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侯府,李青、耿炳文相對而坐。
沒有絲毫客套,李青直奔主題:“耿將軍,人選有了嗎?”
雖說是打表演賽,但十幾萬人的隊伍,若是沒有提前布局,假打很可能演變成真打。
耿炳文沉吟道,“名單我已定下,副帥由駙馬都尉李堅擔任,此人曾是魏老國公的部將,和燕王私交甚篤,還是燕王的小舅子;
都督潘忠、顧城,前鋒都指揮使楊鬆擔任、劉遂;
當初燕王跟著老國公曆練時,和這些人經常泡在一起,交情甚好。”
李青輕輕點頭,“他們知道詳情嗎?”
“知道一點。”耿炳文道,“有些話不能說太明,不過他們不是傻子,都是戰場老將了,隻要本侯在戰場上稍微一安排,他們就能明白深意。”
他抿了口茶,淡淡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就當今皇上這脾性,他還敢因為一場仗,把這些軍中老將全都罷黜不成?
若真那樣,恐怕大明的天也要變了。”
李青心中一凜,更覺著這位小小朱不適合當皇帝。
不僅縱容文臣,武將也個個不服管。
這也難怪,短短一年光景,文臣都要爬到勳貴頭上拉屎了,如此之大的轉變,這些武將自然憤怒。
李青想了想,問:“都是自己人,在下以為,還需儘量減少一些傷亡,耿將軍覺得如何?”
“那是自然。”耿炳文老神在在道,“我已經明確安排過了,可以適量的失蹤一些人。”
“適量失蹤?”
李青撓了撓頭,旋即明悟,這是要在可利用的規則下,遣散一部分士兵,以達到減員目的。
他雖然不知具體如何操作,但他知道對老耿來說,這肯定不是難事。
還得是老將啊,輸都輸得這麼有水準!
兩人商議了一下午,第二日開始調度軍需。
……
對內用兵實在太方便了,儘管兩人不慌不忙,也隻用了十來天的光景,就完成了戰前準備。
出征這天,朱允炆率文武百官,將大軍送至城外,規格不可謂不高。
“耿愛卿、李愛卿,平叛亂之事就全權交給你們了。”朱允炆嚴肅道,“莫要讓朕失望!”
“微臣遵旨。”二人齊齊拱手,“臣定當竭儘全力,不負聖上所托。”
見兩人信心滿滿,朱允炆大為心安,又道:“燕王畢竟是朕的皇叔,戰場刀槍無眼,還請兩位愛卿看著些,莫要讓朕背上殺害親叔叔的罪名。”
上次逼死湘王,還可以說是湘王畏罪自殺,與他無關,可要是戰場上真刀真槍的乾死了燕王,他朱允炆連狡辯都不成了。
小小朱終究還是不夠狠!
耿炳文都驚呆了,好半晌才回過味兒來,“臣遵旨。”
……
十三萬大軍,號稱三十萬,從京師出發。
八月下旬,抵達真定。
安營紮寨後,耿炳文命一支小隊前去打探情況,在得知燕王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後,立即叫來了先鋒都指揮使。
帥營裡。
耿炳文望著沙盤沉吟半晌,冠冕堂皇道:“燕王打仗最喜歡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們人數雖多,亦不可大意;
楊鬆,你帶九千騎兵,先去探探他的底。”
“末將……”楊鬆乾巴巴道,“大帥,九千騎兵是不是有些……少啊?”
“哎?不少了。”耿炳文笑嗬嗬地搖搖頭,接著,又鄭重囑咐,“戰場刀劍無眼,萬不能傷了燕王,這是皇上的交代;
同時,本帥也不希望你有事,明白嗎?”
楊鬆呆了呆,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神情,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耿炳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明白嗎?”
“明…末將明白。”楊鬆點頭,但又有些不放心,“大帥,這樣會不會……”
“大明律載有明文,奉命辦事,有罪不究。”耿炳文道,“執行去吧!”
楊鬆放下心來,抱拳道,“末將領命。”
見人走了,李青忍不住問道,“大帥,楊將軍能明白深意嗎?”
“放心吧。”耿炳文笑了笑,“莫以為隻有文臣心眼兒多,武將也不傻,等著瞧吧,楊鬆絕不會讓我們失望。”
李青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十三萬大軍隻派了九千出戰,餘者儘皆原地駐紮,按兵不動,耿炳文不愧是老將,果然夠謹慎。
第三日,楊鬆幾個親兵失魂落魄趕了回來,哭喪著點道,“大帥,大事不好了,燕王趁夜偷襲我們,損失慘重啊!”
“有多重?”耿炳文沉著臉問。
“八千多騎兵……啊不。”親兵囁嚅道,“是八千多戰馬被俘。”
他們都是老油子了,語言藝術還是懂的。
“混賬!”耿炳文勃然大怒,“楊鬆人呢?”
“指揮使他…他也被俘了。”楊鬆親兵都要哭了,“大帥,我們是被偷襲了,壓根就沒發揮出戰力,燕王太陰了。”
“沒用的玩意兒。”耿炳文一腳踢翻椅子,吼道:“滾,滾出去!”
“是是是。”幾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耿炳文來回踱了幾步,揚聲道:“來人。”
親兵撩開營帳,拱手道:“大帥有何吩咐?”
“去把都督潘忠叫來。”
“是。”親兵拱手應是,大約一刻鐘後,潘忠前來拜見。
“大帥有何吩咐?”
“楊鬆被俘了,你帶上三萬兄弟,去把他營救出來,記著,莫傷了燕王。”耿炳文道,“要是救不回來,你也彆回來了。”
“啊?這……”
“還不快去!”
“末將領命。”潘忠硬著頭皮稱是。
五日後,潘忠親兵返回,稟報戰果:三萬大軍被俘兩萬七,潘忠也成了俘虜。
李青暗讚:難怪老四一口一個炳文叔,這炳文叔是真給力啊!
老耿簡直是上趕著給老四送兵,而且連將領也一並送了過去,這服務態度……就是超級vip,他也享受不到啊!
不過該說不說,老四也很有水準,老耿喂的餅竟能完完全全接住,這可是個技術活啊!
耿炳文氣得胡子一撅一撅的,罵道:“沒用的東西,還愣著乾嘛,給老子滾!”
“大…大帥。”潘忠親兵怯怯道,“燕王給您下了戰書。”
“哦?”耿炳文一怔,隨即道,“拿來我看。”
潘忠親兵連忙取出書信,雙手奉上,而後退了出去。
耿炳文一把撕開信封,李青也湊了上去。
戰書很簡單,隻有一句話:滹沱河決戰!
此外,下麵還畫了三個火把。
李青皺了皺眉,問道,“這是軍中的暗語嗎?”
“不是。”耿炳文道,“估計是晚上決戰。”
旋即,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止如此,娘的,乾嘛畫三個啊?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還得陪他玩兒猜謎,欺人太甚!”
李青乾笑道,“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估計燕王也是怕大帥回去後不好交代。”
他也有些納悶兒,老四打仗在行,但不是玩心眼兒料,搞這一出是嘛意思?
倆人對著火把研究半天,忽然,李青福至心靈,道:“大帥,我好像明白了。”
“是什麼?”耿炳文問。
“三為眾,燕王的意思是,晚上他會點燃很多火把,類似於擺空城計,我們隻需中計,然後倉皇撤退即可。”
李青解釋,“晚上大軍倉皇撤退,黑燈瞎火之下,多些逃兵也屬正常,燕王這是在為我們考慮,如此一來,正好契合了大帥之前定的適量失蹤!”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耿炳文斷然道,“老四沒這麼多心眼兒。”
“大帥,完全有可能啊!”李青道,“燕王沒這麼多心眼兒,不代表他身邊的謀士沒有。”
不知怎地,李青想起了那個老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