說要認俺當大哥,俺不樂意,他們就死皮賴臉把俺送上來。”
餘琛“……”
石頭還當真是……一根直腸子。
讓他下山教訓幾個人,他這車輪戰直接打得幾個坊市的幫派人士搶著給他當小弟。
甚至那個一臉懵逼的倒黴孩子都不曉得啥情況,隻是後來但凡那些潑皮無賴見了他都躲得遠遠兒的……
隻不過石頭上山以後,度人經顯示遺願完成,餘琛也就沒過多糾結這事兒了。
畢竟雖然過程有些奇怪,但至少那老頭兒也死而瞑目了。
與此同時,遺願完成,度人經給出一爐鍛身淬骨的丹藥,餘琛也順手給了石頭。
後者立刻哐哐哐地謝過,才準備去洗漱。
但臨走之前,他好像還想起了一件事兒,跟餘琛說了。
說先前那個被他從頭打到尾的千人幫派,不是求著他當老大嗎?
而之所以急切的原因,除了這位石頭的確足夠強大以外,還有一件事兒,就是他們原本的老大沒了。再不找個老大,就得挨彆的幫派欺負搶奪地盤兒了。
而他們原本的老大吧,說是幾天前在洛水花船上喝酒,結果一去就再也沒回來,生不見人,死不了屍,杳無音訊。
甚至去報了官,朱雀城的衙門也沒找到人。
餘琛聽了,點了點頭,囑咐石頭彆去摻和京城裡幫派那些事兒後,就回屋去了。
日子風平浪靜,又是幾天。
石頭依舊每天下山,買菜的時候順便將京城的各種傳聞帶回到山上來。
當然,其中大部分吧,還都是說那“判官”的事兒。
隻不過在越來越多的消息披露出來以後,市井之間之間的風向卻是變了。
就像在知曉東神君是因為對幽河縣的百姓降下洪災才去幽河,最後方才被那“判官”斬首的消息一出,大夥兒都驚了!
堂堂占天司啊,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啊,整個大夏的守護神啊,竟要親手淹了一個縣數十萬人口!
這得是多喪心病狂的行徑?
死得好!
死得妙!
死得頂呱呱!
甚至不少老百姓酒足飯飽喝到微醺後都擱那兒說,要俺有那判官那麼厲害,俺碰見也要殺!
再加上那些個說書的就喜歡這種拉大人物跌下神壇的段子,在他們的講述之下,京城市井之間甚至認為那“判官”不是什麼殺人魔頭,而是俠之大者!
對於這些,朝廷都在眼裡,自然也很不爽。
但他們能將“判官”定位通緝犯,卻也無法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是非功過,自有評說!
於是,事兒一直在發酵著。
而除此以外,還有兩件事兒引人注目。
第一件事兒嘛,就是說那最近京城經常發生了“神隱”事件。
和一般失蹤案子不同,這些突然消失了的人並非什麼老弱婦孺,而是正值壯年的精壯男性——那想讓石頭當老大的幫派的原老大,就是這樣不明不白失蹤了的。
就好似人間蒸發那樣,完全沒了蹤跡。
至於第二件事,卻還是和那倒黴催的幽河縣沾了點兒關係。
先前不是說嗎,就是因為幽河出了個自稱“順天大師”的逆賊行刺陛下,所以幽河方才被禁雨三年,數十萬百姓跟著受苦。
但在禁雨令之前吧,那“順天大師”一夥兒就已經全被處以極刑了。
本來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可這幾天聽京城裡邊兒的人傳,似乎那“順天大師”一脈的逆賊又出現了。並且這一次洗劫了好幾個村莊,殺得那叫一個雞犬不留,血債累累!
除了這些消息以外,暫時就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了。
而那些個被抬上來安葬的屍首,也出了幾樁未遂遺願,隻是都不是什麼複雜和困難的事兒,餘琛也有鍛煉石頭的考量,就也讓他獨自下山去處理了。
石頭雖然腦袋木,可卻是聽話得很,餘琛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也沒出什麼岔子。
至於餘琛呢,卻是這段時日都在不歸陵上盤膝冥想,靜坐吐納。
倒不是因為他不喜歡熱鬨,而是因為這段時間,那靈庭裡邊兒的靈相已將靈庭得天都撐除了一個窟窿,隱隱顯露出其後更加神秘更加可怕的境界。
——神薹。
餘琛突破神薹境的路,已經走了大半了。
這些日子,他都在忙著這事兒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直到說那東神君死後的半個月。
幾個斂官兒拉著具屍首上山來。
這還沒進不歸陵呢,那濃鬱到了極點的怨氣就讓餘琛眉頭直皺!
——這要是放在陰陽未曾相隔的年代,就是妥妥的宿怨惡鬼!
餘琛走出去,看見幾個斂官抬屍上來,挖坑在埋。
而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這幾個斂官兒身後,還跟著烏泱泱百多條身影。
而且這些跟著上來的竟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年紀大點兒的四五十歲,年紀小點兒的也就十七八的樣子,一個個粉黛著麵,姿容不俗,妖嬈嫵媚。
望著那斂官兒板車上白布掩蓋的屍首,滿眼幽怨,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聲淚俱下。
講道理,餘琛也是經曆過各種大風大浪的了。
什麼大場麵沒見過?
但今兒這“群芳送葬”的陣仗,他放了十來年看墳人,還真就從沒見過!
不由好奇地睜開天眼,要看看那白布裡邊兒的究竟是誰!
天眼之下,是一具魁梧的男性身軀,每一分磁力都是完美分割,每一寸肌肉紋理都恰到好處;而那一張臉更是英氣十足,俊秀異常,哪怕是死了,都顯出一股風流倜儻的勁兒來。
好一個花花公子!
餘琛不由暗歎。
但再去看時,臉色卻怪異了起來。
——卻見這花花公子兩腿之間,空空如也。那作為男性標誌的陽剛之物,不翼而飛。
這會兒,幾個斂官兒也被那一群鶯鶯燕燕的陣仗給嚇到了,連忙挖好了坑,扯下白布,將那屍首放了進去。
而放他赤條條的身姿顯露在那一群女子眼前時,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地兒,不少女子方才長歎了口氣,失魂落魄地下山去了。
為首的斂官頭兒見那些女子走了,這才鬆了口氣,填上土,立上碑,過來向餘琛討了幾口水喝,邊喝邊感歎。
“唉!真慘呐!”
“風流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浪蕩了一大半輩子,最後卻根兒都被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