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父皇,差不多行了。”小胖勸道,“不能再殺下去了。”
“不,這事兒沒完。”
朱棣這次擺明了要把事情做絕,他的性子和他爹一樣。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武將歸心,不把毒瘤拔除了,以後這些人一旦勢大,再想辦就千難萬難了。
“高熾,你以後做不了一個好皇帝的。”朱棣語氣難掩失望,“國強才能民富,而民富卻並不意味著國強;
朕知你心係百姓,想做一個仁君,可若是國力不強,百姓日子過得再好又能如何?
宋朝最富,儘管官員貪腐,世家大族掌權,百姓生活仍比現在的大明要好上很多;
但…若沒有強盛的國力,敵人打進來了怎麼辦?
沒有國家的保護,百姓就是待宰羔羊,就是魚肉,任人予取予求。”
朱棣斷然道:“想做一個群臣愛戴,百姓歌頌的皇帝很容易,但…這隻是當世人以為的好皇帝;
你的仁慈,會給後世之君留下隱患,會為大明留下隱患!”
小胖無奈道:“父皇,兒子是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卻也不會以損耗國力為代價,兒臣沒你說的那麼不堪;
兒臣仁慈,是因為父皇你……總得中和一下不是?”
朱棣怔了一下,緩緩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算了,我看你也硬不起來。”
頓了一下,朱棣認真道:“你的仁君人設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啊?”小胖滿臉詫異,“父皇這是何意?”
“朕有瞻基。”朱棣對好大兒的嫌棄溢於言表,“再說了,你也不是個兒,朕百年之後,有他接管軍隊,朕沒什麼不放心的,至於你如何不重要。”
小胖滿臉受傷,“父皇你這就過分了,我做了那麼多事兒,你不誇我也就算了,還老是貶我,我有功於社稷。”
“你瞅瞅你這一身膘!”朱棣嫌棄道,“跟個石碾子似的,哪有一點兒帝王風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
朱棣彆過頭去,不再看他,“一邊去吧。”
“……”
~
錦衣衛全麵出動,全力搜查妖婦唐賽兒,接連一個多月,愣是沒找到這個人。
唐賽兒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亦或說,本來就不存在。
朱棣惱火至極,卻也無可奈何,於是,調轉槍口,直接嚴查在京官員,主要集中在江南文官。
不料,仍是一無所獲。
一點官員勾結地方的證據都沒查到,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朱棣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於是逮著小胖揍一頓,“是不是你包庇那些官員了?”
“冤枉啊!”小胖欲哭無淚,“這有我啥事兒啊?
父皇你是知道我的,我沒那個膽子啊!”
朱棣憤憤地又踹了一腳,“滾吧!”
——
沒有達到目的,朱棣不甘心,於是找來李青想對策。
“皇上,收手吧!”李青也不想他再這麼搞下去了,至少現在不能再搞了,“先遷都,任何事兒都沒有遷都重要。”
朱棣沉吟片刻,輕輕點頭:“現在群臣儘皆同意遷都,明兒我就讓欽天監卜算吉日,儘快遷去順天府。”
不過,他還是不死心,性格使然,朱棣不是一般的多疑,因為建文的失蹤,讓他老是有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覺。
這麼多年了,他就沒睡過一個踏實覺,連親兒子都不信任,可見他有多麼多疑。
“李青,你查不出來的原因是什麼?”朱棣道,“但說無妨,涉及太子也沒事兒。”
“首先排除太子。”李青苦笑道,“皇上,他是你兒子,是你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
朱棣默然,“那問題出在哪兒?”
“事情過了這麼久,才開始調查,足夠他們從容布置,銷毀證據了。”李青道,“興許,從朝廷發兵時,他們就開始運作了;
至於唐賽兒……”
李青蹙眉想了想,“我懷疑這就是杜撰出來的人,興許壓根就不存在,平叛將官不都說了嘛,至始至終,就沒見過這娘們兒。”
“唐賽兒有沒有其人並不重要,即便真實存在,並且逃了也無打緊,經此一事白蓮教再也成不了氣候。”朱棣擺了擺手,“朕憂慮的是那些人竟能滴水不漏。”
頓了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錦衣衛高層被滲透,亦或收買了?”
朱棣有此懷疑,主要是紀綱被憨憨拉攏一事的發生。
連憨憨那種憨貨,都能拉攏錦衣衛,讓他對錦衣衛的信任,幾乎蕩然無存。
“嗯……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李青道,“但這不重要……”
“這還不重要?”朱棣拔高聲調。
“遷都,儘快遷都。”李青認真道,“任何事也比不上遷都重要,皇上,趁熱……啊不,趁著百官都同意,趕緊遷了吧!
也彆讓欽天監算吉日了,先遷了再說,本來計劃的是三月初遷都,這都五月了,不能再拖了。”
他苦口婆心道:“不管皇上想做什麼,等遷完了都,再說不遲。”
“瞧那你急得,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朱棣揶揄,“放心吧,這次無人敢再阻擋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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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但朱棣還是聽進去了李青的話。
次日便提出遷都,僅過兩日,遷都便正式進行。
翰林院、都察院打頭陣,接著是六部,主流勳貴,太孫朱瞻基親率一萬京軍,以漕運方式運送糧草至順天,接著小胖領著老婆孩子遷去新都。
朱棣則是掌著大軍,按兵不動。
遷都比想象的還麻煩,五月初開始遷,一直遷到八月份,各部衙門才先後到位,當然,在此期間,政事也一直在處理。
大明各地官員遞的折子一劈為二,一半送來給朱棣,另一半送去給朱高熾。
中秋過後,太子朱高熾,太孫朱瞻基先後上奏,表示一切妥當,恭請皇帝移駕。
朱棣依舊不慌不忙,派貼身太監去打探一番,得到確認後,這才跟醜媳婦見公婆似的,扭扭捏捏地率大軍趕往北平。
……
一切塵埃落定,都立冬了。
官員們暫住衙門,武將們暫住軍營,勳貴們待遇最好,住的是集體公候府。
雖然略顯擁擠,但相比之下,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同時,朝廷也給出了補貼政策,供群臣選擇。
李青是最後一個去順天的,他在賣東西。
他已經不年輕了,離退休也沒多少年了,即便以後再入仕途,也不能用永青侯這個身份,他沒兒子繼承,所以隻要是能賣的,幾乎都能賣了。
要不是侯府是太祖皇帝賞賜的宅院,沒法變賣,他都想把侯府賣了。
不過李青也沒客氣,偌大的侯府,空空蕩蕩的,很是寒酸。
額外弄了筆銀子,李青這才帶著三女趕往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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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十八年的一場雪,比永樂十七年來的更晚一些。
然,百官還是遭不住,上早朝四更天就得起床,那一路的風刮起來跟刀子似的,武將體格健壯還能承受,文官就不行了。
北方的雪一旦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且還不會化,起初一踩一個坑,沒過腳脖子,後來凍硬了,稍微不慎就是‘狗吃屎’,那滋味兒……就彆提了。
大明規定,官員上朝,隻有三品以上才能乘轎騎馬,餘者隻能步行。
當然,並不是說三品以下的人不能坐轎出行,而是不能乘轎上朝。
每日上朝的達近千人,要是都坐轎子,容易出現交通事故。
六部大員還好,普通官員就遭不住了,不能坐轎子倒也罷了,更關鍵的是他們沒資格進殿。
近千人官員中,能進奉天殿者也就百人,餘者都是在殿外站著。
寒風凜冽,雪花飛舞,他們的心拔涼拔涼的,人也拔涼拔涼的,個個生無可戀,嗚呼哀哉。
這大明朝的官兒,也太他娘難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