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人頭落地,望氣副司
蒼白骨劍落下得那一刻,斷斷續續的走馬燈在這位叱吒風雲十多年的黑水幫二當家眼前閃爍而過。
就好似臨死之前,光陰的流逝都變得極為緩慢。
祝恪啊,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個清晨,和一眾劊子手,從充斥汗臭和腳臭的寢房裡醒過來。
今兒是個大日子。
曾經的渭水總捕,餘鐵生夫婦,行刑在即。
作為渭水衙門的劊子手,多多少少也算個吏,眾劊子手自然猜測,這案子有貓膩。
或者,當時的渭水衙門,沒人不覺得這陳氏滅門案最後判得沒有問題。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開口。
那些當官兒的都不敢,他們這些劊子手自然更是不敢了。
祝恪醒了以後,就招呼著弟兄幾個吃早飯。
可平日裡習慣了早起的幾個劊子手,今兒卻仿佛約好了一樣,把自個兒身子裹在被子裡,死活不起。
哪怕是等到衙門來人催了,也一個個昨晚喝的太多,染了風寒,起不來床。
祝恪曉得,他們這哪兒是風寒,是壓根兒不想去砍那餘鐵生夫婦的腦袋。
這檔兒,祝恪麵臨著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躺回床上裝病去,二是提上刀,跟衙門的人走。
躊躇了片刻,看了眼這肮臟逼仄的寢房。
祝恪捫心自問,自個兒真要一輩子過這種日子麼
當然……不!
於是,他洗漱過後,提著刀隨衙門的人出了門兒!
後邊兒的事,順理成章。
刑場之上,手起刀落,斬下餘鐵生夫婦的頭顱。
那一刻,兩枚滾滾頭顱咕嚕咕嚕滾過雪地,落在圍觀的百姓麵前。
祝恪感覺,自個兒今早,仿佛做了一個什麼了不得的選擇。
果不其然。
在斬了那餘鐵生腦袋的第三後,黑水幫的大當家黎滄海,找到了他。
是敬佩他的果決與勇敢,要給他安排一個差事兒,開出不菲的價錢。
和那肖子華一樣,祝恪那個時候沒彆的想法,一股腦兒地就想搞錢!
自然毫不猶豫得接受了!
於是,那個籍籍無名的劊子手祝恪死去,那個黑水幫未來的二當家祝恪在舊的屍骸上新生。
以後的日子裡,他跟著黑水幫原先的二當家刀口舔血,武鬥拚殺。
江湖刀光劍影,免不了打打殺殺。
第一次斬殺並非“死囚”的饒時候,祝恪惶恐而不安,一整夜都沒睡著。
但人這種玩意兒,最可怕的,就是習慣。
一次次的殺戮與死鬥裡,祝恪的心,逐漸麻木。
人命,在他眼裡已不再需要任何敬畏,他能一邊吃肉喝酒,一邊砍下彆人腦袋。
毫無負擔。
時光悠悠,祝恪在黑水幫的地位越來越高,武功越來越深厚,日子過得越來越高,心也越來越黑。
直到黑水原二當家病故,突破了先之境的祝恪在黎滄海的推薦下,當仁不讓地坐上了二當家的位置。
接管了從德教坊的事務,掙得那叫一個盆滿缽滿!
這些年的祝恪,吃最好的,穿最貴的,睡最美的,手掌大權,威風凜凜,令渭水百姓無不聞風喪膽。
後來,某一,他碰見了曾經的同僚——那個裝病不去行刑的劊子手。
此時此刻的同僚,已是垂暮蒼老,抱著那般鏽跡斑斑的殺頭刀,像個癡癡呆呆的老頭兒。
故人相見,再不相識。
倆人錯身而過,此生便再也未見。
沒過多久,祝恪便聽聞他的死訊,心頭更加慶幸!
——慶幸那清早自個兒沒有跟著他們裝病,而是提刀砍下了餘鐵生的腦袋。
否則,他怕到死,也要在那逼仄陰暗的寢房裡住上一輩子!
哪兒有如今這般榮華富貴
這種慶幸,一直持續到今兒夜裡。
在那個殺人如麻的摘頭惡鬼將骨劍高高舉起,狠狠落下的時候。
祝恪突然開始懷疑起來。
自個兒當初的選擇,當真是對的麼
做這黑水幫的二當家,享儘榮華富貴,當真是對的麼
那曾經的同僚,縱然貧苦數十載,但聽聞兒孫美滿,死時親眷悲哭,安度一生。
但自個兒成了那黑水二當家以後,不敢娶妻,不敢生子,如今要死了,彆入殮安葬哭喪,更是連全屍都沒留下。
祝恪的雙眼裡,倒映著那蒼白的骨劍,唰一聲落下。
他張開乾澀的嘴唇,喃喃自語。
“如果那,我也病了……”
話音未落。
哢嚓一聲。
蒼白骨劍斬下祝恪頭顱,一路滾落,最後瞪圓了眼,停在血泊裡。
無頭屍首噴薄出漫漫鮮紅,仿若賀禮。
生命的最後,祝恪聽聞了那摘頭鬼沙啞的聲音。
“——沒有如果。”
永遠閉上眼,沒了聲息。
望著那死不瞑目的腦袋,餘琛握著骨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感到滑稽。
這祝恪到死也沒有意識到,他究竟錯在了哪兒。
他最後問的都是,如果那,他也病了;而不是如果他沒加入黑水幫,沒操縱從德坊,沒逼良為娼,沒殘害人命……
十五年前的案子,是望氣司顛倒黑白,逆轉是非,陷害餘琛爹娘。
當時祝恪一個的劊子手,無論他裝病也好,還是提刀斬首也好,其實都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劊子手和他們手中的刀一樣,都隻是“工具”而已,罪魁禍首是那在幕後操控了一切的人。
這一點,餘琛還是分得清的。
祝恪的命運真正的拐點,真正讓他身首分離死無全屍的,從來不是那個斬首的清晨。
而是後來他接過了黎滄海的橄欖枝,是他加入了黑水幫,是他從一個聽命辦事兒的劊子手,變成了一個欺行霸市,殘殺人命,逼良為娼,無惡不作的二當家。
至此,黑水幫,二當家,祝恪,人頭落地!
從德教坊,燈火大堂,除摘頭鬼,再無活人!
“豎子爾敢!”
正當這時,一聲充斥憤怒的怒喝,從門外寂靜的黑夜裡傳來!
仿若猛獸咆哮,撕裂風雪,震耳欲聾!
餘琛轉頭看去。
隻看那半掩的大門在,一個怒極的白發道袍老頭兒,踏步而來!
他行與血泊之上,卻不沾分毫之汙穢,雙眸如電,灼人心魄!
那地之間遊離的地之“炁”,仿若被馴服的馬兒那般環繞在他身旁,生生流轉,似永不熄!
——先前李師與祝恪一直在等的望氣司副司首,終於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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