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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8 恰可豆牛油小甜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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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把新材料完全融入舊的建築樣式, 也並非全不可能,傳統多層建築,亭、台、樓、閣、塔, 都得益於竹筋混凝土技術的發展,引入玻璃窗之後,真正做到了寶相莊嚴、巍峨宏偉,令在高層建築上居住的舒適性大大地提高了,尤其是水泥建築的體量不受梁柱規格的限製,又可引入暖氣、火牆等設計, 令到屋內空間和舒適度的關係不再成反比,在預算充足的情況下, 可以儘量擴大房屋內室的尺寸,依舊確保良好的居住體驗。”

“因此決不能說華夏傳統建築沒有參與到水泥化的浪潮中來,但是, 需要注意的是,在買地的城市化浪潮中, 湧現出的大體量公共建築的設計,依舊沿用了買地仙界的建築傳統,常見經過改易的大拱廊、高穹頂等設計來強調建築的空間感, 而這些設計擁有明顯的異域色彩,可知在仙界中, 或許是西方建築先迎來了水泥化的浪潮,並且達成了從老式建築到新式建築的轉化。需要注意的是,在買地呈現的新式建築, 以及教材中所接觸到的建築樣式來說,新式建築本身,和東西方老式建築均有很大的不同, 屬於一種全新的東西,它隻是在審美和排布上帶有一定的西方色彩而已,而如今我華夏建築界當務之急便是要發展出一種新的審美流派,將東方美融入新式建築之中,探索出一條兼顧新舊的建築設計之路。”

“新華夏建築,不能僅僅是簡單的在水泥建築上加個重山頂,或者是簡單地把現有的建築等比擴大,這樣的建築僅僅仍舊囿於原有的功用,卻無法滿足水泥化、電氣化,人口急劇擴張的新城市所需要的多功能大體量建築,筆者個人愚見,就以京城中買地使館超市為目標,有誌於建築業的能工巧匠、文人墨客,當以設計出符合我等原有的簡明大氣、嚴謹莊重的風格,又合乎諸般客人購物遊覽需要,使其感到行事便宜的設計為第一目標,填補如今華夏工匠在設計上的空白……”

不疾不徐的清脆念誦聲,暫停了片刻,張九娘抬起頭,從八仙桌中擺著的燙金盤子裡,取過一片苦澀微甜的‘恰可豆’牛油餅,用門牙啃了指甲蓋大的一小塊下來,眯著眼愜意地品味了好一會兒,待得這油酥濃鬱的芬芳充斥了整個口腔,飲了一口泡得恰好出色的龍井茶,這才輕笑了一聲,換了個姿勢,把雙腿都縮到了牛皮沙發上,隨意地點評道,“這個人,不知是不是傳說中宮中的那位,又是不是在新京招標時獻上圖紙,還被采用過的那位,據說那個建築師也是我們敏朝的宗親,因此不願泄露身份——你說這可巧不巧呢?”

“不過,不論如何,這篇文章倒是寫得挺好的,用的白話,叫人看著舒坦順暢不說,這裡頭的道理也是一通百通的,彆說建築了,就連服飾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華夏氣韻,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又是那麼的實實在在,買地的許多衣裳樣式感覺就是沒有華夏氣韻,透著一股子西式的味道,尤其是那個襯衫,感覺就是給洋人穿的。當然了,胡服騎射,服飾又不同於屋子,一會兒時興這個,一會兒時興那個,也沒必要那麼計較,可話說回來了,見到人人身上都穿著那樣的衣服,也怪彆扭的。倘若大家都這樣穿了,我們華夏的好料子,織出來又賣給誰呢?”

“是這個理不假。”她斜對過坐著的衛妮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她吃零嘴兒的模樣可比張九娘豪快多了,象棋子大小的小餅,她是一口一個,吃得滿嘴咯嘣流香,還點評了一句,“你喜歡吃這個恰可豆的牛油餅,我卻更愛吃薄荷味道的,吃起來清涼——以你這管織造的身份來說,也算是你的公務了,倘若人人都穿著那棉布素麵的襯衫,叫這樣好看的提花緞子做什麼用處去?難道隻用著做包袱皮、拿來當窗簾麼?那也太暴殄天物了!久而久之,怕不是棉織品大行其道,絲織品暗淡落寞,那也怪可惜的。雖說這褲裝的大方向是不好改的了,但形製改一改,料子改一改,把這華夏氣韻再複興一下,我這粗人都也覺得很有必要!”

“得了吧,衛姐兒,咱們可是同榜,你若是粗人,我們不都全成粗人了?”張九娘噗嗤一笑,晃著腳道,“以後你呀,說什麼話可都得把咱們這一科的麵子算在裡頭,彆那麼瞎謙遜了!”

“那不是在你跟前麼,在彆人跟前說這些,我可不是瘋了?哎,我說,你喊我來,就為了讀報紙給我聽?”

“這不是商議著隨團南下的事情麼——咱們可說好了,在船上就住一間啊,我這人覺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睡覺不打呼嚕,我得賴著你睡,不然換了其餘幾個小陳、小李她們幾個,那都是壯婦,一到晚上,呼嚕震天,這船也彆坐了,三四天我就得跳大運河!”

“就這事啊?”衛妮兒哈哈大笑,“你就矯情吧!到底是國公小姐,這話再彆對旁人說了,不然,這才是帶累了我們一榜的名聲呢!我們這一榜也就你沒出過京了,你但凡出去公乾幾次,這矯情病也被治好了!還打呼呢,老鼠就在你頭頂上叫,累極了也是照睡不誤,隻要不來咬腳後跟就行啦!”

她形容的畫麵有點兒驚悚了,張九娘皺了皺鼻子,把九宮攢盒往衛妮兒方向推了推,意思也很明顯——還堵不住你的嘴麼?不過,衛妮兒說得倒也不假,從外形上,一看就知道兩人過的根本不是一種生活,衛妮兒雖然年輕,眉頭卻已有了紋路,麵上的風霜之色,雙眼四射的精光,舉手投足的氣魄,在在都說明這是個手握實權,慣於發號施令的厲害人物。

而張九娘呢,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一雙手水蔥兒似的,渾身上下細皮嫩肉,也早已經不是多年前那走一步想三步,一點兒出格的事情不敢做,一句出格話不敢說那嫻靜謹慎的模樣了,透著一股頤指氣使的驕矜之氣,這一看平素就是被人拍著捧著的過日子。要不是這兩個女特進士,是同榜的交情,而特科官吏曆來走動得緊密,真很難想象她們怎麼能做朋友。

這也是因為兩人在官場上走的路不同的緣故:衛妮兒入仕之後,一開始就是去京畿州縣開掃盲班,那真是沉到一線去做事,後因為表現優異,被提拔去通州,主要走賑災中轉後勤對接,全是瑣碎活,常年要和通州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她還是女官,必須精明外露甚至有點兒江湖氣,這才鎮得住場麵。而張九娘呢,中進士後,雖然也去了州縣,但她是國公府小姐,難道還真去睡稻草床?國公一家既然站在皇帝這邊,安排張九娘出來考特科了,自然方方麵麵就能安排停當,又讓人挑不出錯,又讓張九娘安安穩穩隻管升官。

張九娘在州縣上就住了半年,便因為政績突出,回京進了織造局——彆看她嬌嬌怯怯的樣子,卻也不是全靠家裡,進了織造局之後,的確大展身手,因她彆的不說,在服飾設計上的確有專才,織造成衣也是敏朝難得能返銷買地的製造產品,否則,敏朝賣原料,買地賣產品,這局麵完全是一邊倒,敏朝衙門也是麵上無光。在張九娘的帶領下,織造局專攻名貴麵料、手工縫製的買地成衣,也算是在買地的紡織品衝擊之下,守住了自己的老陣地。她所上的幾篇奏疏,也是特科製造業難得一見有亮點的工作報告,其中一些‘順時而動,發掘自身優勢’的話語,受到王良妃賞識,也被皇帝圈紅,成為特科官吏必讀,令她也頗為積累了一些政治上的聲望哩!

國公府現在年輕一代由她挑頭,後續陸續雖然也有人考特科,但表現不如她亮眼,因此自然對張九娘倍加嗬護,張九娘專業能力雖然強,但工作之外的事情是可以一概不管的,這人心裡想的事少了,物質條件又改善極多,自然而然就養得越發金貴嬌嫩,且這些東西都是她憑自身本事賺來的——張九娘現在是入仕了,設計便都算是公用,倘若沒入仕去買地工作,憑本事也一樣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因此,她的金貴中更含了十足的底氣,一個不承爵不起眼的九姑娘,現在倒有了點嫡長大小姐的味道……

她這新式的套房裡,冷熱自來水,上下水、淋浴、馬桶、浴缸、暖氣、玻璃窗、風扇、電燈、自行鐘、大鏡子,全都一應俱全,還有取代了貴妃榻的牛皮沙發三樣式,這享受,真彆提了,就像是把使館超市的設施都在家裡照搬了過來一樣,彆說京城,在買地都是最頂級的配置——彆看京城現在市容和買地新京當然是無法相比的,但單單說這些奢侈品,兩地的富裕階層享受得還真都差不多,甚至京城的權貴條件還要更好一些,奴仆如雲這不說了,便是屋子也要比買地富戶寬敞多了。

買地富戶沒有園林,都和六姐看齊,‘戶不私產’,這意思不是說真不許富戶有私產了,而是說富戶也不敢去營建過分奢靡的園林豪宅,風氣還是較為樸素的。而京城,皇帝修了海清河晏園之後,陸陸續續,在清晏園附近的荒地,也有很多小規模的水泥化新式園林開建,這使得京城的水泥價格長期走高不下,這且不說,還有其餘奢物,在京城的銷路也是極好的,不然,這麼常年的奢物買賣,也無法維持下去呀。

這兩個特科女官,都是第一科就出來的元老了,雖然一動一靜,外形做派迥異,但彼此的交情也是越來越好,因她們這一屆,在官場上職位最高的就是彼此二人,就算一開始交情平平,這會兒也該抱團了。反而是一些原本剛中進士時往來頻繁的姐妹,這些年下來,因為都在州縣就職,通信不變,聯係也是漸疏。不過,一般做客都是衛妮兒登門,畢竟她家不如張九娘,在國公府裡獨居兩進小院,逍遙自在,如今也不過是堪堪在城裡買了整院子,院子裡還住了其餘親人。

她每一次上門,張九娘這裡就能多添些新鮮物件兒,這一次就是兩樣特色的烤餅——聽說這是仙界的食譜,連西洋人都沒有吃過,雖然都叫小甜餅,但其中加了大量的牛油,吃起來油酥掉渣,和洋番所謂的小甜餅完全不是一回事兒,洋番的甜餅雖然也加黃油,但要烤兩次,吃起來硬得可以崩碎牙齒,都是拿錘子砸碎了泡牛奶吃,就和韃靼人的炒米是一個意思,都是遠洋航行的時候準備的乾糧。

買地的這種油酥小甜餅,在京城的洋番也極為喜歡,又因為比起奶油蛋糕容易保存,在使館一經推出就立刻風靡京城,據說在雲縣也廣受各類洋番的歡迎,以至於洋番自己開的各種麵包店,都爭相抄錄報紙上公布的食譜配方,還有人自行添減,在一些地方小報的廚藝專欄撰文探討——消息一經傳開,這幾期小報又是身價陡增,京城的名門大戶都在設法搜求,沒辦法,現在各地的小報實在是太多,而且還時不時的都有一些好文章,就譬如說這小甜餅乾裡添加‘恰可豆’,就是從小報裡得到的方子,有沒有看到這篇文章,還真的差了很多。

就說使館的奶油蛋糕好了,如今各家大戶很多都能自行仿製,因原材料對她們來說是易得的,就超市都有高筋麵粉這些原料出售,雖然比起普通雜麵,價格當然昂貴,但和成品蛋糕比那又便宜得多了,家下人口多的大戶也要過日子啊,當主母做管家的肯定就想,家裡這麼多人呢,都想吃蛋糕,一筆就是大開銷了,還不如自己買些材料,弄點牛奶來在家做,不說往出賣,大家大族的不靠這個,可待客也好看哇——這不就需要方子,也需要一個地方來探討烘培的心得了麼?

除開烘焙心得這種人畜無害的東西之外,現在京城大小家庭,書案上隨處可見的各色小報,有些探討的問題可以說是非常敏感,就比如說張九娘剛剛讀的這篇文章,就在索隱派的小報上發表,她作為一個朝廷命官卻公然收集購買這樣的小報,還和同儕討論!這就可見小報在京城有多麼的猖獗了,而更荒唐的是,張九娘這麼一談起來,和衛妮兒心照不宣,都認為這個發文章全用買地白話口吻的建築師,身份是宮中那個地位尊貴的宗親——這事兒在圈子裡幾乎也是昭然若揭了,除開他以外,還有誰會用這樣當家做主的口吻,給敏朝各地的建築匠人下命令的?

這句話是說爛了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頂頭上司都是如此了,這些特科女進士更是買化得理直氣壯的,除了還留長發之外,這日子過得幾乎比買地的百姓還要更新式,先一個,張九娘、衛妮兒到現在都是單身,衛妮兒直接就沒成親,張九娘這裡,家裡說是在給說親,可一說就是幾年,眼看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自己不著急不說,家裡人也不著急,這不能不說是買地的風吹到京城之後,哪怕在最上層的官吏圈子裡,也是帶來的,最直觀、最明顯的改變了……

“真煩死人了,要不是禦舟有限,製式都是統一的,真想不如我們自己包一艘船……反正現在也還都沒定下來,禦駕出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禮製,禮部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我們先說好了,若是都要乘官船南下,我們便一個隔間,倘若可以自己包船依附而行,每日靠岸再去覲見,那咱們也一起乘一艘船下去,彼此也有個伴。”

張九娘在六部的消息要比衛妮兒靈通多了,反正她們兩人都是定了要隨團一道南下的成員,早些商議也不算有錯。衛妮兒笑道,“那我偏了你了。你放心,我睡覺一點聲兒沒有,還警醒,一來人我就睜眼睛,保管沒人能害著咱們倆。”

張九娘也笑道,“那我可就安心了,我自小長這麼大,還沒一個人睡過呢,這次出巡人人都不許帶丫頭,說實話心底真有點發虛。你我姐妹,哪來什麼偏不偏的?你且起來,我給你量量身子——上頭前兒行文到織造司,說隨團的都要給做幾身新官服,我這裡忙忙的都要各處的尺寸,你既來了,便由我親自給你量身——我這裡還做了幾件便服,都是時興的款式,都是給你的,也正好收收尺寸,咱們這些鄉巴佬,去了買地新京,可不就如劉姥姥進大觀園,又似林黛玉進賈府,免不得處處留心,事事在意,也穿些鮮亮衣裳,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她是織造司郎中,時常給衛妮兒送點新衣,衛妮兒也習慣了,起身笑道,“可了不得!我們這是為你做模特去的,可不得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叫那些買地的富豪見了以後,流水價花錢,來年你們織造司的賬目又好看了!這南下的事情一定,愁苦的是太常寺、禮部,你們織造司的小算盤,卻是早打起來了!”

張九娘也不否認,抿嘴笑道,“如今京城上下,還有誰不被陛下出使的事情迷得團團亂轉的?你平素在通州,不知是什麼樣子,我告訴你,如今且不止是官,就連民間風聲也是大得很,很多人雖然不在使團之列,卻也是想方設法,自發地想要去趕這個熱鬨,比往年去泰山趕香會還要踴躍呢!就為這,謝團長他們也是忙成一團,嘴角直長燎泡——你彆急著插嘴,且聽我給你仔細說來就是了——”

說著,便不疾不徐地,將朝廷對外宣布,皇帝將會親下買地,去新京羊城港參加定都大典的消息傳出之後,京城的大量反饋,對衛妮兒娓娓說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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