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昔年劊子,引頸受戮
且聽祝恪這話,都聽得出來是拿來自然是壯膽兒用的。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的似乎也沒啥問題。
十五年前,的確就是他這個籍籍無名的劊子手,手起刀落,砍下簾年渭水第一餘鐵生的大好腦袋。
但聽了這話,道袍中年人確忍不住腹誹。
——就你
要不是那個怪物忌憚煉炁入道的司首大人,在“證據確鑿”之下不敢如何,整個渭水怕是都沒什麼人攔得下他!
就你一個得劊子手,還砍那怪物的腦袋你能站在他麵前不發抖都算伱厲害!
可儘管如此想著,倆人如今暫時也是一邊兒的,道袍中年人也不好出言譏諷。
加上此時此刻,正是麵對強敵之時,不容分心!
隻見那一瞬間,道袍中年人與祝恪一擁而上!
前者那寬大的袖袍當中,彈出一對兒鎏金短劍,握在手裡,揮舞隻見帶起清澈劍鳴,撕裂風雪!
隻見他一蹬地,從血泊中一躍而上,騰空而起,兩柄鎏金短劍探出,氤氳光芒流動,化作尺許長的鋒銳劍芒,直取餘琛胸膛!
而身後的祝恪則握緊那九環黑刀,渾身上下內勁沸騰,灌注進去雙臂當中,雙手握刀,正麵進攻,自上而下,悍然劈落!
上下夾攻!
麵對如此攻勢,餘琛卻是不閃不避,那陰冥惡骨劍在手中,好似他身軀的一部分一般,無比靈動,揮灑自如。
先是向前一蕩,一挑,與那祝恪的九環黑刀撞在一起,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一刻,祝恪隻感覺一股恐怖的力量從對方的骨劍之上襲來!
整個人好似就被那奔馳的眾騎馬車撞了一樣,不可抑製地倒飛出去!
那在加入了黑水幫當上二當家以後又請州府有名的工匠鍛造數次的九環黑刀,也迸發出無數細密的裂紋!
哇一聲!
一大口鮮血,噴吐而出!
雙臂顫抖,劇痛!
臟腑也被震蕩,受了不輕的傷!
那一刻,撞在牆上的祝恪,神色驟然陰沉下來!
他自然曉得,摘頭鬼無比強大。
畢竟能殺了望氣司首席卿亦的,總不能是什麼泛泛之輩!
但也實在未曾想到,他竟強悍到了這個程度!
——僅是一個照麵,那般隨手一揮劍,就將自個兒完全碾壓!
怪物!
當真是怪物!
就不該同意這望氣司出得餿主意!
什麼守株待兔什麼請君入甕
待來不是兔子,是猛虎!請來的也不是肥魚,是惡龍!
這一刻,那開戰之前祝恪的豪言壯語再也不在,隻剩悔恨!
而另一邊,那騰空而起的道袍中年人也攻殺而至!
與那祝恪的九環大刀不同,他手裡的鎏金匕首光芒氤氳,一看就知曉不是凡物。
那仿若高壓火蛇一般噴薄的劍光,仿佛將空氣與風雪都撕裂個灼燒一般!
直取餘琛胸膛!
這個檔兒,餘琛剛震開了先攻而來的祝恪,似正處於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脆弱時刻!
隻要被這劍芒穿透胸膛,管他什麼摘頭鬼,都必死無疑!
甚至,都不需要副司首大人出手了!
被稱作李師的道袍中年人,心頭想到!
但下一刻,就在他即將功成之際!
他卻突然看見,那摘頭鬼的速度驟然提升!
化作殘影!
在一瞬間,超越了他肉眼能夠捕捉的極限!
李師心驚!
這當真是先之境能達到的反應與速度麼
下一刻,那森森骨劍突刺,一點寒芒綻放!
乒!
兩柄鎏金短劍的劍鋒,與骨劍尖端刺在一起!
嗡!
刺耳的嗡鳴聲響徹大堂!
那一刻,鎏金短劍的氤氳劍芒被猙獰蒼白的骨劍瞬間攪碎!
可怕的力量順著鎏金短劍身傳來,作用在那望氣司的李師雙臂之上!
隻見那千錘百煉的雙臂,驟然炸開!
血肉橫飛,筋骨炸裂!
“啊!!!”
平日裡高居望氣司的李師,何曾感受過這般痛苦,痛叫出聲來!那一對兒鎏金短劍,墜落在血泊裡!
李師的身軀,也無力墜落!
在他落地之前,餘琛再出一劍,森然骨劍向上一挑!
唰!
劍光閃過,便隻見一枚圓滾滾的頭顱,翻飛而起!
無頭的屍首噴灑著鮮紅,無力墜落。
大好的頭顱卻在空中咕嚕嚕轉圈兒,那瞪圓聊雙眼裡,是無儘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最後,血雨之下,是渾身染血的摘頭惡鬼!
——這一幕,是祝恪稍微運轉內勁,穩住體內傷勢後,抬頭望見的一幕!
人都傻了!
他還尋思李師先撐一會兒,他再立馬補上,拖住這摘頭鬼!
但誰曾想
眨眼的功夫,那望氣司的李師就身首分離,性命丟了!
這他娘啥跟啥啊
這不是先之境嗎
咋和先前那些幫眾雜魚沒區彆咧!
但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應,那鮮紅的鬼臉身影兒,就已踏過血泊,向他殺來!
森森骨劍,寒光閃爍!
祝恪心頭一個咯噔,你來不及思考更多,強忍雙臂的麻木,雙手握緊那九環黑刀,橫擋在胸前!
砰!
森森骨劍,自上而下劈落!
刺耳的金鐵碰撞聲裡,本就布滿裂紋的九環黑刀,終於應聲而碎,鋼鐵碎片,四下紛飛!
而那恐怖的巨力,也好似萬鈞壓頂,落在祝恪身上!
那一瞬間,這位黑水幫二當家隻感覺整個穹都傾倒下來,壓在他身軀之上!
砰!
雙膝跪地!
膝蓋以下,骨骼筋肉,儘數扭曲破碎!
血霧炸開!
一口鮮血,從祝恪嘴裡噴出,灑落在血泊裡!
似哭似笑的鬼臉,盯著奄奄一息的祝恪。
叮鈴鈴——
那一刻,清脆悅耳的金鈴聲回蕩在大堂裡。
這位黑水幫二當家祝恪一陣精神恍惚。
他渾身無力,跪在地上;摘頭鬼將那森然骨劍,高高舉起。
——這一幕,他太過熟悉了。
時間仿佛定格下來。
光陰變幻。
十五年的滄海桑田,瞬間逆轉。
那一刻,時空好似重疊。
燈火通明的從德坊大堂,恍惚間變成了那萬人圍觀的刑場。
十五年前,餘鐵生夫婦跪在刑場上。
十五年後,祝恪跪在屍山血海上。
十五年前,他執刀灑酒,俯瞰那一對兒夫婦。
十五年後,他跪地悵然,引頸受戮。
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
那時光啊,兜兜轉轉,仿若又回到了那個起點。
那個祝恪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劊子手走向威名赫赫的黑水二當家的起點。
唯一不同的是,十五年前他是砍人家腦袋那個。
十五年後,他是被砍腦袋那個。
唰!
蒼白骨劍,應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