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敢在本侯地界兒鬨事?”
人未至,音先傳來,儘管沒看到人,卻能想象出此刻來人那囂張跋扈的臉。
“姐夫,就是他們。”
說話間,二人走進來。
之前被打的中年人滿臉的恨意,“姐夫,就是那對父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放心。”壽寧侯張鶴齡冷笑笑,頤指氣使,“轉過身來。”
朱佑樘沒動。
朱厚照倒是轉過來了,他啟齒一笑,露出雪白牙齒,“若小爺所料不差,你就是壽寧侯吧?”
太,太子?
張鶴齡一哆嗦,再去看那背對著他的龐大背影,不禁心肝狂顫。
中年人並未注意姐夫的臉色,他正惡狠狠的瞪著朱厚照,“方才就是這個小畜牲!”
“啪!”
張鶴齡甩手就是一巴掌,罵道:“你他娘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中年人都懵了,訥訥看著張鶴齡,“姐夫,我可是你舅子啊。”
舅子了不起啊?我不也是舅子?
可你看,彆說我那妹夫了,就連大外甥都不正眼看我……張鶴齡槽點滿滿,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兩腿發軟,想跪又不敢跪,皇帝微服私訪,他哪裡敢直接點出來,何況,真要點出身份,讓人知道皇帝在此,那不嚴辦也不成了。
張鶴齡心思電轉,訕訕上前,拱手道:
“天子腳下,什麼侯爺不侯爺,小公子說笑了。”
朱厚照不吃他這套,哼哼道:“小爺問你,哪家酒樓進門要收費的?”
我好歹也是你舅舅,你娘的親大哥好不好?你怎能如此辱我……張鶴齡心頭惱火,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訕訕點頭:
“公子說的是,這都是我管教不周,隨後就整改,整改……,真對不住,我的錯。”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律法做什麼?”朱厚照嗬嗬,繼而一指侍衛統領,道,“你,去打他一頓。”
“呃……”侍衛統領有些遲疑,畢竟是皇後娘娘的親大哥,且皇上又那般寵溺皇後,他還真不敢輕易動手。
“皇,老爺您看……?”
朱佑樘看了眼驚愕的大舅子,淡然道:“彆下死手就成。”
張鶴齡:?`?Д?′!!
“快打快打!”朱厚照迫不及待,恨不得自己要親自下手,“再磨嘰,小爺治你的罪。”
“是是。”侍衛統領不再顧忌,轉過身,冷著臉上前,驀然一拳搗出,擊中張鶴齡腹部。
霎時間,張鶴齡腰彎如蝦,張大嘴,哈喇子都流了出來。
侍衛統領一陣無語:不是,我才用五成力道,有這麼疼嗎?
你他娘,下死手是吧……張鶴齡怒不可遏,他不敢對爺倆呲牙,不過,一個小小的侍衛統領還是不放在心上的,畢竟,他妹子是皇後娘娘。
“還敢呲牙?”朱厚照眼尖,瞧見老舅不服,當即道:“給我狠狠的打!”
“你……”張鶴齡繃不住了。
試問,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大外甥?
就算你是太子,國之儲君,可我到底是你舅舅啊,大明以孝治國,你怎能如此……張鶴齡心中狂怒,看向朱佑樘,咬了咬牙,道:
“老爺,小公子這樣可對?”
朱佑樘冷冷的看著他,麵容譏諷:給你臉了?
對兩個舅子,他是沒有一點好感,媳婦,兒子才是他的心頭寶,舅子……死了都跟他沒關係,若不是怕媳婦傷心難過,他早就想收拾二人了。
今日正巧撞槍口上了,哪裡會再寬容。
朱佑樘懶得搭理他,隻是淡淡道,“我兒的話,就是我的話。”
張鶴齡傻眼。
侍衛統領心裡可有譜了,皇帝都這般發話了,哪還有什麼好說的?
“砰!”
又是一拳,這一拳用了七分力道!
“呃啊……”張鶴齡痛呼出聲,滿臉羞憤。
“還敢瞪眼?繼續打!”朱厚照一瞪眼,“我不喊停不能停。”
@#¥……
“伯虎兄,快看快看,樓下打起來了。”
二樓,走廊上,徐經聽到動靜,出來看了一眼,忙又拽來唐伯虎讓他看熱鬨。
“直夫兄還是彆看了,我總感覺不對勁……”唐伯虎蹙眉道,“方才你在房間沒聽到,可是有人說侯爺呢,當心招惹了大人物。”
會試在即,他不想多生事端。
徐經一驚,“哪個是侯爺?”
“好像……挨打的那個。”
“啊?”
“京師臥虎藏龍,快回去吧。”唐伯虎拉著徐經,就要退回房間。
徐經滿臉遺憾,卻也不敢再湊熱鬨了。
然,樓上二人,已然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
“要看就看,何必鬼鬼祟祟!”
兩人身子一僵。
朱佑樘也順著兒子目光向上望去,一同望去還有二十餘人的大內侍衛,目光不善。
侍衛統領抽空
瞥了二人一眼,甕聲道:“你們下來!”
他是侍衛統領,豈能讓人俯視皇帝?
徐經心中有些慌,訕訕道:“我們並無冒犯之意。”
“下來!!”
侍衛們麵含煞氣。
“伯虎,這,這咋辦啊?”徐經訥訥問。
“下去吧。”唐伯虎還算冷靜,分析道,“天子腳下,咱們又無觸犯律法,且還是舉子身份,對方便是有權有勢,也犯不著跟咱們過不去。”
“唉,這叫什麼事啊……”徐經咕噥了句,當先往樓下走。
不多時,兩人來到大堂。
這會兒,張鶴齡已被揍的鼻青臉腫,七葷八素,見二人下來,忙道:
“那位就是名震江南的唐伯虎!”
張鶴齡想吸引父子注意力,借此逃脫皮肉之苦,然,並未成功。
朱厚照譏諷道:“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那誰,你用點力,把他門牙打下來!”
張鶴齡驚怒:妹子咋生出這麼個貨來?
百姓家常說,舅甥親,舅甥親,這外甥想要舅舅的命啊……張鶴齡恨的牙癢癢,心裡盤算著報複。
當然,他所謂的報複,不過是向妹妹告狀,借妹子之手為自己出氣。
對太子出手?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
良久,
“掉了,掉了……”張鶴齡說話漏風,滿嘴血刺呼啦,捏著門牙口齒不清的嚷嚷。
朱佑樘一陣惡心,後槽牙又疼了……
朱厚照卻是開心了,揮揮小手,“滾吧滾吧。”
張鶴齡如蒙大赦,屁也不敢放一個,扭頭就跑……
那中年舅子後知後覺明悟了什麼,當即也竄了,隻剩下徐經、唐伯虎,以及躲得遠遠的夥計。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準備酒菜?”侍衛統領一瞪眼,夥計們一哄而散。
朱佑樘遊逛心情全無,皺著眉道,“清理一下。”
“是。”侍衛統領一拱手,讓人清理地板血漬。
唐伯虎二人有些發怵,這對父子大的斯文,小的活潑,瞧著挺好,行事卻不是一般的跋扈。
侯爺說打就打,莫不是國公級彆?
朱厚照招手道:“你倆過來坐啊!”
二人心中一突,徐經訕訕道:“還是不了,我們不餓。”
“過去坐。”侍衛統領甕聲說,其他人亦是麵色不善,大有不過去就揍你的架勢。
朱佑樘斜睨了兒子一眼,沒好氣道:“我兒不可胡鬨。”
“父親,孩兒想見識一番江南大才子是否名副其實。”朱厚照嘻嘻笑道,“沾沾才氣,以免你老說我不用心讀書。”
“你……唉。”朱佑樘都給氣樂了。
見狀,二人隻好上前坐下,心中忐忑。
唐伯虎方才沉著冷靜,可這一麵對麵,他還真有些虛。
小家夥的不著調他是見識過的,這位中年人雖麵容和善,卻讓人生畏,都不敢直視。
“不用怕,本太……咳咳,小爺一向平易近人。”朱厚照一副笑嗬嗬模樣。
我信你個鬼,平易近人把人門牙打掉?二人腹誹,隻是賠笑。
朱厚照道:“久聞江南大才子之名,作首詩來聽聽。”
唐伯虎心中忐忑,靈感全無,便將那首《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吟誦了一遍。
“嗯……還不錯。”朱厚照鑒賞水準還是有的,點頭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此番會試你定要認真考試,將來為國效力。”
唐伯虎一臉古怪,卻不好對一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當然,他也不敢。
連方才那個疑似侯爺的人都被打掉了門牙,這位小公子可不能惹。
“小公子謬讚,會試唐某自會全力以赴。”唐伯虎含笑點頭,說的謙虛,眉宇間卻儘是自信。
朱厚照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道:“那小爺就預祝你摘掉唐解元的稱號,改唐會元。”
“借你吉言。”
“你呢?”朱厚照望向徐經。
徐經自認不如唐伯虎,不過他也看出朱厚照來曆不凡,在大人物麵前,說牛要比謙虛更有效。
“伯虎兄立誌會元,在下誌向弱些,就……榜眼吧。”
“嗬嗬……”朱佑樘都笑了,他倒沒打擊徐經,隻是道:“那你可得努力了,進京參加會試的考生,可沒有草包。”
徐經訕訕道:“說的是誌向嘛,求上得中,求中得下,目標自當放高些。”
朱佑樘不置可否,緩緩起身:“逛也逛了,才子也見了,走吧。”
“父親,酒菜還沒上呢。”
“回去吃吧。”朱佑樘經大舅子一鬨,也不覺得餓了,“走吧。”
“喔,好。”朱厚照怏怏起身,朝唐伯虎道,“好好考,到時彆被打臉了。”
唐伯虎失笑點頭:“竭儘全力。”
…
乾清宮。
“娘娘您看……”張鶴齡呲著牙,訴說著遭遇的非人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