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侯府,前院大堂。
一眾尚書、侍郎、大學士……彙集於此,個個麵色焦急,抓耳撓腮。
侯府管家提前得到授意,為難道:“諸位大人,我家侯爺急於公務,無暇見客。”
“忙什麼呀?”蹇義抓著胳膊,急不可耐道,“你快去通稟,我們更急,都快要命了都。”
其他人附和,能不急嘛,都撓禿嚕皮了。
管家見這些人暴跳如雷,幾欲發狂,心裡不禁直打鼓:“大人們稍等,小的這就讓丫鬟去後院催催。”
“快去呀。”一向斯文的夏原吉,也發了火。
深入骨髓的瘙癢,遠比疼痛更可怕,更難以忍受。
管家打了個哆嗦,忙不迭地去安排了。
一群人,瘙癢難耐,望眼欲穿。
一刻鐘後,管家匆匆趕來,“我家侯爺說了,下午申時正式見客。”
有李青授意,管家把‘正式’二字咬的很重,儘管他不理解為何要這麼說。
他不理解,但一眾朝堂大佬理解。
登門拜訪,哪有空手之理?
何況李青名聲在外,他們又豈會不懂——準備禮物!
一群人心裡罵罵咧咧,卻也隻能咬緊牙關,忍著瘙癢回去準備厚禮。
——麻蛋,李青,你最好能治!
……
申時。
群臣再次彙集侯府,已經忍了小半天的他們,幾乎崩潰了,那種恨不得把自己皮膚撓爛的滋味兒,他們是一刻也不想再體會了。
見李青到來,立即迫不及待地起身,拱手道:“望永青侯(李尚書)施以妙手。”
李青團團一揖:“諸位的事兒,本侯已經聽說,隻是……”
眾人心中一顫,蹇義失聲道:“李尚書也沒辦法?”
“那倒不是。”
“哦。”
“但本侯沒時間。”
“啊?”
“當然了,如果諸位肯幫忙,助本侯早日完成皇上的交代,也不是不可以。”
“哦。”
“但…諸位隻怕不會同意。”
“啊?”
連續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搞得眾人修養什麼的,也拋到了腦後,吼道:“到底是什麼事!?”
“這就說來話長了。”李青走到主座坐下,揚聲道:“管家上茶。”
“是,老爺。”管家應了一聲,連忙去準備。
過了會兒,管家奉上茶後,接著招呼下人把眾人帶來的禮物,帶出客堂。
不管治不治,先把禮收了,不能吃虧。
李青收了禮,但眾人並未放鬆下來,這廝拿錢不辦事兒的德性,他們早已領教過。
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蹇義開口道:“到底是什麼,李尚書不妨直說,都是皇上的臣子,都是大明的官員……”
他忍不住撓了撓後背,但瘙癢的感覺並未減輕,接著痛苦補充:“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我們理應出力。”
“是啊,李尚書快快請說。”夏原吉也扛不住了,咬著牙道:“快說是什麼事兒。”
“嗨~還能是啥事兒啊,就那事兒唄。”李青歎道,“皇上要出兵北伐,攻打韃靼部。”
眾人臉色微變,他們就是為了這個進的昭獄,自然不願輕易答應。
夏原吉忍著瘙癢,拱手道:“草原內鬥於我大明而言,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兒,朝廷時不宜出兵,況且,如今南民北遷還在進行,朝廷開支巨大……嘶~”
他連忙撓了撓脖子,但瘙癢的感覺依舊強烈,“身為臣子,李尚書理應規勸皇上才是。”
李青歎了口氣:“夏尚書的話不無道理,但皇上的目光更為長遠;
嗯…從表麵看呢,草原內鬥確實利好大明,但也得分情況不是?
如今瓦剌孱弱,韃靼勢頭猛的一塌糊塗,若一直坐山觀虎鬥,待瓦剌一滅,蒙古可就被韃靼統一了!”
李青嚴肅道:“一旦草原統一,定會窺視中原。”
“我大明有堅固的城牆,威力巨大的火炮,即便真到了那一步,他們也定然會撞的頭破血流。”夏原吉堅持己見。
我去,老夏你行啊,夠硬氣……蹇義向夏原吉投去欽佩的目光,接著開口道:“李尚書、夏尚書,出征調兵調糧,都是你們兵部、戶部的事兒,我們管不上啊!”
老油子就是老油子,蹇義這話水準相當高。
首先,我沒同意;其次,我沒拒絕;既保住了名聲,又討好了李青。
他這一帶頭和稀泥,其他人立即跟上,表示這些都不是自己職責內的事兒,愛莫能助。
當然,這些人中,大多數心裡仍是不讚成出兵。
無他,他們想削弱皇帝對軍隊的影響力,從而變相的削弱皇權,進而提高自己的影響力。
但,實在是太癢了,癢得他們痛不欲生!
隻得先說上幾句模棱兩可的話,未來在朝堂上舊事重提,仍有辦法回轉。
李青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哪裡不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但他並未立即戳穿,而是看向夏原吉:“夏尚書以為如何?”
先把戶部解決再說!
“本官……”癢呀,癢得老夏頭想飆臟話,“本官以為……李尚書你還是先看看本官的病吧!”
他滿臉痛苦:“本官現在全身發癢,思緒都亂了。”
“唉……”李青歎了口氣,起身道:“諸位慢走,本官要忙公務了。”
嗬,一點誠意都沒有,那就彆談了。
眾官員:╯‵□′╯︵┻━┻
“永青侯,你……到底能不能治?”眾人火了:又拿錢不辦事是吧?
李青也不生氣,慢條斯理道:“皇命大於天,為人臣子者,自然得把為君排憂解難放在首位。”
一群人氣得肝疼,卻無法開口反駁。
但極致的瘙癢還在繼續,且愈演愈烈,在這中折磨下,終於有人做出站隊。
“尚書大人,我們讚成出兵。”兵部的兩位侍郎率先開口。
他們本就是李青的下屬,如今反水並無什麼心理負擔。
“那真是太好了。”李青神色驚喜,“走,咱們商討一下細節,順便幫你們看看。”
說著,李青招呼二人挪窩,置其他人不顧:娘的,給我甩臉子,你們算老幾?
“永青侯留步。”有人開了頭,後麵的人底線就放鬆多了,內閣楊士奇開口挽留:“下官以為,皇上考慮的極是,蒙古統一對大明很不利。”
“不錯。”內閣黃淮緊隨其後,“永樂十九年韃靼還寇邊來著,確實該打!”
李青回頭笑道:“二位一起吧。”
“永青侯稍等。”禮部侍郎訕訕道,“下官也以為……有必要出兵。”
“行,一起。”
“永青侯留步……”
李青止步,沒好氣道,“要留一次性留,沒看人家還癢著呢嘛?”
“下官讚同出兵。”
“下官也覺得有出兵的必要。”
“韃靼跳梁小醜也敢班門弄斧,企圖窺視中原,是該給其教訓。”
“必須出兵,必須滴!”
……
有人遮羞,後麵的人便也沒了顧忌,再羞恥的事兒,一旦做的人多了,後來跟著做的便沒了羞恥心。
一來二去,除了夏原吉,幾乎全部同意了出兵。
夏原吉是真有些扛不住了,那堪比酷刑瘙癢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令人無名火起,幾乎發狂。
他不知道的是,李青對他下手最重,所以他的癢感比其他人更強烈些。
沒辦法,出兵之事,戶部話語權很大。
“夏尚書……?”李青投去詢問的目光。
“本官讚同出兵。”夏原吉最終放棄了掙紮。
一來,他實在受不了了,二來,所有人都同意了,即便他堅持,也沒有什麼意義。
李青露出笑意,乾脆又坐回原位:“看諸位這情況,應該的患得同一種病,蹇尚書你坐過來,本侯給你好好看看。”
“哎。”蹇義顛顛兒上前。
眾人心中雖急,卻也沒人敢搶。
李青搭上蹇義手腕,隻片刻功夫便道出病因:“這是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下待了太久,導致體內濕氣過大,出獄後又洗了熱水澡,
濕氣還未排出,被熱氣一激,冷熱夾攻下,濕氣轉化為寒氣,這才造成渾身瘙癢。”
“永青侯真是神了啊!”蹇義大為驚歎:竟然連我洗熱水澡都知道。
廢話,眼下雖是夏天,但就你這體格,井拔涼水受得了嘛你……李青暗暗好笑。
不隻是蹇義,其他人洗的也都是熱水澡,一來,熱水澡泡著舒服,二來,在潮濕的昭獄關久了,剛出來都畏寒。
李青麵容嚴肅:“這下有些麻煩,寒氣已然深入,若不及時排除,一旦侵入骨髓,那本侯也無能為力。”
他詢問道:“蹇尚書,你這瘙癢感是不是撓了也不起大用?”
“是,是啊!”蹇義嘴唇哆嗦,聲音發顫。
“這就對了。”李青歎道:“你這是身體內部引起的,撓當然解決不了問題。”
“那…還有救嗎?”蹇義麵如土色,就差說:救救我,我不想死。
李青點頭:“還好發現及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
蹇義剛放下去的心,倏地又提了起來,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過什麼?”蹇義問。
李青無奈道:“皇上命我寫奏疏,從明兒起,在朝堂上和你們……咳咳,和百官辯論,證明出兵的可行性、必要性!
一日兩疏,早朝、午朝各一道,百官一日不同意,我寫一日,十日不同意,我寫十日;
唉……寫辯論奏疏哪是那麼容易的啊?”李青苦笑,“實不相瞞,我一個字兒還沒寫出來呢。”
“我們已經同意出兵了啊。”
“我知道,但我知道沒用啊!”李青攤了攤手,“你們得上皇上知道,這樣我才不用寫辯論奏疏,才能一心一意地給諸位診治不是?”
“成,你先看。”蹇義催促道,“我明兒就跟皇上說。”
“哎呀,今兒有些晚了,我這兒也沒有準備,嗯……”李青沉吟片刻,開口道:“諸位看這樣可好,我先用針灸幫你們壓製住寒氣,你們呢,回去寫道奏疏,明兒早朝遞給皇上。”
他拍著胸脯保證:“我這邊也準備一下,明兒一下早朝,咱們就開始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