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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恪輕笑,這種話除了林夕音這種林家人之外,恐怕也沒有人敢這麼說話了。
“據我所知,這並不是一個……很合適我的職務。”陸凝小心地挑選了一下詞彙。
林夕音倒也沒惱“鎮妖官確實不是一般人當得了的。那些沒什麼本事的妖魔,憑借腦子和一點點勇氣,也就對付了。可是但凡遇到大妖以上的,沒點道行是真的應付不了。”
她往旁邊走了兩步,似乎是在觀察陸凝殺死那個頭顱時留下的痕跡。
“偏巧你就是那機緣巧合,得了先天紫炁的那個。若能練好,你也能做到斬妖除魔。”
“你們兩位也都有嗎?”陸凝問。
林夕音咧嘴一笑“我是家傳的,至於寧恪這家夥是從哪裡得來的,我不知道,也沒問過。”
“鎮妖司並非人人皆有先天真氣。除林家有家傳修煉之法外,也隻有皇室有秘法,其餘皆看機緣。鎮妖司能鎮除妖魔,靠的是彆的本領。”寧恪毫不猶豫地拆台,“因此,不要認為鎮妖司能給你提供多少幫助,除林家這修煉方法外,其餘先天真氣均無成型的修煉方式,而就算林家,也與真正的求道問仙相去甚遠。”
“嘿,寧恪,你這不是把人往外推的說辭嗎?”林夕音瞪了她一眼,“鎮妖司也沒那麼不堪吧?至少在那裡你能找到任何一種先天真氣的擁有者。”
“換句話說,先天真氣其實並非特彆珍惜之物?”陸凝問。
林夕音踢了一腳地上的碎冰碴,感受了一下它的硬度,隨後說道“倒也不是罕少,隻是不好獲得。你能得這一縷先天紫炁,就算與你功法相悖,也比沒有強。”
“我已知曉它與我功法相悖,隻是目前沒有彆的方法。”陸凝說。
“但我依然嚴正警告你不要插手此中事務。你能殺死那個頭顱,僅僅因為一個巧合。”寧恪盯著陸凝,“你應當在實力足夠的時候,再試圖插手妖魔之事。”
“寧恪,你這話就不對了。”林夕音擺了擺手,“除了鎮妖司內部培養出來的鎮妖官以外,我們外部吸收的那些有多少是有準備麵對妖魔的?不都是被意外扯入,再也脫身不開的人?這位至少還有準備,進了鎮妖司,哪怕當不了咱們這種司異,也不至於從最小處的官職做起。”
“林夕音!”寧恪加重了聲音,“鎮妖官不宜牽扯無辜人士,尤其是涉及多妖魔問題。”
“說得對,但是鎮妖官需要人,尤其是沒有被功名利祿汙了心思的人。”林夕音此時開始寸步不讓,“寧恪,如果我要改變現狀,就必須要收攏更多幫手,從上到下,重新整理鎮妖官各級的人!”
“你想得太遠了。”寧恪搖了搖頭,“而且隻要你還在鎮妖官這個體係之下,你就不可能改變鎮妖官的現狀。”
“你怎麼這麼篤定……”
“總之,陸凝,你不需要插手後續的事務,尤其與妖魔相關的部分。如果你也是被滕六蘊叫你進山就是為了調查山中部族的位置,這很容易,林夕音隻要一刻時間就能把山裡所有位置給你。”
“等下,寧恪,你的意思是不光她不加入我們,我還要給她乾活?”
“滕六蘊的委托也屬於軍事要務,必要時配合軍隊也是我們鎮妖官的職責。”
“你把這些背那麼熟乾什麼?”林夕音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隨即吹了個口哨,紅色的影子劃過了天空。
“我們不可再南疆逗留過久。”寧恪說道,“妖魔四起,雖因缺少妖將尚未成為威脅,可若有妖將妖王誕生,便會頃刻間化為災劫。鎮劍山莊便是一個例子。我們需要取得足夠的證據,請鎮妖司出手。”
“請鎮妖司出手?寧恪,我們兩個司異,能請動幾個人還不知道呢。”林夕音冷哼一聲,“你想拿什麼證據?哪怕殺了妖王,也隻是功勞,並非證據。”
“若有製造妖魔之證呢?”寧恪問。
“你說什麼?”林夕音一驚。
“雖然聳人聽聞,我卻有些線索。”寧恪說道,“而此事背後,說不準不止有妖魔,還有人在助力。”
“人?背叛人有什麼好處?”
“林夕音,我不需要理解這種瘋子的理由,我隻要砍下他們的腦袋。”寧恪說道,“不過若是人在背後,倒可以讓這位協助查探一番。”
“這你又同意了?”
“鎮妖司條例有雲,人妖之事,分而……”
“行了行了不用背。”林夕音趕忙擺了擺手,“我同意行了吧。不過處理了山裡的事情之後我得先查查你說的這回事,規矩我也知道。另外——”
她從袖口抽出一張黃紙,夾在指尖低聲念誦了一句什麼之後,就將黃紙交給了陸凝。
“這便是地圖了。至於滕六蘊要乾那損陰德的事情,我們不管。但他日若他落咒為妖,我自當取了他性命,以免為禍世間。”
“我會轉達。”陸凝接過那張黃紙,看到上麵已經以黑色和紅色紋路描繪出了橫嶺山脈內的山寨位置。
“我的話保留,此間事了,你若真有意當個鎮妖官,可以此為信物,尋京城鎮妖司找我。以我的身份,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還是辦得到的,彆浪費了你這天賦。”林夕音眯起眼睛看著陸凝,“也彆死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
“多謝,我會的。”
林夕音笑了笑,伸手抓住寧恪肩膀,黑風湧起,將兩人帶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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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清晨,帶著雨水潮濕的氣息,令人心情舒暢。
陸凝卻還是感覺有些疲憊,山中的睡眠不安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昨天突然使用先天紫炁給身體帶來的負擔。
顯然,寧恪和林夕音都沒有先天紫炁的運功方法,更不能解決她身上這個問題。而隨著陸凝接觸的妖魔問題越來越大,總是免不了要動用這個力量,需要儘快解決問題才行。
至於山裡探索的事情,她還是從善如流的,昨天看到的那妖魔洪流裡麵雖然以新妖居多,可隨便扒拉幾個出來都能要了她的命,在這麼危險的山裡探索可不符合她現在的目標。最好早點從滕六蘊手裡把自己需要的東西換到手,然後再作打算。
打定主意之後,陸凝就開始返程。擁有妖目,隻要她不想跟妖魔或人類接觸,基本就不會出什麼意外。
在趕到靈應府附近的時候,她就找了張紙拓下了黃紙之上的圖案,隨後便找上滕六蘊的大營,說明來意後,不久便有一個麵目白淨,頗有儒風的人走了出來。
滕六蘊不在大營之內。
主將不在,雖然少見,卻也有這樣的情況。陸凝也不在意滕六蘊在不在,得知出來的這人是滕六蘊身邊的參軍後,便將拓印的圖交給了對方,而對方在看過圖後,也很快就命令兵士將陸凝索要的東西拿了過來。
陸凝可不想在這裡多留,兼程趕路,在中午時分抵達了靈應府。
返回租下的院落後,陸凝便好好休息了一番,一覺睡到了傍晚時分,才猛然睜眼,從床上起來。感受到體內充盈的內力,她已然知道,這森羅九轉心決終於可以繼續往深處修煉了。
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腹中饑餓。她抓了兩根此前購置的果脯塞入口中,拿起荷包長劍等物就走出了門去。
剛到巷子口,陸凝忽然愣了一下。
此時已近黃昏,在昏黃的陽光之下,卻有另一團光停在自己這條巷子對麵。外麵雖然人來人往,卻各自仿佛無意之中避開了那片區域——舊輦停在那裡,而與此前不同的是,一個用破爛灰袍裹著身體的人坐在車上,手中拎著韁繩,微微側頭,仿佛正在看著她。
那灰袍之下,並無人類的麵容,而是一片幽邃,幽邃之中,則搖曳著昏黃的燈光。
在陸凝感到目眩,猛地眨了眨雙眼之後,舊輦已經不知所蹤。反而是人群中,一身熟悉的黃袍擠開人群,匆匆而過。
“這家夥也回來了?當時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在山裡打探個究竟再回來嗎?”陸凝有些驚訝,隨即便跟了上去,路上順手買了包糖餅,邊走邊吃。
就見那玄陽子溜溜達達,也沒有個修道之人的模樣,反而是賊眉鼠眼,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穿過了大半個府城,才一拐身進了一條人跡稀少的道路,道路儘頭是間廟,看上去早就無人祭拜,玄陽子邁過門檻就進了廟裡。
陸凝咬著個糖餅就跳到了外麵一棵樹上,正好天色昏黑,她用從玄陽子那學來的本事藏起身來,誰都找不到她。
隻見玄陽子走進廟門裡,在外麵那不大的院子裡扒拉出一個銅爐來,抓了兩把枯枝敗葉塞進去,點燃了一爐活,然後被煙熏得打了好幾個噴嚏。廟裡也走出來了幾個人,陸凝凝神望去,借著那點火光,勉強能看清容貌。
一個單走出來的,是個乞丐,拄著一根拐杖,腿腳不便,一臉胡子拉碴,加上臟兮兮的百家衣,身量乾瘦。後麵出來的是領著兩個孩子的一對男女,男的高壯,女的嬌俏,領的兩個孩子也顯機靈,衣著雖不甚好,卻也算得上齊整。
另一邊出來的兩個卻讓陸凝微微皺眉。那是個看上去約摸二十上下的青年,臉上臟兮兮的,隻有一口大白牙咧在外頭,青年同樣是乾瘦的樣子,隻是一雙眼睛吊起來,頗有幾分奸猾凶狠的樣子;青年身邊牽著一個小姑娘,看上去比另一組兩個孩子還小,可這小姑娘在陸凝眼裡就是一身黑氣,那原本可愛的麵龐卻是一會一變,乃是三張不同的臉不斷換過來換過去的樣子。
妖目之下,這小姑娘乾脆就是一團黑氣,妖類五行之中,不包含黑色,這小姑娘明顯是有問題的。
不過也不用陸凝想,玄陽子看到那小姑娘,馬上抬頭一把將那青年薅過來,青年連連告饒。玄陽子用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六指兒!我怎麼教你來著?你又乾這糟心爛肺損陰德的事情?”
“哎呦,哎呦,老道,老道,鬆手,鬆手……”名叫六指的青年一邊討饒,一邊擺擺手讓那作勢就要撲上來的姑娘彆動,“你聽俺說,彆薅我耳朵,要斷了,要斷了……”
玄陽子將手鬆開,但另一隻手上還是掐著個訣。六指被鬆開後一邊揉耳朵,一邊抱怨地看了眼另外兩撥人“也不來幫俺勸勸……”
他剛這麼嘀咕一句,就看見玄陽子一手拎起一邊的道袍就要上腳踹他,趕忙往後蹦了一步,說道“老道,這女娃是俺從城北瞅見的,那天俺走夜路捋道子的時候,碰巧聽見院子裡哭聲,便多看一眼。那家人正溺死了個女娃,一縷魂就在院子裡停著,癡癡傻傻。俺就進去拘了個家丁來問,才知這戶人家老爺與婢女有染,可後院的夫人也是個知情的。家裡隻為要個男丁,生出女娃來便溺死後埋進花園,深宅大院裡也沒人知道。”
“少誆我!你這是一個女娃?”
“哎呦,老道,這都已經溺死第三個了,俺搜魂搜出這幾個嬰靈,那大院人氣鎮壓,也成不得妖,整日癡傻徘徊。乾脆就攏在一塊,煉成小鬼,反倒是有了靈智。”六指一邊討饒一邊說,“這養小鬼俺本來也是不乾了的,這不是看著三個嬰靈著實可憐,才收過來的嗎?囡囡老實,有俺看著,不會惹事。”
“放你娘的屁!”丹陽子一腳踹了上去,“你六指兒是什麼狗樣我不知道?這鬼丫頭身上的煞氣是怎麼回事?她弄死了多少人?你之前養的那些小鬼,知道道士我花了多大力氣才給送走的?”
“老道。”老乞丐開口了,“六指兒這倒是沒算瞎說,他隻是放這小鬼把那一戶人家都殺了個乾淨,沒擾到旁人。”
丹陽子聽了這話,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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