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張子柳玩弄著他的頭發,笑道:「他對你真是一腔忠勇,臨死前還想找你謝罪請你出山呢……可惜,他搞砸了事,沒有資格提要求。若由得他放了你,對我可大大不利。這樣,我也不是不好說話之人,念在你舊日對我有所容讓,我可以和你做個交易,你得乖乖配合……不然的話,我就找根繩子,讓你老婆跟娜仁一樣去會她的蠻夷神祗……」
「娜仁也……」李厘倒抽一口冷氣,「她也是你殺的?」
張子柳搖搖頭,不屑道:「那娘們兒鑽牛角尖……老老實實當李淺的王妃有何不好,非要逼自己走那條絕路。你們這些從下層爬上來的臭蟲,腦子都屎一樣的。為了什麼愛情,什麼信仰,什麼尊嚴,什麼友情義氣……嘖……」
李厘沉默片刻,已大概明了,歎道:「嘿……好一個忠肝義膽的女子。她死了,穆瞳不會放過你們的。想必如今城中已大亂了吧?沒有李淺做擋箭牌,你頂得住嗎?還是打算拿我、或者小葉子充作下一個傀儡?」
張子柳眼珠一轉:「……廢話真多。你還是且關心眼下吧。」他再次拿起地圖,指著那個神秘的符號質問道:「這到底是不是鋒銳營的標記?你老實回答,我便不折磨貴夫人。不然……」
李厘忽然一笑:「你不回應……難道你不需要?還是……你根本沒有這個打算?又或者……你做不到?娜仁一死,穆瞳必反……穆瞳既反,大概小葉子也被救走了……嗬,再算上蕭昀汐……張子柳,你現在手頭隻有我一個籌碼了,對不對?嗬嗬,真是,可惜你一番操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門外一聲倔強的哭叫:「李大哥說得好,說得對!不要屈服!就叫他功虧一簣!你們這幫壞蛋,是你們殺了娜仁,滾!滾!不許碰我,不許碰我的則兒!李大哥,彆擔心我!你記得——以身作則!以身作則!」
一瞬間,李厘雙目盈淚。無論是悅兒,還是月兒,在這一刻,他不再區彆。他何其有幸,此生能有伴如此,雖死不悔。
他提高聲音,朗聲笑道:「我不會如你所願的。永遠不會。為了信仰,為了尊嚴,為了友情和義氣,還有……為了愛情。」
張子柳仿佛被針戳中,一時間仿佛墜入刀山火海,無處躲藏。多年來,他一直油滑的活著,在有效的範圍內從心所欲,也絲毫沒覺得這樣有何不對。但越是這樣活著,想要的東西就越多,他的胃口就越大。
他利用俠客的善良,騙來一身武功。
他利用郎彥的信任,誆來一夕歡愉。
他利用養父的自負,奪來一張寶圖。
他利用李淺的不甘,算來一襲官袍。
他得到的已經是凡人難以企及的財富,可他還是想要,想要,就像是沙漠中迷途的人,越走,越渴。
這饑渴在撞見了神紅葉之後達到頂峰。他開始求而不得。
一開始,他覺得,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假以時日,早晚必得。
但後來,越來越多的神紅葉出現在他的身邊。甚至包括他從前棄之如敝履的那些,都變成了神紅葉的樣子。
這一個個神紅葉爭先恐後的撲上來,奪走他一件又一件勝利果實,在他耳畔瘋狂嘲笑,嘲笑他一無所有。
他身居宰相,整個嵐京城本該以他為尊。可他卻總覺得他什麼都沒有。甚至他走來的時候,那些奴才的眼裡都沒有他的影子。
紅葉和穆瞳跑了,蕭昀汐仍遊蕩在外,三分之二以上的紅腰軍正蠢蠢欲動。
圖靈走了,娜仁死了,拓韃降兵的控製權也跟著消失了。
李淺反水,李厘不屈,他也無法自由操控楚天盟。
至於背後那幫貴族——他們隻懂撈錢,真上了戰場隻有被人宰割的份。
他媽的,難道真叫紅葉那個死娘們說中了……自己果然一無所有?
該走嗎?該逃嗎?不對,不對,他已經是宰相了,如今嵐京城裡他最大,不是嗎……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登上高位,不必被人桎梏——這滋味,這權柄,這機會,如果此刻放棄了,以後還會有嗎?
他捂住頭,他低吼,他需要力量。力量,力量,力量該從何而來,該向何處尋?
啊,他需要郎彥,如果郎彥在就好了。如果郎彥還是原來那個聽話的小東西該多好,他便不用如此憂心。郎彥會乖乖的把地圖譯給他聽,一定的。
可郎彥現在在哪他都不知道。
他手握著絕世奇珍的藏寶圖,實則如同一張廢紙。他費儘心機尋遍史書典籍,好不容易發現這僅存的線索——鋒銳營的標記。可李厘,這個死腦筋,竟然敢說他永遠不會如他所願!
一瞬間,腦袋裡的忍耐之弦嘭的一聲繃斷:「媽的,不識抬舉!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扔下地圖,回身抄起椅子,就要往李厘頭上砸去。
地圖落到李厘眼前,展開了它的全貌。這是李厘第一次見到完整的李王陵地圖。
九曲十八彎,配上繁複的密碼文字,足夠讓任何一個行外人迷惑,但這一次,它失效了。
誰能想到,這地圖上所繪的紋樣,竟然和鋒銳營的地道分布如此相像。
想當年李厘身為鋒銳營新主,暢遊鋒銳營之時,曾對其間設置的各路詭奇密道大加讚賞。便是在七星原對峙挖掘地下巷道時,也曾進行過相應參考。是以此刻一見地圖,便立時聯想起來。
更彆說這圖紙上還出現了鋒銳營的表記——那表記他認得,正是鋒銳營創始人赤素營主的名諱。難道赤素營主也曾參與李王陵的設計建造?
門外慘叫不絕,顯然龍今月遭了狠手——李厘終究還是心軟。他已經失去了一次,不能再失去一次。他想讓她活著。
如有神助,電光火石間,他低下頭,下定決心。
「放了她,我回答你的問題。」
頭頂勁風驟歇:「你說什麼?」
李厘伏在地上,艱難的轉起頭望向張子柳,坦然一笑:「你想知道那是不是鋒銳營的標記?我可以告訴你,是。」
張子柳一怔,絕沒想到李厘竟在這當口鬆口,忙衝上去問:「出自誰手?」
李厘道:「放了龍今月,我帶你去看。」
張子柳眯起眼睛:「你可彆有詐。」
李厘一笑:「夜離先生,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