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白井醫生是我的委托人。”妃律師這時說道。
白石也猜到了，否則妃律師不會突然說起這個人。
“什麼？媽媽，那個人肯定是壞人！他還想要陷害爸爸！”小蘭連忙說道。
“沒錯，他的確是殺人犯無疑，無論證據鏈，還是他自己的口供，都指向這一點，我也不是要做無罪辯護……不過即使是‘壞人’，也有雇律師、辯解非罪的權力。”妃律師理所當然的說道。
“所以說……有問題的，是之後的傷害案對吧？”白石這時主動說道。
當時的案情是，白井醫生利用給毛利小五郎治療的機會，對其投放安眠藥，造成其精神衰弱，之後再讓他目擊假現場，最終真的殺死了與其有矛盾的江藤醫生……
並且之後在另一位女醫生後藤惠，似乎想要向目暮警部，反應什麼不利於他的情報後，又在走廊裡襲擊了後藤惠，造成後藤惠頭部受到重創，失去語言能力，以及幾乎所有記憶！
聽妃律師的意思，白井對於江藤的死，已經供認不諱，不過卻並不承認，自己有襲擊後藤醫生……
“沒錯，而且關於那起傷害案，從白井醫生對我所說的情況，還有案卷來看，的確立證上並不完美。”妃律師理所當然的說道。
白石聞言點了點頭，接著看向咖啡館說道：“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咖啡廳老板：？？？
衛生間裡剛剛死了人，老板這兩天也沒法營業。
所幸白石倒是並不忌諱，又光顧了回來……
老板倒也不嫌棄，畢竟本來他也走不了——還得打掃現場！
點了咖啡後，看店裡的服務生在衛生間忙得一趟一趟，白石還提醒道：“用潔廁靈刷，之後衝一衝就可以。”
……
“我記得當時……關於後藤醫生被襲擊的認定，主要是因為凶器上，發現了後藤醫生的血液對吧？”白石這時向妃律師確認道。
“沒錯，不過也就僅此而已，證據鏈並不閉環，甚至白井醫生在案發的兩分鐘內，是有不在場證明的，隻是檢方遺漏了這些對定罪不利的證據！”妃英理說道。
“最後也就隻是發現了凶器上的血液嗎……”白石這時也眉頭一皺。
當時白石就覺得，這第二起的搜查不確切。
如果不是第一起凶殺案已經實錘，單論第二起案件，根本沒有送檢的可能！
不過……
現在看來，在第一起案件的影響下，第二起案件還是一起送檢、合並起訴了，而且……並沒有發現“凶器上的血液”之外的證據！
“原來如此，還真是明牌的‘辯訴交易’啊……所以妃律師準備反駁第二項起訴是嗎？”白石反問道。
“當然，委托人否認了罪行，檢方的證據鏈也並不清晰。”妃英理理所當然的說道。
不過白石還是進一步確認道：“您的委托人也是這樣想？”
妃英理聞言沉默了一下……
如此簡陋的證據鏈，單獨成案的話，根本不可能到起訴這一步，不過……
在殺人案已經成立的情況下，就有另一種說法——“被告人，你也不希望自己【毫無悔意】吧？”
沒錯，即使證據鏈有問題，可是如果對傷害案堅決不認的話，之後無疑將影響到量刑！
在東島國，正常殺人案的辯護思路，就是找一群案情相關人士，說些“被告有苦衷”之類的證詞，之後再找些被告身邊的人，來說些“被告平時是個好人”之類的廢話……
之後老老實實認罪，主打一個“坦白從寬”，一般隻要不是案情十分惡劣、影響十分嚴重，或是單純的財殺，大部分都能把刑期打到十五年以下！
可是在這方麵，自由裁量權的尺度極大，向上判的話，哪怕無期、死刑也不能說是判錯了。
故而極少有人會死扛，甚至有時即使真的冤枉，“權宜之計”也是先認罪，等服刑後再想辦法翻案。
更不用說，白井這根本沒什麼可死扛的——說到底他的殺人罪是成立的，後麵跟一個重傷害，法官輕判一些，也能二十年打住，可要硬抗，搞不好就要無期了。
“這件事情……我會和委托人協商，這次希望能夠從您這裡，了解下當時的情況。”妃英理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
白石的擔心很有道理——白井其實自己已經慫了，決定認下襲擊後藤醫生的事情。
畢竟他殺人是真的，如果再“毫無悔意”的話，搞不好餘生真要搭進去了。
不過妃英理一開始聽過他自述沒有傷害後藤惠，並且之後也隻是想“憑空承認”，無法說出任何能印證的作案過程，甚至還有不在場證明，於是力勸白井堅持否認傷害罪。
故而妃英理的壓力也很大……
萬一辯護失敗，刑期越辯越長，不僅是個人業內名聲上的損失，而且對委托人來說，也是一場災難！
不過妃英理這時還是說道：“白石警官，這起案件你並不是搜查人員，和我私下交流也並不是禁止事項，當然如果您有什麼疑慮的話，就當我沒有提過。”
沒錯，律師與辦案刑警直接接觸，屬於違規行為。
可是白井的案件，是搜查一課調查，也並不在米町，理論上和白石沒有任何關係，白石隻是作為“證人”，在搜查過程中予以配合，並且也沒有出現在檢方的證人名單上……
故而妃英理找白石商量此事，在規則上沒有任何禁忌！
當然，在規則之外，作為高級警官，如果協助辯護律師……
哪怕隻是提供一些所知的線索，一旦被檢方、警方得知，肯定也要大挨白眼、形同叛徒，即便不會因為這件事直接受處罰，也會以各種形式被穿小鞋。
不過白石這時的反應，卻有些奇怪，在妃英理說完之後，先是有些走神，接著嘟囔了一聲：“難道是因為這個……”
這反應令妃英理摸不到頭腦，旋即白石回過神來地說道：“隻是想要知道案件情況的話，當然沒問題，隻是警方的搜查報告，我就無能為力了。”
白石作為“普通人”，在案件中的見聞，沒什麼不能說的——穿小鞋什麼的……白石根本不在乎，畢竟白石腳大！
這種程度的小鞋，根本嚇不到白石。
不過白石也守規矩，搜一那邊正八經兒的搜查細節，不會透露給妃英理。
因為小蘭和柯南當時也在現場，故而這時也沒有，反而兩人這時也跟著白石補充了不少細節。
隻是……
看得出來，小蘭不太高興媽媽給“意圖陷害爸爸的人”辯護。
“有不在場證明的話，我想即便在庭審上，對於傷害案，白井先生也不難脫罪。”白石這時寬慰了一句。
不過妃英理這時卻隻是嚴肅的說道：“但願如此。”
其實還有很多阻礙，比如不在場證明方麵，妃英理找到的是人證——在傷害案引發騷亂的前不久，有醫院的護士看到了白井。
理論上這可以作為不在場證明，畢竟按照起訴書上所說的作案方式，犯人要從監控的人為死角，進入樓梯間中藏好……
白井不可能短時間內就“瞬移”到樓梯間裡！
不過問題是白井真的殺了江藤，在這種情況下，證人是否願意出庭為“實錘殺人犯”作證也是個問題。
雖說證人隻要“實話實說”就可以，並不需要做什麼額外的擔保，但是想也知道，檢方肯定也會以此暗示證人“妥善考慮是否要幫助一個殺人犯”。
尤其是證人本身，也是醫院的工作人員，選擇作證的話，還要麵對額外的職場壓力！
隻是這些事情，就隻能妃英理自己頭疼了。
其實如果完全不考慮公平公正、不考慮法律尊嚴、不考慮極可能還有一個凶犯會逃脫法律製裁的話……這時候不辯了、用第二起案件的漏洞，和檢方“心照不宣”的交易一下，少判些刑期，才是最有性價比的做法。
可是妃英理作為一名有職業道德的律師，無法不考慮公平公正與法律尊嚴，白石也是無法不考慮“有凶犯逃脫法律製裁”，所以才願意提供一定的協助。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這些，之後還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地方，可以來找我，隻要不違反明文的規定，都可以開口。”白石大包大攬的說道。
畢竟……
白石可是敢主動把檢方隱瞞的證據、透露給律師的人！
相信狩魔豪他們應該也習慣了……
“非常感謝。”妃英理感激中還帶著些欣慰。
畢竟這意味著白石也認同自己的想法與理念，和那些搞庭外施壓的檢事官不同……
白石這時也轉說道：“其實我也有件事情，想要妃律師幫我回憶一下……”
看著妃英理願聞其詳的表情，白石問道：“剛剛妃律師剛剛來咖啡館的時候，有三個人和你擦肩而過還有印象吧？其中有沒有妃律師你認識的人？”
妃英理聞言一愣，沒想到白石要問的居然是這個，本來還以為會是什麼案件的事情。
不過聽白石提起此事，妃英理也反應過來，剛剛的確覺得那家夥有些眼熟，而且總覺得那三個人鬼鬼祟祟的，如果不是自己錢包沒丟，她都要懷疑是小偷……
“好像有些眼熟……”妃英理這時露出了回憶的神色。
白石則是提醒地問道：“會不會是你的同行之類的？”
“啊！”妃英理聞言，終於反應了過來：“對了，是小林律師……還戴著鴨舌帽，差點沒有認出來。”
“小林律師？”白石確認了一句。
“嗯，是自己在開事務所的小林則夫律師。”妃英理說著，表情有些古怪。
“這位小林律師，有什麼特殊的傳聞嗎？”白石特地問道。
見白石已經這麼問，妃英理這才說道：“雖然這樣評價同行不太好，但是……小林律師在很多時候……準確地說，是在提供法律援助的時候，會非常的……嗯，沒那麼儘心儘力。”
所謂法律援助，就是指刑事犯沒法自己雇律師的時候，律師協會會指定律師對其進行免費的協助。
這種不賺錢的事情，當然是“苦差事”，基本是協會在冊的律師輪流來做，或是分配給大律所一定的指標。
“沒那麼儘心儘力？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不怎麼儘力的吧？”白石反問道。
一般來說，這種援助律師，主打的就是一個“心照不宣的辯訴交易”——一麵勸被告全盤認罪，一麵以此為籌碼，請檢方、法官高抬貴手……
會願意去找“說好話的證人”，就算是比較勤快的了！
畢竟是免費的服務，肯定不怎麼樣……
如果隻是如此的話，應該不值得專門拿出來說才對。
不過……
“嗯，就是這樣。”妃英理替同行們不好意思一下，之後又模糊的點了點頭。
至少妃英理自己不是這種性格，哪怕是法律援助的時候，隻要委托人說自己無罪，她也會儘量去辯護、甚至去找證據。
隻是對於小林則夫，妃英理也暗示白石“猜對了”——在大家都不怎麼“勤快”的情況下，小林則夫依舊是以“怠惰”出名，所以……
白石估計，這都不是怠惰敷衍的問題，而是這貨在法援的時候非常坑！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白石沒有多說什麼。
剛剛白石也認出了三人中的一個——東都高等法院的櫻井潤，一名年紀不小的老牌法官。
也是妃英理之前說起“不算違反規定”的時候，給了白石提示……
如果說法官需要偷偷見什麼人的話，不考慮其他違法活動、隻考慮和他職業有關的，那就應該是檢事官和律師！
在案件庭審階段，這三方是禁止私下裡接觸的，即使見麵也有專門的見麵會。
於是白石才有了這樣一問，還真的問出了結果……
當然，白石雖然發現了“把柄”，但這時倒也沒想怎麼樣。
畢竟這事兒現在和白石沒什麼關係……
白石的想法，維持到了第二天。
4月3日，周一。
一名檢事官，死在了位於米町的家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