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樂輕柔著惺忪的睡眼在床上醒來,他起身推開房窗,清新的芳香從窗外撲麵而來,他睡意被衝淡許多。
看著街道邊錯落的老房子,有些升騰起嫋嫋的炊煙,給這小鎮的清晨添了許多的煙火之氣,寧靜又溫暖。
窗下是蜿蜒向前的青石板路,在晨露的恩澤下滴答的映照著晨光。
街道兩旁的店家開始陸續開門,在一聲聲的問候裡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小鎮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雲端,溫暖的灑在沈樂的窗簷邊,映照出不一樣的色彩。
沈樂慵懶的伸了個腰,又靠著窗邊發呆。看著街邊小溪潺潺流過,水麵泛起粼粼的波光。他看見一個背著書箱的少年郎無趣的朝著小河裡扔了塊石頭,打碎了沈樂的思緒。
沈樂想起林書雅,這個上學堂的少年郎,興許還是她的同窗,要是沒發生那些事,今天這時候她興許已經在上學堂的路上。
“雅兒姐,你在哪呢?”沈樂呢喃,然後他苦笑人生無常。
沈樂取過一把清水,擦了擦臉,自己清醒了一些。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柳山嶽的治療下,一直呆在屋子裡沒有走動,今天難得好了一些,他要出去走走。
他走下樓梯,堂裡已經在忙的小廝瞧見他下樓來有些好奇,這名小廝他認得,自己平日裡的飯食都是這個小廝給送進房裡來的,瞧見沈樂他熱情的招呼。
沈樂點了點頭,與他說道:“在房裡呆久了有些悶,我出去走走,要是柳先生問起,你就說我出門了,一會就回。”
小廝聞聽,微笑應承,隨後沈樂便走出了酒肆的大門,下一刻在大門處他竟然看到準備進門的楚素,兩人都是一愣。
沈樂平靜的看著他說道:“你怎麼這麼早。”
楚素也沒什麼表情,很平靜的說:“昨兒柳老頭說不用上學堂了,讓我來陪陪你來著,平日裡早起上學堂慣了,在家也無聊就過來找你了。”
沈樂點了點頭應了聲“哦”,昨兒柳山嶽確實這麼說過,他看向楚素說:“那陪我走走吧。”
楚素點了點頭,兩人朝著街上走去,楚素問說:“看樣子,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沈樂點點頭說:“差不多,暫時沒事了。就不知道隱藏的傷勢什麼時候爆發,不過不要緊。”
楚素聞言,也微微點頭,他知道楚素的情況,身子裡有大大隱患。
二人並肩向前走,路過一家包子鋪,沈樂感覺有些餓了,便招呼楚素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點了一籠包子,兩碗豆汁,還要了一碗鹹菜,正好楚素來得急啥也沒吃,也不跟他客氣兩人就造了起來。
剛吞了一口包子有些撐,沈樂端起豆汁喝了一口,感覺好了一些,便聽到楚素說話:“你真要去那麼遠?”
沈樂聽著他這話,便知他話裡的意思,指的是他要去中州的這件事,沈樂沒回話,又喝了一口豆汁,才說到:“必須去。”
楚素聽著,知道會是這個回答,但他覺得沒必要,路途遙遠,況且林顧秋與沈樂又非親非故,還受他牽連隻剩幾年的性命,說到這,他忽然想起,沈樂進林家醫館是自己給介紹的,他頓時心裡生出愧疚之意。
然後他放下手裡咬了一口還剩大半的包子,朝著沈樂說:“對不起啊。”
沈樂聽到這句話,有些納悶,從楚素的嘴裡說出,感覺就不應該是他說出的話。
楚素看出沈樂納悶的神色,知道他根本沒把這件事往這兒想,他心裡寬慰了些,然後才說道:“要不是我把你往林家醫館裡帶,你就不會受傷沒命好活。”
沈樂聽完他說的話終於明白他之前那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然後他看著楚素說道:“你知道我從來就沒這樣想。”說完他沒再多言,咬了一口包子,低頭夾一筷子鹹菜往嘴裡送。
楚素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心裡自然是寬心的,繼續拿起剛才放下的包子吃起來。
然後他聽見沈樂說:“我一直是命不好,我能來到雲溪鎮也是。”
楚素自然明白沈樂的意思,不說醫館發生變故隻剩幾年的壽命,就連沈樂為何來到雲溪鎮都是他抱怨自己命不好的原因。
聽到沈樂這麼說,他心裡有些哀愁,想想這些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自己還能這麼平靜的對待嗎?他沒有答案。
然後他想著昨日沈樂與柳山嶽關於中州之行的對話,他想著試試勸勸他,便說道:“中州太遠了,你彆去了吧。”
沈樂知道他的顧慮,見他擔憂自己,不忍心再隱瞞,看著他說道:“這沒外人,便與你直說了吧,林掌櫃之前已經私下收我為徒,將他送回族中安葬隻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接著沈樂繼續說:“我還要去中州拜入藥宗,找到師祖學習醫術,救一個重要的人,本來那天我已經準備好安靜的死去,但聽你說還有五年可活,我便想著五年應該夠了,才讓你救命。”
楚素聽完沈樂的話,愣在了一旁,他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原因,之前他不明白沈樂為何堅持去中州,現在聽到是這些原因,他愣住。
沈樂之前對他有所隱瞞,是因為害怕場間有外人,況且他要去藥宗還有一個原因是師父藏著的那件東西,他不能言明,隻好以送師父林顧秋回中州為由。
“至於之前為何瞞著你,是不熟悉柳前輩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他與師父是否正如他口中所言那般,師父有些往事,很多人都想他死,做為他的弟子,我自然得謹慎一些,你不是外人,今日說與你聽,切莫傳與他人。”沈樂如此與楚素說道。
楚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沈樂的眼神微微一變,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有這些事。
楚素點頭說道:“你放心好了。”
沈樂不在說話,低頭喝了一口豆汁,豆汁裡的砂糖好似放多了,他感覺有些甜膩,皺了皺眉頭。
楚素嚼著饅頭邊吃邊想,他忽然想到什麼,吞下饅頭問沈樂:“雅兒姐知道嗎?”
沈樂知道他問的是師徒之事,搖了搖頭,他和師父沒告訴任何人,林書雅也不知道。除了那日場間的人,但他們或許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吧。
說到林書雅,沈樂有些歉意,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但師父的後事自己會處理好。自己的命不長,時間也不多,應該沒有太多時間去尋她,怕是以後再也見不著了,想到這他有些哀色。
沈樂又看著楚素說:“你隨柳前輩修行,以後定有出息,等有機會去崮亭山替我看看雅兒姐,要是有能力彆讓人欺負她。”
“還有,師父收我為徒的事就先彆與她說了,有個短命的師弟說出去也不是什麼好聽的事;至於師父的後事我會辦妥,我會將師父葬在師娘的身邊,等她有時間了去祭拜祭拜兩位老人家。”沈樂接著與楚素說。
楚素聽著他的話像交代後事一般,有些不悅,沒好氣的說道:“你彆跟我在這交代遺言了,等你好了自己去與她說,但說道去看她你放心好了,我會去的。”
沈樂聽他這麼一說,啞然失笑。
兩人用過早點,在鎮子裡走了一會,然後回到酒肆,瞧見柳山嶽在大堂裡喝酒,楚素沒好氣的說道:“柳老頭,一大早的你就起來喝酒,是嫌命長啦,一整天的酒氣熏天誰受得了。”
柳山嶽盯著走進大堂的二人,聽到楚素的言語,柳山嶽也不生氣,他最近已經習慣了楚素沒大沒小的言行,這種沒拘束的態度對修行來說有大好處,也不製止他。
“人老了喝點酒怎麼了,非要等到吃也吃不了,喝也喝不動的時候才來後悔還有什麼用,你說是吧掌櫃的。”他笑嘻嘻的看著在一旁忙著的掌櫃說道,掌櫃的聽到他這麼一說,喜笑顏開的回話:“柳先生說的在理!”
楚素聞言無奈的搖頭,沈樂看著也覺好笑。
酒肆二樓,沈樂和楚素走進房內安坐,沈樂翻開柳山嶽給的薄冊,看著蒼勁的筆鋒,微微觸動,這薄冊他昨兒看過,已全然記下。
他將薄冊扔給楚素說道:“你要不要看看,雖柳前輩說不可傳與外人,但你是他的衣缽傳人,不算是外人吧。”
楚素接過沈樂丟過來的那本薄冊,沒有翻開,然後說道:“沒啥興趣,老頭說以後我要學的可多了去,這種小道不用學。”說完他扔到桌上,一臉無趣。
便在這時,兩人聽聞柳山嶽已經出現在門口說話:“你這小兔崽子,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是小道了,你怎麼張口就來。”
聽到柳山嶽的話,楚素笑盈盈的看著門口,柳山嶽沒好氣的踏進門來,走到中間的桌上倒了杯水,自己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他放下杯子,看著桌上的那本薄冊問沈樂說:“記得如何了?”
沈樂認真回複說:“已經全然記得,這書就交還前輩了。”
聽到沈樂這麼一說,柳山嶽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沈樂沒花到一天時間就將內容全部記下,驚歎他記力驚人。
便在這時楚素笑嗬嗬的看著柳山嶽說道:“看沈樂厲害吧,柳老頭你要不要也考慮將他收入門牆啊?”
柳山嶽罵了句:“瞎胡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