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早早被太妃喊了過去,“風兒,你快過來看。”太妃指著桌上的一匹布,神情激動。他拿起布匹,仔細端詳,良久才開口,“這是從中原地帶來的織綿,有什麼問題嗎?”“這不是從中原買來的。”他手中一頓,又仔細摸了摸,“難不成,除的中原,還有旁的地方產?”自從父王走後,他接手漠北,除了打仗,回家有時也會幫著處理內務。碰過的東西他不會忘記的。草原上也僅有王庭和乃蠻部有織布機,織布的技術卻遠不如中原,稍有身份的人,春夏秋穿的是中原帶來的昂貴料子,冬天穿的是上好的皮子。如今手上這份,明顯就不是草原上的技術可以織出來的。太妃笑著道:“不是,這是咱們的織布機織出來的布。”赫連淩風蹙眉,“咱們的織布機能織出這樣的布?”太妃:“是乃蠻部的那個小姑娘,昨日她正好到織房裡,看見侍女在織布,上去就那樣動了動,也不知道動了什麼,我覺得那台紡織機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織出來的布就是不一樣了。”“她?”赫連淩風挑眉,說到她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如今她在哪?”“今日應當還織房裡,說是可以更好,我不知是個什麼好法,既她想做,就讓她去做了。”“哎呀。”她重重感慨一聲,“聽聞她還會醫術,這可真是難得的寶貝啊。”赫連淩風沒有多說什麼,起身拱手,“兒子先告退了。”太妃擺擺手,“去吧去吧,聽聞他們過幾日便要回去了,你……”她沒有把話說破,但是兩人都知道,這是讓他趁著這個時候,想見多見。赫連淩風到織房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女孩兒清脆的聲音,“這個再這樣,這裡不對,要改一下……”透過窗子,他能看見女孩兒微微彎著的腰。緩緩推開門,裡麵的人抬頭一看是他,眼裡都是驚恐,忙站起身行禮,“見過王上。”“免禮。”他掃了一眼滿地的木屑和說了免禮後還微微躬著身的兩個男人,看樣子,這是木匠。大草原上的木匠,可不多見。他看了眼女孩兒,見她對自己沒有了那種避之不及的態度,這才好心情的彎腰去看他們方才搗鼓的木頭。“這是在改造紡織機嗎?”“嗯。”塗清予點頭,“隻是稍微改動,可以讓織出來的布更好更快一些。”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顯然對自己很是自信。“真沒想到,你還懂這些。”“過去那麼多年身子不好,也不能出門,就愛看些雜書,瞎搗鼓的。”“而且我也隻能改這一點了。”“足夠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對著她說話的時候,他周身的氣場柔和了不少,“就改的這一點,足夠讓整個草原都改變很多。”說著他不等塗清予說下句話,開口問:“一起出去走走嗎?”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又快速的低下了頭。“好。”她小聲應了一下。走在外麵,一時無言,直到走到一片小麥地她主動停下了腳步。“王上。”“嗯?”他回過頭,背在身後的手微微蜷縮。是緊張的。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她,以為她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想到女孩兒指著前麵有些蔫的小麥開口:“這個方法錯了,咱們這一片水草豐美,種植小麥按理來說,不應該會這樣的。”赫連淩風又驚又喜,“這個你也懂?”“嗯。”她點頭,“略懂一些。”“那……這要怎麼解決?”他有進軍中原的野心,但是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兵馬糧草。兵馬他都已經解決了,就剩下這個糧。大漠善牧不善植,每年都要拿出不知多少牛羊去與中原交換糧食。在赫連家沒有統一大漠的時候,很多部落每到冬日都會去中原的邊城搶掠糧食。這也是中原與大漠每隔幾年就要打上那麼幾回的原因。“等我回去後寫一本冊子,或者送個人過來,那是我從中原帶回來的,很是懂得如何耕種的人。”他想問,不能留下來嗎?想想還是沒有開口,不久了,距離選妃也沒有多少時日了。思結巴圖帶著人告彆的時候,還帶走了王庭的賞賜。整整十大車,全都是奇珍異寶,比他們帶去的貢品不知道珍貴多少。思結夫人看見東西的時候人都傻了。“這、這是怎麼……”“阿母,都是王上賞的,說是因為妹妹幫了很多忙。”“啊?你妹妹那個身體能幫什麼忙?”思結格吉從門口大步走來。“阿爹,妹妹聰明著呢,來來來,我跟你講講……”思結三拉著自己的父親就說起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為了避免父母擔憂,特意略過了塗清予發燒的這件事情。“哈哈哈哈……”聽完之後,思結格吉朗聲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女兒!”他心胸豁達,完全沒有一點自己女兒所知道的事情,不可以告訴王庭的意思。目前大漠這個狀態他是滿意的,赫連家統治大漠他也是服氣的。“晚上讓人宰牛宰羊,阿爹親自給你們烤!”思結夫人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小九的身體吃什麼大魚大肉。”“沒事的阿母,我可以吃。”在接收到思結夫人不讚同的眼神的時候,她湊過去,挽住對方的胳膊,開始撒嬌,“阿母,我就吃一些,不會吃壞的,而且,我的身子已經很好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什麼事兒嘛~”思結夫人哪裡能受得了自家小女兒這樣的攻勢,被磨了一會兒後終於還是鬆口了。“那說好,就一點,若是吃了身體不適就要立即說。”“知道了知道了。”等真的晚膳的時候,家人裡眼見著她吃了很多,卻一點事兒也沒有。大夫站在旁邊也沒有說什麼,也就逐漸放下心來。沒想到第二日,城裡就來了一個中原和尚,他看見塗清予的第一眼,就斷言說她要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