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王宮,議事大殿之中。
狄仁珪不過弱冠一個少年郎,此刻鏗鏘的聲音中,卻滿滿的都是大唐天朝的底氣。
麵對周遭新羅國高層,或是憤怒,或是惶恐,或是質疑,或是陰冷的眼神。
此刻卻是麵色不改,目光平靜的凝視著,那明顯帶著幾分憋屈的新羅女王,金德善。
“女王陛下,若是您被這些大臣和將軍脅迫,您就對我眨眨眼。”
“我現在當場飲恨,兩個時辰之後城外我大唐鐵騎不見我出來,變回攻城!”
“屆時,必定能夠助女王陛下您脫困!”
“哢嚓”
看著狄仁珪忽而從袖子之中,掏出來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
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彆說是那些原本還想要說兩句軟話,將這件事歸結於某種“誤會”的新羅文臣們懵了。
便是那坐在王座之上的女王金德曼。
還有在場還算穩重的大臣乙祭,大將軍金庾信。
此刻也是全都麵色悚然一變。
“小郎君不要衝動!”金庾信急忙伸手,想要上前阻攔。
卻不想狄仁珪下一刻,手上卻是稍稍用力。
“女王陛下不必驚慌,既然奸臣已經自己跳出來啦,那等到我大唐鐵騎殺入城中,您隻需告訴他們即可,我大唐靜水侯,必將會將此宵小之輩,淩遲處死!”
“為新羅,為女王陛下您肅清朝綱!”
金庾信剛剛邁出一步的腳步,瞬間隨著他驚愕的表情,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麵色大變。
他?
奸臣?!
想到如今那被關在大牢之中,幾乎可以說已經定了死罪的閼川郎,再算上如今忽然被扣上一頂“奸臣”帽子的自己。
金庾信,甚至是周遭一些反應快的新羅大臣們。
也已然是瞬間明白。
大唐這一次,不是衝著女王金德善來的,也不是單單衝著那閼川郎來的。
而是他們新羅的兩大軍中柱石!
“嘶!!!”
就連金德曼,此刻也是在王位上坐不住了,急忙站起身擺手示意脖頸之上,已經浮現一道血痕的狄仁珪冷靜。
“狄大人,本王絕對沒有被脅迫,之前那場火勢,隻是一場誤會”
狄仁珪冷哼一聲,卻是一擺手。
“陛下不必擔心!我們殿下早已經料到,新羅國之中必定會有人見不得新羅國變好,舍不得手中的那些子軍權,因而必定要對陛下您出手。”
“那閼川郎是一個,還有一個哼!”
狄仁珪沒有說話,但狠厲的眼神,卻是死死的盯著眼前臉色鐵青的金庾信。
“欲加之罪!唐使,你這是欲加之罪!你”
“說我大唐是欲加之罪?笑話!”
狄仁珪大笑一聲。
卻是忽然指著殿外,新羅王城的方向。
“如果我大唐是欲加之罪,那本官到是想要問了!金將軍緣何這兩日頻繁調兵?更是在府邸之中,偷偷私運了那麼多的兵甲武器?!”
眾人一怔,紛紛轉頭看向金庾信。
就連女王金德善,都不由愕然的看向對方。
金庾信瞪大眼睛,臉上的憤怒幾乎讓麵容都好似扭曲。
“你放屁!本將軍府邸之中,哪裡有什麼私藏甲胄?!你,你這是在血口噴人,難道你們大唐人汙蔑我等,連證據都不需要有了嗎?”
“哼!要證據是吧!”
狄仁珪一聲冷笑。
這段時間錦衣衛的布局,還有他今日出現在這裡,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他從懷中一摸,一張絹布出現,上麵還帶著密密麻麻的字樣。
“這是金將軍你府上一名家將,背地裡從高句麗購買兵甲的契約,上麵還有他的字跡和畫押好教金將軍知曉,您府上那個家將很不湊巧,找到的那個高句麗賣家,卻是我大唐的人!”
“這不可能!”金庾信大叫。
然而。
當大臣乙祭等人,看到上麵的契約內容。
而後又按照狄仁珪的要求,派人去了金庾信府上搜查之後。
一口口裝著武器和甲胄的箱子,便是出現在了這大殿之中。
金庾信看著麵前跪在地上,竟然乾脆的認了罪的家將,臉上的血色儘褪,好似身體之中的所有血液,都在這一刻被凍僵。
金德善不相信:“你老實交代,這些東西,真的是金將軍讓你采買的?還讓你運送去他的府上?!”
被捆綁起來的家將點頭。
“是的”
他看了一眼怒不可遏,好似當場就要把他砍了的金庾信,眼神有些躲閃。
然而。
當狄仁珪的身影,輕輕站在他身旁,再想到那些找他的人,給他和他家人的承諾。
他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女王陛下,將軍說,新羅國力孱弱,恐怕不會是百濟和高句麗的對手,要早做準備”
早做準備?
什麼準備?
幾乎所有人,都在腦海中有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就連金德曼,此刻容顏都不由得白了幾分。
“女王,陛下!你不能相信他啊,他很明顯背叛了我,他”
“哦?背叛?所以說,金將軍是承認了,他說出來的這些,都是你隱瞞的事實?你的確想要背叛新羅,投敵賣國!”
狄仁珪冷笑,見縫插針。
一副今日就要將對方的罪名當場釘死的模樣。
他眼神一橫。
“女王陛下,那些襲擊我大唐輜重隊的人,必定是這金庾信的手下,還請女王將人交於我,好讓在下可回去和梁王殿下複命!”
他將脖子上的匕首拿了下來。
絲毫不在乎,還在微微滲血的脖頸。
對著金德曼拱手。
那眉宇之間的強硬和威脅之意,活脫脫讓他這個少年,看起來好似一頭吐著信子的毒蛇。
“你大唐就是衝著本將軍來的!”
“之前的那場縱火,還有背叛了閼川郎,發動宮變的那些兵卒!”
“還有這個吃裡扒外的家夥,都是被你們大唐售賣的!”
“你們當真是為了奪取我新羅的掌控,無所不用其極你們"
狄仁珪看著幾乎氣得好似要當場吐血的金庾信,眉眼輕輕一翻。
幽幽開口。
“金將軍,你這是欲加之罪啊~”
“可有證據?”
證,證據?!
金庾信看著眼前被捆綁起來的叛徒家將。
在看著麵前那一口口裝著兵器和甲胄,從他家中搜出來的箱子。
還有大臣乙祭手中的那一份書麵證據
腳下不由無力的,朝著身後踉蹌幾步。
“你們大唐無恥!!!”
那帶血的牙齦,還有那猙獰的麵容,無一例外,在說明此刻金庾信內心的崩潰和憤怒。
狄仁珪卻是理都不理他,再次一拱手。
對著王位之上的金德曼,步步緊逼。
“陛下!請將這亂臣賊子,交於我大唐處置!”
大臣乙祭看著那,在大唐這些“偽證”的麵前,根本無法有任何辯駁之詞的金庾信,有些發乾的嗓子,不由得本能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使,我覺得”
“陛下!請將這亂臣賊子,交於我大唐處置!!”
狄仁珪聲音猛地再次提高一節。
上前一步。
已然毫不掩飾眼神中的陰毒和威脅。
金德曼:“”
這一刻的她,才終於是明白了。
自家那個堂妹金勝曼信中所說的那句。
“大唐梁王是一個表裡不一,心思歹毒,且毫無下限的惡魔”究竟是什麼意思
“殿下,幸不辱命!”
當狄仁珪,帶著被關在囚車之中的金庾信,還有他部下那些在錦衣衛的調查中,極難叛變的新羅部將們,出現在東柏城的時候。
梁王李愔卻是正帶著金勝曼,在和城主薑明撙,接見著一些東柏城周邊幾個城池的一些新羅地方權貴。
在眾人看到那穿著一身單衣囚服。
狼狽不堪的被關在囚籠之中的大將軍金庾信,還有那些往日他們見到都需要小心應對的新羅將軍們的時候。
都是不由紛紛駭然色變。
金勝曼低垂著頭,跟隨在李愔的身後。
根本不敢和那囚車之中的新羅將軍們對視。
“嘖嘖嘖,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新羅大將軍呐,長相倒是個有威嚴的,但可惜”
李愔輕輕搖晃著頭。
“呸!卑鄙無恥之輩!大唐有你這等皇子,所謂天朝上國的臉麵當真丟儘了!”
金庾信麵對如此嘲諷,倒也是個硬氣的。
然而,想象之中的憤怒之色,並未從李愔的臉上出現,後者的臉上反而綻放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看向一旁的金勝曼,努了努嘴。
“公主殿下,你覺得,這等妄圖賣國求榮的新羅叛徒,該怎麼處置呢?”
金勝曼身體一顫,顫抖著抬頭,映入眼簾的卻是金庾信那無奈又苦澀的笑臉。
“撲通殿下,求求您,我,不要殺他們,我,他們都是我的叔父,他們”
“勝曼,站起來!即便是麵對大唐的皇子,你也該保持你的驕傲!(新羅語)”
“這裡是新羅!永遠都會是新羅!新羅的公主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給彆人下跪!即便是大唐皇子也不行!(新羅語)”
金庾信忽而怒聲大喝。
他一轉頭,咬著牙惡狠狠的盯著麵前的李愔。
“殺了我和閼川郎,你們大唐以為憑借你們的這一萬多人,能夠打退百濟和高句麗的進攻?你們謀劃的一切,都將會淪為彆人餐盤中的食物!”
身後,一個個囚籠之中的將軍們,也是紛紛破口大罵。
倒是那被關在最後麵囚車之中的閼川郎,一臉麻木。
好似已經傻了一般。
“嗬,當真以為,本王帶來的人裡麵,就沒有能領兵打仗的了?”
身後,一身大唐軍官軍服的王玄策,薛仁貴等大唐皇家軍校第一批的畢業軍官們,對視一眼。
接下來,就是到了他們發揮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