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渾身一僵。
似乎沒想到她會直接上嘴。
可惜沒等他反應過來,傅晚森很快就鬆開了,甚至飛快推開他的手臂,滿臉通紅地往後撤,腳下卻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地上。
照顧她已經隱隱變成一種條件反射,李霽的大腦還處於凝固狀態,手臂卻已然伸過去將人拉回了懷中。
她再次撞向他的胸膛。
咚的一聲。
竟也沒蓋過他的心跳。
傅晚森臉紅得快要滴血,她無力地閉上眼睛,仿佛慌亂到語無倫次:“老師……你……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真的沒想太多……對不起……我情不自禁遵循了本能……”
就像幼兒情不自禁渴望母.乳一樣。
“……”
李霽嘴角抽了抽,原本有些控製不住的怒意在她可憐認錯的態度裡又被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甚至看到她這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很容易就想起他在利斯初遇她時的場景。
利斯是一座古老又新潮的城市,涵蓋經濟中心的城區充斥著不少複古劇院和霓虹閃耀的摩天大樓,一塊塊充滿商業性的大屏幕已然成為象征繁華的城市標誌。
而在這些璀璨潮流之外的街頭小巷裡,又屹立著一排排低矮臟亂的舊城區房屋。
那裡什麼人都有,各種黑色交易都發生在那裡。
據說還是各種各樣傳染病的棲息之所。
他隻在從前執行任務時見識過。
濃妝豔抹的Beta就站在門口攬客。
路上時不時還會伸出一隻枯黃的手,妄圖往他懷裡塞上一根強買強賣的劣質香煙。
他就是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撞上了頂著一頭張揚紅發的傅晚森。
瘦弱得不成樣的孩子,被他輕輕一碰就摔在了地上,抬起通紅的雙眼,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緊接著視線往下,認出了他彆在腿袋裡的東西,是兩把匕首,還有一把槍。
他看見孩子身體微微瑟縮了下,眼睛裡帶著明顯驚恐。
李霽心跳一窒,鬼使神差地,拉上自己大敞的風衣,遮住了腿袋裡駭人的武器。
然後清了清嗓子,換上了在過去三十幾年裡從不曾發出過的溫柔嗓音。
“彆怕,我不會傷害你。”
話落,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種聲音怎麼說呢,聽著令他渾身不適,很難想象會是一個人類發出來的。
偏偏麵前的孩子卻很受用,嗚嗚咽咽就撲進了他懷裡,哭得像最心愛的玩具被弄丟了。
想到自己來利斯的目的,他額頭青筋跳了兩下,最終還是彎身將孩子抱了起來。
孩子真的太瘦了。
能觸碰到的地方幾乎咯手。
李霽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沒回答,等他再低頭,發現她居然在發高燒,臉頰都燒紅了一片。
李霽對此感覺束手無策。
他名義上的孩子——李隨是他哥哥臨終前的托付,他一開始的確學習過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父親。
但也許正是李隨從小就太過令他省心,壓根不需要他去照顧亦或管教,所以他並沒有感覺生活和從前有什麼不同。
直到傅晚森的出現。
他才發現原來孩子是可憐的,愛撒嬌的,會搗亂的,是需要無微不至關愛的。
他照顧小孩一整夜,可惜效果卻不甚明顯,她依然哭鬨得厲害。
最後他不得不給自己做心理預設,將人抱進自己懷裡,觸碰到溫暖熱源的她,好似被施了魔法一樣安靜下來,隻嘴裡呢喃著一些胡話。
他低頭湊近去聽,聽到她在哽咽地喊著“媽媽”。
那一瞬間李霽渾身毛發都因著這句稱呼豎起來了,在她說出“媽媽,你手上為什麼有鮮血的味道”後,更是連忙找來了香水胡亂噴了一通,試圖將他沾染的血腥味掩蓋。
她抱著他,還未退燒的酡紅臉蛋露出喜歡的笑容,她嗅著他,依戀地說媽媽身上真好聞。
從此把自己打理成她喜歡的模樣似乎成了李霽的一種習慣。
他告訴自己,隻是為了她的腺體,一旦任務完成,這個勞什子人設誰愛草誰草。
誰曾想,一演就演到了現在。
演到可憐她、照顧她、將她所有行為合理化這件事變成了本能。
演到連他自己本來的聲音都快記不清了。
李霽深深呼吸,環住她的肩膀,有些尷尬地歎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感覺太奇怪了。”
“隻有奇怪的感覺麼?”
李霽的胸膛像個大火爐,傅晚森將臉悶在裡頭,直到臉上溫度再次升騰,才故作費解地問:“沒有彆的了?”
“……”
因著她這話,李霽神色難得失態,很難不回想剛才被她咬住時的怪異感官。
仿佛全身所有的肌肉都繃了起來,胸口又麻又癢。
他的孩子在他懷裡,含著東西的嘴唇裡發出了些類似於吮.吸的聲音,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覺得那聲音美妙。
怎麼會這樣。
這是他親口認下的孩子,是他喜歡的寶寶。
他怎麼能對孩子產生這些齷齪的想法?
不應該!
絕不該這樣!
李霽猛地將人推開,掩蓋似的拿起桌上的玫瑰紅茶仰頭灌了好幾口,而後僵硬的背脊緊緊貼在椅背上,眼角被激動的情緒染得微微發紅,糅雜著妖冶和美豔感的五官流露出一絲懊惱和錯愕。
見他反應這麼大,傅晚森也很驚訝。
至於嗎?
你這偷感有點太重了吧。
傅晚森沉思幾秒:“是我哪裡做得不對?我看彆的小孩都是這麼做的,還以為老師會喜歡……”
“彆的小孩?”李霽稍微平複幾秒,眉梢動了動,敏銳抓住她話裡的關鍵詞,“你還看過誰的呢?”
傅晚森眼神很無辜地眨了一下:“母親哺育孩子的時候不都這樣麼?看到孩子吃飽後笑起來的模樣,心裡也會感到止不住的滿足……老師從前哺育過孩子嗎?”
李霽對上她的目光,形狀姣好的唇克製地抿了抿。
他連生育都不曾有過。
哪兒來哺育孩子的機會?
不過沒等他回答,傅晚森便接著道:“沒有的話也沒關係……就當今天是第一次可以嗎?雖然我好像又會錯了意,但是老師,今天的早餐我吃得很飽。”
她笑起來,臉很紅,牙尖微露。
李霽右邊胸口驟然酥麻。
驚覺剛才她好像就是用這顆尖牙磨了他一下。
傅晚森看見他額頭上浸出了一層薄汗,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不動聲色微側過身,有意無意用手臂遮擋在胸前。
他沒再接她的話,對她關於“開不開心”的討論更是避而不談,近乎生硬地轉了話題。
在她麵前一向繾綣溫柔的嗓音這會兒竟然透出了些低啞:“……你想進第一軍校不是不行,但那裡校審查嚴格,哪怕是我保送你進去,也必須上交你的全部資料,例如學曆、體檢報告、體能測試等,還有一項關於家庭成員的審查。”
傅晚森:“我沒有其他的家庭成員,老師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不,我指的是關於你那位名義上的哥哥,”李霽沒有看她,修長的手指略微蜷了蜷,“他是曾與你頻繁接觸的社會關係之一,關於他的信息調查當然必不可少,可我都查不出來的東西,第一軍校信息部那群飯……那群人又怎麼可能查得出來?到時候事情就棘手了……”
他話音一頓,垂下眼瞼,輕聲:“寶寶,就算最後上不了學也沒關係,我可以繼續當你的老師,像在利斯的時候一樣。”
嘖。
他的意思傅晚森聽懂了。
無非是她哥和軍校必須放棄一個——那當然是放棄她哥。
誰讓她哥先放棄她的。
傅晚森內心毫不猶豫,表麵卻裝模作樣糾結了一番,而後才報出一串星聊號碼:“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他星聊也沒回過我,但有時候我會在星聊的訪客記錄裡看到他來視奸的足跡,等他下次視奸的時候,順著查他星聊p也許會有收獲。”
李霽記錄下號碼,轉頭安慰她:“彆擔心,找到人後我不會為難他,隻是想問他一些關於菲洛林集團的事情而已。”
傅晚森沒什麼好擔心的。
反正她哥出賣菲洛林集團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你這時間掐得真是好,”李霽得到了想要的,笑容變得輕鬆起來,“再晚兩天,第一軍校就要停止招生了,想好去哪個係了嗎?”
傅晚森:“傅朝洵在哪個係?”
“作戰指揮係,但這是軍校最累的專業之一。”
“那我也去作戰指揮係。”傅晚森說,“我不怕累,我卷死他。”
李霽不得不再次感覺無奈:“寶寶,你怎麼老是跟朝洵作對呢?”
這你得問係統啊。
係統逼的。
她就是個蘇主角A的工具人罷了。
“其實朝洵跟他母親不是一類人,傅延做的那些事他不知情,也許你可以試著和他相處相處。”李霽說。
傅晚森卻沒吭聲。
要是知道這些年她給傅朝洵發過多少條羞辱的星聊。
也許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第一軍校畢竟是軍校,慕強心理無可避免,而朝洵多多少少天賦異稟,在學校風頭很盛。”
李霽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帶上了幾分孩子不聽話的惱意:“傻孩子,你和他比,很容易吃虧的。”
傅晚森也不想跟主角光環硬剛,可惜工具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既要扮演人渣,還要扮演傻X。
於是她嗯嗯兩聲,舉起一根中指保證:“都說了嘛,我沒想過超他。”
李霽這才放下心來:“最後一件事,小隨那邊你準備怎麼跟他說呢?”他朝臥室的方向抬了抬下頜:“以他的性格,不會同意你去軍校的。”
老實說,這件事壓根不在傅晚森的考慮範圍之內。
李隨在她昨晚當麵拉黑陸寅之後,已經給她付清了三十萬欠款。
誰家渣A拿到錢不跑路的啊?
不跑路難道等著被抓進火葬場嗎?
傅晚森斂了斂神情,當即情真意切地望著李霽:“所以老師,你一定能幫我說服他的對吧?”
李霽眉毛微微一挑:“?”
-
當天下午,傅晚森就和李霽一起回華海了。
和繁華的南江比起來,華海那些地標性的建築物要更莊嚴肅穆一些,氣候四季分明,夏季酷熱,冬季嚴寒。
恰好是八月底,暑假結束,新生進校,老生返校。
正常來說,傅晚森理應從大一讀起。
不過第一軍校並不是普通軍校,而是一所素有“將軍之園”美稱的皇家軍事院校,為聯盟培育出了數量可觀的優秀軍官。
也因此,第一軍校篩選嚴格,不僅需要考核成績達標,還需要進行為期兩年的大學預科學習,直至綜合測試合格,才算真正成為第一軍校的學生,而後再學習兩年關於文化教學和軍事訓練的專業課程,結業總成績為A以上,畢業後就能直接空降高級軍官。
傅晚森作為插班生,被安排進入大學預科二年級就讀。
辦完一切手續後,傅晚森在李霽為她挑選的一名下屬的帶領下,走進了那所“將軍之園”。
預科班就兩個年級,人數不多,連帶著學生、教官、軍衛一起才3000人左右,同樣屬於封閉式學院。
好在周遭環境不錯,綠水青山環繞著,校內各種生活娛樂設施一應俱全,不止有常見的遊泳館、電影院,連電玩城、酒吧這種場所都有。
傅晚森看得嘖嘖稱奇。
包吃包住包陪包完包就業的地方,叫什麼軍校啊,叫天堂!
那位帶路的軍衛道:“傅小姐,前麵就是Alpha的宿舍了,宿舍是四人間,祝你和室友們相處愉快。”
“等等,不是說這兒有兩人間麼,為什麼我要住四人間?”傅晚森疑惑問。
“是這樣的,學生們在入校前大部分都有了各自的社交圈子,再加上大多數學生都是Alpha,為防止一些不必要的摩擦,校內宿舍2-4人間都有,學生可以自行挑選。”
軍衛解釋道:“我之前向李霽先生提過幫你申請兩人間,不過被他否決了,後來他親自為你挑了現在的這間宿舍,李霽先生還說,你的三位室友都是非常優秀的人。”
傅晚森:“……”
呃。
說到這個非常優秀,就不得不聯想到李霽口中天賦異稟的主角A了。
不是吧李霽。
嫌她死得不夠快是嗎?
傅晚森兩眼一黑,忍不住摸出手機再次看了眼昨晚係統給她發的新消息。
【提醒:檢測宿主選擇切換劇情路線,任務對象已變更為主角A】
【任務內容:請在和主角A重逢以後,對他發起以下挑釁】
【挑釁1:憑你也想跟我搶,信不信弄你?】
【挑釁2:眼見為實,要不比比?】
【挑釁3:嗬,好一個自綠的Alpha。】
【挑釁4:你在狗叫什麼?】
【任務倒計時:1個月】
傅晚森崩潰了。
聽聽,這特麼都是些什麼A同發言!
啊啊啊啊啊啊!
軍衛又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李霽先生特意叮囑我,儘力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傅晚森顫抖抓住他的手臂:“我想換宿舍,還能換宿舍嗎?”
軍衛目光為難地遊移:“宿舍畢竟是李霽先生親自為你挑選的……這樣,要不我先帶你去跟室友們打個招呼認識認識?也許你們能聊得很投機呢?”
他的話音剛落,宿舍樓旁邊不遠處的咖啡廳裡忽然傳來一陣起哄的聲響。
裡頭的學生們似乎得知了某個八卦醜聞,正展開激烈的討論。
“開學第一天就爆出這種惡心事,上屁的學,老子感覺教室都變臟了。”
“真惡心,那個姓元的女Alpha為什麼想不開要去搞Alpha啊?不都兄弟嗎?竟然還在教室搞,吐了吐了,就沒見過這麼饑不擇食的!”
“誰說不是,這些A同真是可怕,表麵兄弟,腦子裡卻一堆黃.色廢料,撿個肥皂的間隙指不定就被.了。”
“他媽的,這到底是軍校,還是A同窩啊?”
“在教室玩這麼大被拍,那倆應該會退學吧?”
“那不然呢?咱們圈子都認識的,誰丟得起這個人?聽說她老娘已經將人打包送外聯盟了。”
“走了好,不走我害怕。”
“不過話說回來,問大家個事兒,在座的兄弟們應該都不是A同吧?”
“是的話離我遠點,球球了,我特麼真恐同!”
傅晚森在外麵瘋狂點頭。
哥們點了。
係統那些台詞都不是她自願想說的!
A同味兒都快溢出來了!
她不由自主看向這位正義發言的Alpha男大,他大咧咧坐在靠窗的位置,剃著一頭青皮,劍眉星目,鼻梁硬挺,喉結鋒利,手臂肌肉緊實,將軍服短袖撐得滿滿當當,狹長深邃的眼睛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和威脅感。
而他周圍的座位則坐滿了一群體格健壯的Alpha。
“我說,褚時你這話內涵誰呢?”
“內涵彆人之前,你自己能不能先反思一下?恐同即深櫃沒聽過嗎?”
“?我?深櫃?你瘋了嗎?”他的劍眉高高挑起,“今天我就把話說明了,就算全世界的Omea都死光,我,褚時,也絕不可能對Alpha感興趣!懂了嗎,我真的很——討厭A同!”
聽到這人的名字,傅晚森一愣。
褚時?
是她小時候認識的那個褚時嗎?
怎麼長成這狗B樣了?
“傅小姐,褚時少爺恰巧就在那裡,他正是你的室友之一!”
軍衛跟她說完後,連忙朝咖啡廳的方向努力揮手:“褚時少爺,容我打擾片刻!”
咖啡廳那邊的學生在這聲呼喊後,突然不約而同朝這邊看了過來。
軍衛帶著傅晚森走過去,高興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
“是我出現幻覺了嗎,Omea都能進咱們學校了?”
一道疑惑的聲音打斷了軍衛的話。
與此同時,咖啡廳裡的Alpha男大不由自主地齊齊站起了身,包括一臉怔愣望著她,望著望著突然嘴唇微張,臉色微紅的褚時。
“…………”
傅晚森驚恐地後退了幾步。
我草,不是。
都什麼表情?
說好的不是A同呢?
哥們怎麼全都起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