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該慶幸自己已經老了！”王翦低聲自嘲。
因為自己老了，所以不用去管將來的洪水滔天。
隻是卻又有些遺憾，遇上這樣銳意進取的君王，若是他再年輕一些，未嘗不能與之並肩，去開創出一個震古爍今的時代。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人總是矛盾的。
王翦知道嬴政和言晏在討論的是什麼，也知道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可是他卻是在這場風暴中處於對立麵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若是他再年輕一些，他就需要去考慮是舍棄成為既得利益者還是堅定不移的站在嬴政身後，成為嬴政的追隨者，去為新生的帝國開創出一個震古爍今的大世。
這既是他的幸運，又是不幸。
想到這，王翦看向了自己的兒子，秦國二代將領中的佼佼者王賁。
王賁也從自己父親的眼神中看出了擔憂，能成為秦國二代中的翹楚，王賁自然也猜到了嬴政和言晏想要做什麼。
王家的未來或許就要寄托在他身上。
“輪不到我來做決定！”王賁低聲說著，“不出意外的話，王家極有可能成為大秦有史以來的第一個一門父子雙侯的最頂層家族。”
王翦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王賁的意思。
天下一統，王家將成為大秦最頂層的家族，必然會引來宗室的忌憚，尤其是他們還是將門，手握兵權。
因此，王家將來想要活下去，低調蟄伏是保命的根本。
自然也輪不到王賁來為王家的未來去抉擇。
“離兒……”王翦低聲沉吟，然後看向了遠處的蒙恬、蒙毅兩兄弟，“回去揍他一頓！”
“哈？”王賁愣了一下，順著王翦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兩個雖然年輕，但是已經能夠與楊端和等秦國高級將領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蒙恬和蒙毅兩兄弟，“確實該揍一頓！”
同樣的三代，結果人家的三代已經能跟你祖父、父親同案暢飲，你不挨揍，誰挨揍？
雖然同為三代，王離在秦國的三代中都屬於佼佼者，但是也是要看跟誰比啊。
蒙恬和蒙毅似乎也察覺到了王翦父子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微笑著還了一禮，自信而自然。
偏偏就是兩兄弟的自信和自然，更讓王翦和王賁想回家揍孫娃了。
“秦趙世仇，就算我們願意給趙人均土地，邯鄲的守軍也未必相信！”
終於，王翦還是收住了打孫子的心，開始考慮嬴政給他們安排的任務。
均分土地，瓦解邯鄲守軍的心。
做起來很容易，可是想讓邯鄲相信卻很難。
主要也是秦趙的仇太大了。
秦國在趙國的信用分完全就是負數。
哪怕他們將趙人拉來邯鄲城下解釋，恐怕邯鄲也會認為他們隻是在作秀，根本不會相信。
“這些貌似並不是什麼問題吧？”中軍會議上，原本是來學習觀摩的蒙毅卻語出驚人。
“嗯？”王翦、王賁、楊端和等人都看向了蒙毅。
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可用的一個都沒有，趙人不信任秦人這是大勢所趨。
“趙人不信秦人，那找一些不是秦人，也不是趙人，並且在趙人心中有公信力的人來主持這個工作不就好了？”蒙毅看著眾人反問道。
能讓趙人信服的又不是隻有趙人！
“嗯？”王翦、王賁等人互相看著彼此，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卻又沒抓住。
“墨家、儒家、法家、名家不都可以？”蒙毅見眾人的神態，繼續開口說道，“尤其是墨家，燕趙多義士，自然也多遊俠兒，墨家可是所有遊俠兒向往的聖地，而墨家也多次出手救趙，論民眾的信服，墨家還在趙國朝堂之上。”
王翦、楊端和等人腦中靈光乍現。
論信譽，整個天下，誰比得上死不旋踵的墨家呢？
儒家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可是墨墨家卻能為了承諾信義不愛其身。
墨家的信譽度不止在趙國好使，在整個天下都是出了名的誠信。
若是由墨家出麵，趙人也會信服。
“隻是墨家雖然沒有公開宣布封山不出，但是卻也全部遷出中原，表明了他們態度，現在墨家願意出麵？”王翦皺眉說道。
他們不是沒想過，隻是因為墨家遷往了並州，所以他們沒有做第一時間的考慮。
“請動六指黑俠前輩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在趙國，有一人的名聲還在六指前輩之上！”蒙毅笑著說道。
“荊軻義士！”王賁瞬間反應過來。
墨家為了給荊軻接任钜子做鋪墊，這些年也是不斷地在天下為其造勢。
尤其是荊軻還真有拿的出，讓天下遊俠兒信服的戰績。
孤身闖敵人，於千萬人中取大月氏王首級。
這戰績，給家去編都編不出來啊，也最為遊俠兒推崇。
也因此，荊軻在趙國的名聲現在也遠超六指黑俠。
“沒錯。”蒙毅點頭，“墨家雖然不插手中原之爭，但是不代表他們就放棄了中原，尤其是墨家要給荊軻先生造勢。”
“荊軻要接任墨家钜子之位，自然是要在民間獲得巨大的聲望，讓墨家內外和百姓都信服。”
“你們要做的事情，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給墨家積攢下絕對聲望，墨家不可能會拒絕。”
“而且你們隻是請墨家出來主持公道，並不是參與秦趙之爭。”
王翦、王賁、楊端和等秦將都眼前一亮。
墨家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聖人，他們也是需要在民間獲得巨大聲望的，尤其是在新舊钜子交替時期。
墨家總院想要讓新任钜子得到其他兩脈的認可，那麼接任之人自然不能平庸。
荊軻如今在墨家钜子候選人中是一騎絕塵，但不代表其他人就沒有了機會。
所以，總院絕對會想儘一切辦法來讓這個候選人的地位穩固無比。
這一次若是由荊軻來主持，那麼荊軻將能在趙國大地上狠狠的刷出一波聲望，徹底絕了其他兩脈的候選人的競爭之心。
“若是墨家還不夠，儒家伏念先生也可以來的，道理同樣相同。”蒙毅繼續補充著。
墨家和儒家打對台這麼多年，結果居然連新舊掌門換屆都如此的巧合，都在同一時期。
隻不過相比於荊軻，伏念畢竟出身風氏，地位無可動搖。
但是不代表儒家就不會給伏念造勢。
甚至儒家更重名，會比墨家還要積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