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薛悅究竟長居天王幫中,知赤甲戰士定是前輩,便躬身施了一禮,道:“晚輩兩人現在歸屬於神夜來名下管轄,亦是鋒銳營的弟子。我二人研習武學入迷,乍聽說太玄閣之中,藏有眾多武功秘籍,一時好奇,有心想多學點知識,便偷偷潛來此處。來此之前咱們確實不知前輩身份,這才會不知輕重大鬨藏經庫,冒犯了前輩。一場誤會,還請前輩海量,彆計較咱們年幼無知的罪過。”
赤甲戰士笑道:“小女娃子態度倒好。隻是鋒銳營營規甚嚴,多少成名之士曾企圖闖關奪經,都不曾有過半次成功。你二人年紀輕輕就敢獨闖太玄閣禁地,就不怕死嗎?”
李厘上前一步,站在薛悅身前,微微一躬身,朗聲道:“若不來試試,怎知我一定就輸?”
赤甲戰士哈哈大笑:“好小子,有點陸敵的意思!既然是陸敵傳人,讓你們進去也無妨。但若是敗露此事……”
薛悅和李厘雙雙行禮,恭敬道:“前輩放心,晚輩得前輩相助,感念恩德,一定守口如瓶。”
赤甲戰士大手輕擺,也不收拾殘局,便即起身離去。
隻留下神夜來、薛悅、李厘三人,站在藏經庫大廳之中麵麵相覷。
片刻之後,神夜來歎了口氣,轉身將戰場打掃乾淨。她從地上撿起天雪寂,打量幾眼,也沒有驚歎,隻磚轉頭又瞪了李厘、薛悅一眼,把天雪寂和風勾殘體扔給李厘,哼了一聲:“跟我來吧。”
神夜來帶著二人進了藏經庫。這太玄閣藏經庫麵積極大,其中書架又高又密,鱗次櫛比,上麵密密麻麻的壘著各種神功秘籍和兵書要冊。薛悅雖然家學淵源,來到藏經庫中也不禁目不暇接。李厘更是在心中暗自驚歎,仿佛置身武學天堂,不知先從哪本看起才好。
神夜來一路引著二人拐進一個秘密角落,腳步突然頓住,一轉身盯住二人,眼光如電:“你最好趕快老實交代——我的秘密,你們到底發現了多少?”
秘密?——李厘聞言不解,眼角掃了薛悅一眼。
薛悅垂眸一笑:“夜來你果然好聰慧。莫說是同齡,就算是年紀大些,隻怕也找不出幾個像你一般剔透的人。”
神夜來一撇嘴:“難得聽到薛姐姐誇人,我上輩子真是積了德。趕快回答我,彆等我轟你們。”
薛悅坦誠道:“這倒並非我一人之功,多虧楊一釗啟發了我。”
“楊一釗?”神夜來想到楊一釗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登時一陣反胃,“他又知道些什麼?”
薛悅微微一笑,娓娓道來。
“起初咱們定下計劃,不過是想來太玄閣盜幾本武功秘籍,引為己用。太玄閣是鋒銳營機要重地,必有重兵把守。既然要來盜書,自然要提前做足準備。我這幾日深入查訪,得知在鋒銳營立派之初,凡鋒銳營弟子,均可來太玄閣參習秘籍,提升功力。但自從前任孫夢然幫主上任之後,太玄閣便封鎖了起來,除非持幫主手諭,否則不可擅入。”
“在鋒銳營曆史之中,也曾發生過幾起擅闖太玄閣的事件,但無一成功。於是我想,若是能推斷出何人把守太玄閣,便能知己知彼,才能助我們盜書成功。但無論我如何查訪,都不得線索。我便去找楊一釗探討,希望能從他那裡能獲取一點啟發。”
“楊一釗與我討論一番,倒為我啟發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思路。他說,雖然孫夢然幫主下令封閉太玄閣,但未曾聽說孫幫主調任哪位幫中高手被守閣。有很大的可能——孫幫主請了外來人士前來看守太玄閣。這個高手,不是來自昭胤,便是來自周邊的淩月王朝,或是拓靼、東瀛。”
“咱們幫中,唯一被眾所周知、身負雙重身份的外來人士……隻有夜來你。”
“你本是淩月王朝的公主,又是護國神教淩月教教主的血緣繼承者,本應在母國享受尊崇。偏偏你卻年少離家,十歲便來了天王幫,拜入暗影堂前任堂主林穎門下。並在短短兩年間,你打敗了師父林穎,在蕭幫主的支持下,登上了暗影堂堂主之位。”
“雖然說你帶藝投師,但論起來,一堂堂主之位豈是這麼容易得手的?林穎雖強,但他的武功亦是多年穩紮穩打得來,並非速成之流。我知你天資聰穎,博聞強記,又有淩月教武功的紮實基礎……但你終歸還是常人,進階再迅速,也不可能短時間超越自己的師父。且就算你得儘林穎真傳,一時奪得堂主之位……但你擊敗林穎,從此已無名師為你指點。若是單憑自身積累研習武學,進步速度亦不可能比從前更快。鋒銳營後浪推前浪,若不快速進步,你到手的位置也會很快失去。”
“接下來的五年之中,你非但沒有失去堂主之位,反而越發得意,雖隻是一個堂主之身,卻大有逼宮天王之勢。這其中固然有蕭幫主的加持……但若是自身實力無跨越式進階,也斷然不能達到如此成就。”
“那麼我便可以如此推斷……在天王幫中,你一定另拜得名師,或者得到了什麼非凡奇遇,方能維持如現在這般不斷進階的效率。”
神夜來冷哼一聲:“不斷進步很奇怪嗎?我拜了蕭幫主為師,你們愛信不信。”
薛悅微微一笑:“請恕我直言,你之所以在天王幫享儘恩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是因為令尊是淩月王朝之主。而你作為淩月王朝的繼任者被派遣到天王幫來,實質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加強淩月王朝與昭胤王朝之間的聯盟。不可否認,籠絡你,是蕭幫主的職責。但……古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蕭幫主雖然嘴上不說,心裡未必不這樣想。”
神夜來冷哼一聲:“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們淩月王朝的女子尊崇癡情之人,勝於崇拜你們所謂的英雄。蕭幫主與荊嬰使者的愛情故事天下知聞,連我這個看客也難不動容。你若是汙蔑蕭幫主,我絕不能容你。”
薛悅淡淡一笑,柔聲道:“蕭幫主真是這樣癡情的人嗎?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她倚著書架,淡然的望著神夜來,繼續道。
“五年前荊嬰使者之死,至今仍是無頭公案。我當時年紀不大,卻也記得當時的場景。那時荊嬰使者剛剛仙去,幫中就多有傳言,說荊嬰使者乃是身中奇毒而亡。為平息紛爭,任天王連換無數驗屍官為荊嬰使者查驗死因,卻沒有一個醫生能準確說出,荊嬰使者究竟身中何毒。”
“若是尋常之毒,尚且可以說荊嬰使者是遭人嫉恨,被人下毒身亡。但若說到運用詭奇毒藥……傳言淩月王朝地處西南,最擅長飼養各種毒蟲,培育各種毒草毒藥。適才你維護令叔之時露得那一手禦蟲之技,亦足以證明傳言不虛。在天王幫之中,說到精於用毒之人,除了巫鴆堂曆任堂主,便隻有夜來你了。”
“相傳荊嬰使者身體一直無礙,但偏偏你當了堂主之後不到數月,荊嬰使者便即撒手人寰。這可以說是巧合,但事出必有因,你終究是逃不開嫌疑。”
神夜來哼了一聲:“我以為你說的什麼事,卻原來是這個。不錯,我出任暗影堂堂主的時間和荊嬰使者去世的時間確實有重疊之處。但我實話告訴你,荊嬰使者的死與我無關。若想亂扣帽子胡定罪名,我勸你省省心。我神夜來雖然負責暗影堂,但為人也是光明磊落的很。做過就是做過,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薛悅一笑:“我並未認定凶手是你,你也不必急著擇去責任。我和李厘已領教過你的非凡醫術和暗影之技,相信以你的本事,若想殺一個人,隻怕未必就要用毒。就算用毒,也不會如此拙劣的選用奇毒,令自己惹上嫌疑。”
神夜來哼了一聲:“還算你有點腦子。”
薛悅微微一挑眉,娓娓道:“若不是你下毒,那便有另一種可能。眾人皆知你和蕭幫主關係很好,常常見麵,也許你還拜了蕭幫主為師。而荊嬰使者生前亦與蕭幫主寸步不離……那麼,我是否可以這樣推測,在荊嬰使者過身之前,比起我們這些尋常弟子,夜來你得見她的次數更多,這總沒錯吧?”
神夜來登時深深吸了一口氣,挑起一雙長眉冷冷笑道:“原來在這等著我呢!我隻道薛小姐平日傲視群雄,不染俗務,敢情是我看走了眼!你心明眼亮,大智若愚,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薛悅見她挖苦,也不惱:“多謝神堂主謬讚。天王幫中波雲詭譎,風波不斷,薛悅不過久病成良醫而已。咱們不妨說回荊嬰使者。你既身負淩月教數百年巫醫之術,眼光自然比尋常醫者更為毒辣。荊嬰使者究竟身中何毒,彆人雖不知,但若是你,自然一眼分明。”
“你初來天王幫,根基不穩,迫於使命,自然要向蕭幫主投誠。荊嬰使者是蕭幫主的心頭肉,你若能看出荊嬰使者所患何症,即使不能妙手回春,至少也該向蕭幫主告知詳情。你口口聲聲說蕭幫主與荊嬰使者天作之合……若荊嬰使者真被旁人所加害,以蕭幫主如此情癡,必不會善罷甘休。然而他並未替荊嬰使者報仇,隻是將荊嬰使者匆匆葬了,從此再也不提此事。這難道不奇怪麼?”
神夜來冷冷一笑,啐了一口,並不說話。
薛悅淡然道:“我不知道就這件事,蕭幫主到底作了何種解釋,才再度獲得你的信任,為他冠上癡情之名。也許他有苦衷,因為某些利害關係,不能放手一搏。但咱們都是女人,將心比心,若我是荊嬰使者,一朝中毒身死,含冤莫白,就算我愛的那個男人再有天大難處,隻有替我伸張正義,殺了那個害我的人為我償命,才算真正對我癡情。否則,便是頂著癡情名號之下的偽愛之人罷了。你口口聲聲說崇拜他的癡情,但其實你早已知道答案——也許他曾愛過荊嬰使者,但顯然更愛他自己。蕭幫主除了是一個男人之外,更是一幫之主,是昭胤王朝的一位尊榮權臣。麵對權力需要,他對所愛之人尚且如此,又何況對你一個外人?”
“你確實聰明討人喜,但對蕭幫主而言,你始終是淩月王朝的人。雖然蕭幫主會籠絡你,但事有雙麵。有寵信,有加封,就必然有挾製,有顧忌。天下帝王將相馭人之術,莫不如是。就算蕭幫主偶爾肯教一招半式,也不足以讓你短時間內一步登天。你若想保住這暗影堂堂主之位,就必須另辟蹊徑,找其他渠道提升武功實力。”
“你身為暗影堂堂主,又是淩月王朝人質,隻要沒有幫主授意,自然不能離開鋒銳營。那麼你提升武功的渠道,十有**也在這裡。”
聽薛悅說到此處,神夜來臉上才顯露了一絲絲的讚賞:“你說我聰明,你也不差!沒錯,我的武功之所以能到如此地步,除了我本身修習的淩月教武功之外,多多少少也借助了這太玄閣的力量。你們適才苦苦相逼的守殿戰士,便是我同鄉的親叔叔——神進謙。至於蕭幫主……我確實誇大其詞拔高了蕭幫主的癡情程度。我這麼做也不過是為了博取信任罷了。一個外鄉人,嘴巴不甜一點,又怎麼在你們這些昭胤人之間立足?”她一笑,“我還以為雲中城的人大多是些記吃不記打的草包,現在看來,還是有些聰明人的。”
薛悅得她稱讚,也並不得意,一提衣擺,突然單膝跪地。
神夜來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她一雙靈活的眼珠轉來轉去,渾不知薛悅是何用意,進不得,退不得,正在為難。卻聽薛悅誠懇道:“若非實在在鋒銳營孤立無援,難分敵友,薛悅絕不會深入探人**,以這樣的手段試探妹妹。妹妹,我在這裡向你賠禮了。還請妹妹大人大量,不要見怪。”
神夜來吃了一驚,忙攙起她,嗔道:“這……這如何使得?”
薛悅搖搖頭,鄭重道:“若非如此,我心中歉意難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