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很快,下人便抓來了藥。小葉子拿著不稱手的工具將藥研磨成糊,拿到榻前,伸手就要脫陸徵的衣服。
陸徵一驚,忙伸手護住衣服,臉紅如煙霞:“……這……不妥吧。”
小葉子瞪了他一眼:“是治病重要,還是臉麵重要?拿開手,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陸徵吐了吐舌頭,乖乖的任她擺弄診治。小葉子解下他上衣,見他背上儘是鞭痕,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孩子隻不過犯了一次錯就被罰成這樣,平時還不知受了多少苦。她拿起藥糊在他傷口上細細塗抹,塗到腰間之時,忽然看到他側腰之上一塊紅色印記,形狀甚是熟悉。一番冥思苦想之後,她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這形狀紋路,不正與李厘的木佩一模一樣?
李厘的木佩乃是陸敵所贈,而陸徵他又姓陸,年紀也相仿,莫非他竟是陸敵的那個失蹤已久的兒子?
她按捺住心下震動,手指在他側腰印記上輕輕流連,搔得陸徵輕聲哼道:“……姐姐,癢。”
“你叫我什麼?”小葉子一愣。
陸徵一咬嘴唇,閉了閉眼,似乎下了決心,輕聲道:“姐姐。”他回頭,卻看到小葉子臉上錯愕的神情,忙道:“……你要是不喜歡我這麼叫你,我就還叫你小腰,好麼?”
小葉子被他叫的心裡也暖暖的,伸手在他臉上輕輕一抹:“我也希望有你這麼個弟弟。”
陸徵眼中發亮,也不顧自己身上傷口,爬起身來便摟住小葉子脖子,笑道:“……姐姐?”
“彆鬨。”她輕輕把他按回榻上,“你這傷口都化膿了,再不好好敷藥,可就要惡化了。”
陸徵乖乖的趴回榻上,低聲道:“……若是你真是我的姐姐就好了。”他低下頭,從枕頭下緩緩抽出一柄短劍,忽然一個翻身,左手匕首就抵在了小葉子的咽喉前,右手牽伸,單手卸下她腰間軟劍,扔在一邊,“隻可惜……為什麼你會是昭胤的斥候?”
原來他這般示弱,隻不過是為了等待一個能製住他的時機。小葉子被他突然的攻勢嚇了一跳,隨後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唇角間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
“你為何不反抗?又為何不解釋?”陸徵低聲道,“昭胤的斥候不都應該身經百戰麼?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就中了我的圈套?——適才初見之時,你手扣腰間,是要拿兵器殺我吧?最後為什麼又不動手?”
小葉子苦笑一聲:“或許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姐姐了吧。”
“……”陸徵先是一怔,隨即哼了一聲,“身為斥候,就不該心軟。”他單手扯過床上的被單,將小葉子雙手雙腳縛住,這才撤了匕首站起身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給我上藥。”
這時書房門吱呀一聲,一個白衣人推門而入。小葉子側臉一看,登時大驚失色:“耶律羲燁!你不是被玄策綁縛上京了麼?”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兵不厭詐。”耶律羲燁沉著一笑,“一見你,我便知道你是蕭昀汐的人。其實你們的反間計真的用得不錯,可惜我耶律羲燁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多謝你埋伏在玄策身邊,助我燕金除一不忠不義的惡徒。你偷得的城防圖確實是真的,但蕭昀汐隻怕沒有時間來研究它了。今夜我燕金大軍就要夜襲雲中城,你就留在這裡,等著我砍了蕭昀汐的人頭來和你作伴吧!”
大笑聲中,羲燁帶著陸徵轉身離去。
小葉子手腳被縛,隻能眼睜睜看著二人離去。聽得書房外儘是兵器作響之聲,顯然家丁們也在厲兵秣馬,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卻也無人看守她這個手無寸鐵的斥候。她擰著身子自榻上滾下來,直滾到書桌之前,用臉做手,借著書桌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書桌上有一油燈,正是她掙脫束縛的最好幫手。她反過身子將手上束縛靠近油燈,不多時,火焰便點著了她手上的床單。她忍著劇痛解開手上腳上的束縛,從鞋子中取出一個小小白瓶——正是楊一釗為她留的無常失魂香。
她掀開窗戶跳了出去,一路跑到馬廄之前。她來之時,春風就被陸徵關在馬廄之中。她用失魂香迷倒馬夫,換上馬夫的衣服,潛入馬廄,解開栓繩,騎著春風就往陸府大門奔去。春風來勢凶猛,尋常家丁哪是對手?小葉子輕輕鬆鬆闖出陸府,疾馳到雁蕩城門口,就要闖關。士兵見她穿著陸府的衣衫,也並未攔阻,小葉子便一路奔馳到野外。
她心念著昀汐,忙著趕回去報告軍情,正奔到一半兒,忽然聽得前方滾過一聲劇烈的炮響,炸得小葉子耳膜發熱。她心道不好,急忙尋了一處高地策馬奔上,隻見前方平原之中,昭胤大軍已與燕金大軍混戰在一處。
此時昭胤大軍雖然人數占優,但燕金大軍已在戰場中圍成一個圓筒之陣,將昭胤士兵儘數排除在戰陣之外。昭胤士兵每次企圖接近圓陣,都會有一隊燕金士兵橫穿出來,攔住他們入陣的去路。加上燕金大軍之中尚有大炮加持,隻要見到有昭胤士兵突圍進陣,大炮都會適時發動,將入陣的昭胤軍士再度逼出圓陣之外。在燕金大軍與大炮的雙重夾擊下,圓陣之中到處硝煙彌漫,馬匹竄動,卻無一人能攻入圓陣。
小葉子焦急的再度放眼望去,隻見陣邊硝煙微微散去,在圓陣中央閃現一紫一白兩個人影——那不是耶律羲燁和昀汐麼?隱約中,昀汐揮動長劍,與持長刀的耶律羲燁鬥在一處,兩人你來我往,難分伯仲。昭胤士兵急於救主,更急切的向陣中突去,但不是被燕金士兵殺退,便是被大炮逼退。這偌大的圓陣,竟仿佛成了為二人特製的修羅場。而昀汐與羲燁國仇私恨混在一處,在這場中亦是互不相讓,直殺得天昏地暗,誓要拚個你死我活。
這耶律羲燁那般厲害,上次昀汐中了他一掌,尚且修養了那麼多天。此番內傷初愈再戰強敵,不知昀汐能不能挺得住?耳聽得大炮聲響,昀汐和羲燁又消失在了硝煙之中。小葉子心急如焚,隻恨自己不是武林高手,不能隔空發掌,劈死耶律羲燁這個王八蛋,隻能在戰陣之旁擰著衣服焦急觀察。
這時硝煙再度散開,也不知昀汐用了什麼神功,一劍刺在耶律羲燁腰間。隻見羲燁身子晃了晃,猶自凶猛的劈出一掌,正中昀汐胸口。隨著炮聲硝煙再起,又將二人隱入白茫茫的煙氣之中。
觀戰連番被阻,小葉子再也忍耐不住,就想策馬衝入戰陣之中。但若是這般駕著春風硬闖,隻怕還沒闖到昀汐身邊,就已經在圓陣邊上被殺了。她又往陣中看了數眼,心中忽生一計,伸手摸了摸春風的鼻翼,沉聲道:“春風,如今可靠你了。”隨即脫下外袍擰做繩子,將自己身子捆在春風肚腹之下,雙腿勾住馬鐙一夾,春風竟似通人意一般,向著戰陣直衝過去。
小葉子隻聽得耳邊風聲呼嘯,她藏身馬腹之下,更是顛簸,直震得腦子發麻,但她仍緊緊握著繩子不敢鬆手。在這戰陣之中,微一懈怠,便要遭受亂軍砍殺踐踏而死。
片刻間春風已奔到圓陣之側。圓陣士兵受硝煙迷惑,隻見一匹黑馬在陣旁來回竄動,並未見馬上有人。戰陣之中無主之馬頗多,是以也不曾在意。小葉子便借著春風的遮擋,順利的闖進了圓陣之中。
她一入圓陣,手上立刻發力,一翻身坐上馬背,在硝煙之中左奔右突,想尋找昀汐的身影,卻怎麼找都找不到,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的心頭,她隻覺得腦袋發蒙,一時間眼淚不由自主就爬滿了臉頰,她揚起脖子,帶著哭腔高聲喚道:“幫主,幫主!——昀汐!蕭昀汐!你在哪?”
她正在硝煙之中來回奔走尋找,忽聽得耳邊風聲呼嘯,喉嚨已被一人緊緊扼住,拖下馬來!
“臭丫頭,沒想到你居然有本事找到這兒來,真是小看了你。”
小葉子回頭一看,瞬間目眥欲裂:“混賬羲燁,你把昀汐怎麼了?你要是敢動昀汐一根汗毛,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羲燁一臉血汙,單手扼住小葉子的咽喉,用力一收!小葉子隻覺胸中氣滯難耐,險些便失卻了知覺。恍惚中,她看到一身紫衣的昀汐以劍撐著身子,捂著胸口緩緩出現在麵前的硝煙之中。
“……放開她。”昀汐冷冷的瞪視著羲燁,咬牙道。
羲燁淡淡一笑,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你在意這丫頭。”
“昀汐的臉色蒼白,眼中卻殺氣愈盛:“……你若敢動她一分,我絕不饒你。”
“你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羲燁一手提刀,一手勒住小葉子的脖子,越收越緊,“……看你決定了。”
昀汐冷冷道:“江山美人,我都要。”他本已是強弩之末,可此刻一見小葉子被俘,心下又再生了一股勇氣,當即足下發力,風一般向羲燁一劍刺來。羲燁長刀一揮,擋了一刀,帶著小葉子後躍一步。昀汐不等他落地,便再度揮劍攻上。硝煙之中隻聽得金屬相交之聲,昀汐連攻十餘劍,俱被羲燁長刀擋下。
小葉子勉力睜眼看去,隻見昀汐的行動越來越遲緩,麵色也越來越蒼白,顯然是內傷複發——可羲燁卻越戰越勇,絲毫不露疲態。數招過後,昀汐一個踉蹌,單膝跪地,氣喘不止。但他仍自不肯認輸,顫巍巍抬起手臂,還想攻上。
隻聽得羲燁放聲大笑:“今日教你蕭昀汐死在我的手裡!”他揚起長刀,照著昀汐迎頭砍下!
小葉子再顧不得風度,低頭一口咬在羲燁手背之上。羲燁手背一痛,長刀去勢便一滯。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昀汐一劍刺出,劍刃擦過小葉子的臉頰,深深刺入羲燁咽喉之中!
羲燁目瞪口呆,如木頭人一般嘶叫了一聲,抓住自己的咽喉扭動幾下,終於死去。而昀汐再也支持不住,身子向前一傾,便摔在了地上。
小葉子掙脫羲燁束縛,撲到昀汐麵前,捧起昀汐的臉來哭叫道:“昀汐,昀汐……你沒事吧?你醒醒,你醒醒!”
昀汐被她抱在懷裡,心中一蕩,麵露一絲微笑:“……你沒事……就好……彆管我……快……走……”他胸口一個起伏,一口淤血便自嘴中流出,直濺了小葉子一身。
“不,不,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小葉子哭著,用力將他抱起,卻又吃力。昀汐歉意的看了小葉子一眼,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這時硝煙彌漫,又將二人籠在煙氣之中。小葉子呼哨一聲,叫來春風。她將昀汐外袍剝下穿上,再勉力將昀汐身子架到春風身上,又用戰旗將他身子與馬鞍緊緊縛在一起,這才摸摸春風的耳朵,伏在春風耳邊道:“一會兒你聽我呼哨,一定要把昀汐送回雲中城,知道嗎?”春風打了個響鼻,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一般。
硝煙之中,不時有無主之馬穿行而來。小葉子看準其中一匹,腳下一發力,身子便翻飛著騎在馬上。她熟練的將馬控製在手,隨即立在馬上,左手持馬韁,右手高高擎著撿來的昭胤軍旗,嘴中呼嘯一聲,便向圓陣再度衝去。這時硝煙散去,眾人隻見一個紫衣人明晃晃的持著昭胤軍旗向外突圍,都以為是蕭昀汐,便紛紛撤陣前來追趕。與此同時,春風亦借勢負著真正的蕭昀汐往人少處奔馳而去,頃刻間便消失在硝煙之中。
小葉子駕著戰馬在大炮聲中來回奔突,卻始終衝不破燕金士兵的圍追堵截,慌亂之中,隻好策馬橫衝直撞,直衝到一條河邊。猛然間一聲炮響,一股強烈的氣流自身側爆裂開來,將她連人帶馬掀翻在地。小葉子隻覺得自己重重摔在水中,眼前一片空白,就此人事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