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楊雲走神的時候，薑微開口了，她趕緊回神，遞了過去。
一層一層地縫合，就如一刀一刀割開一樣。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汪穀帶著王程亮和李建功三個人，端來了三個大盆，盆裡麵都是粘糊糊的粥。
外麵的眾人這才發現，他們緊張得居然忘記了做飯。
“謝謝你們了。”大隊長看著他們。
村裡的所有人，都知道裡麵幫忙的女知青們，外麵幫忙的男知青們，還有一個角落裡，摔得鼻青臉腫的王知青……
他們為以前所有的排擠而愧疚，每個人的心裡也堅定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他們。
很多人看著那三大盆粘糊糊的粥，他們能做到這樣嗎？
後來很多人都發現，他們做不到這樣，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把糧食補給他們，他們不敢。
可是這些知青敢。
“大隊長說這些就外道了，我們都是一個村的，自始至終，都是。”汪穀笑了笑，說完之後，還推了推眼鏡，一冷一熱，這眼鏡上都是霧氣，讓他看不清楚，不太舒服。
屋子裡，薑微已經縫合好了傷口，柳大嫂瞪著眼睛，那劇烈的疼痛，讓她喊出聲。
一聲聲的慘叫，柳鐵生捂著自己的心臟，痛苦地皺著眉。
“微微，我……能……”她的話還沒說完，薑微已經抱起了孩子，然後側著，就在她的臉邊上。
“當然能，這是你的孩子，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娃娃。”薑微笑著，然後讓小娃娃的臉，貼了貼媽媽的臉。
柳大嫂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靈感應，小娃娃在睡夢中，也露出了一個笑臉。
薑微把孩子放到柳大嫂的身邊，“睡吧。”
“沒人能帶走他，你安心睡，我守著呢。”
任何人的話，都沒有如此的力量，可是薑微的話，有。
她是將他們母子從鬼門關裡搶回來的人，她是他們母子的救命恩人。
“好。”柳大嫂的臉，衝著孩子的方向，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她好累，之前是不敢睡，後來是不能睡，現在她終於可以睡會了。
薑微臉色有些發白，甚至顫了顫，差點沒有摔到地上，顧湘拉住了她，可是她摸著脈搏，怕出現意外，動都不敢動，此刻渾身僵硬。
本能地拉了一把微微，微微站住了，可是她卻坐了一個腚蹲……
楊雲無奈地看了看兩個人，把顧湘從地上拉起來，“累了吧。”
薑微終於深深地呼出了那口氣，然後搖了搖頭，“還好。”
“楊雲姐，你去告訴柳嬸子，大人，孩子，都沒事兒了。”薑微笑著，她坐在了一邊，不是她不想動，是她真的動不了了。
那崴的腳脖子，好像已經腫了。
楊雲拉開門，然後喊了柳嬸子，“母子平安，是個男娃娃。”
柳嬸子高喊一聲，“我的老天爺啊。”
母子平安！
這是多少人的心願，外麵傳來了歡呼聲，“聽到了嗎？母子平安。”
“聽到了，聽到了。”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一個男娃娃，柳家又出了一個男娃娃。”
“男娃娃女娃娃都不重要，母子平安。”大隊長終於放下了煙袋，這一晚上，一地的煙灰。
院子裡的人，歡呼著，雀躍著。
情緒是會傳染的，悲傷的時候會傳染，滿院子的哀寂。
但是！快樂的情緒也是會傳染的，所有人的臉上，都揚起了笑容，那大大的笑容，讓金色的日出，照亮了一張張歡笑的臉。
柳嬸子進屋了，此刻她終於穩定了下來，然後用溫水給柳大嫂清洗身子，整理屋子，那些血，刺紅了她的眼睛。
“微微，嬸子謝謝你。”柳嬸子沒讓任何人幫忙，自己麻利地收拾完一切，這才走到薑微的麵前，認真地道謝。
薑微擺了擺手，“嬸子，我們是一家人。”
“好，一家人。”柳嬸子抹了一把眼淚，然後笑了起來，“看看俺，哭啥，大喜的事兒，不哭。”
這一夜的擔心受怕，她的內心布滿了恐懼。
“對了，我嫂子應該還沒到日子，怎麼今天就見紅了？”薑微現在才有功夫問。
柳嬸子無奈地說道，“半夜起夜，老大睡得太死沒聽到，霞看他白天趕秋累，也沒喊他。”
“結果下地的時候，磕著了，然後櫃子又撞了下肚子，這就提前發動了。”
“當時就出血了，找了接生婆子，看了情況，想去醫院，也去不了。”柳嬸子這才一五一十，把昨天晚上的情況說清楚。
薑微歎了一口氣，都是意外和巧合，這東西，誰能說得清楚呢？
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好的。
“因為開了刀，月子需要做夠四十五天，中間可以用熱水晾涼擦身，儘量不要洗澡和洗頭發，衣服要勤換，不要感染了風寒。”
“小娃娃中午的時候，可以適當地擦洗擦洗。”薑微囑咐著注意事項，“我過兩天再來看，有什麼事兒，直接去知青院找我。”
她現在一身太狼狽了，而且這腳脖子，消腫估計也得幾天。
村裡的路，回頭得建議建議，填填土，平整一些，太費事了。
“行，嬸子都記住了。”柳嬸子先看了看兒媳婦，然後才看了看孫子，臉上有些紅，不過卻乖乖巧巧地，躺著那睡著，小嘴一努一努地。
“那我先回了。”
顧湘和楊雲扶著她，她慢慢地打開了簾子，單腳地蹦出去，主要是她的腳，不敢沾地了。
撐著疼，站了半宿，報應來了……
“微微，大哥謝謝你，以後有任何事，隻要你說，大哥都辦。”柳鐵生看著薑微，平日裡笑臉迎人的漢子，眼睛已經通紅了。
除了滿村找酒外，他一直都守在外麵，聽著屋裡的動靜，薑微說的話，媳婦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媳婦和孩子能平安，都是因為薑微。
“大哥，看你說的，外道了。”薑微擺了擺手，然後想起來什麼，“嗯……月子期間，彆同房。”
說完之後，就趕緊離開了。
她作為醫生，這是必須要囑咐的，不過……
嗯，沒事兒，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對，就是這樣！
確實，柳鐵生愣了愣，然後黢黑的臉，都能看到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