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崇寧元年,七月十日,距離先皇桓宣桓老佛爺去世還不足一整年。坐鎮淮南第一重鎮壽春的征北大將軍、北道大都督、淮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趙郡公李如願公然宣稱建鄴朝中的皇帝被奸佞蠱惑,舉起“清君側”大旗發兵南下。
承平數十年的江東重新燃起戰火。
新君桓瑾則波瀾不驚的任命了三弟齊王桓琰為討逆大都督,統中軍十萬,並都督江北諸軍事,負責平叛事宜。
並且還在朝堂上十分自信的說道:“李如願不過兵馬萬餘,據守一城,此前雖有微功,那也是朝堂鼎力支持,如今反叛,月餘必破之。昔北虜百萬眾若我何?”
朝堂上的大臣們對於皇帝的話,大都是十分讚同的。渾然忘卻,二十年前在壽春城外,淝水河畔,打贏北虜百萬眾的數萬大軍之中,那支擔任先鋒的強兵,與如今飛快朝著建康進發的隊伍,其實是一支。二十年間人員更迭,但那支強兵的主心骨可一直都在。
隻有出身琅琊諸葛氏的諸葛巽進言,要加強沿江防線曆陽、采石等要隘的防禦。
桓瑾雖然嘴上說著諸葛巽多慮了,但還是從僅剩不多的中軍之中分出了三千步軍,交由其子武陵王桓續率領,進駐采石。
而李如願進兵之迅速,遠超建鄴貴人們的預估。
被稱為“北軍”的淮州軍,麾下不過八千步騎,在沒有詐開重鎮合肥之後,迅速轉道直撲南譙州,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全淑、阜陵等城,直逼江北重鎮曆陽,而負責征討李如願的齊王桓琰則率大軍推進到了淮河一線,準備進攻李如願的老巢壽春。
一旦李如願在曆陽重鎮頓兵受挫,而其根基之地壽春則很有可能被朝廷大軍攻下,留守壽春的是李如願的長子李嶽,一向名聲不顯。局勢仿佛一直在新君手中掌控著,不曾偏離。
但戰爭從來都是充滿不確定性的領域。幾十甚至上百年都不曾經曆過戰火的建鄴城內,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似乎並不多。
整座城的人都好像依舊處在秦淮煙水氣之中,耳邊響起的更多是禪寺鐘聲,街頭叫賣聲,以及青樓楚館的笑語歡聲。
至於馬蹄兵戈聲,有大江天險在,何必擔心?二十多年前北虜號稱百萬大軍,結果連壽春都沒能打下來,一統北方的強國也因此分崩離析,如今不過萬餘兵馬,能抵的什麼事?
達官貴人們更多是在私下討論這次齊王立下大功,是否會對新陛下的地位產生威脅。還有根除李氏之後,誰會去前往淮州坐鎮,抵禦北方胡人。
甚至有心者,已經開始謀求職位了,畢竟淮河沿線每年的軍資耗用都是以億計算的。跟北人真刀真槍的乾這個膽子他們未必有,但借著北虜南下斂財,中飽私囊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上層的波瀾不驚,也影響著建鄴的民眾。
百姓們依舊操持著各自的營生,該織布的織布,該殺豬的殺豬,該打柴的打柴,該捕魚的捕魚,該販劍的販劍。
至於尚書令陸儉的愛女丟失了一套黃金首飾,這種小事根本不為陸宅以外的人所知曉。甚至這種事都不會上報到丹陽尹處。因為這事真不大。陸家自然有規矩處理這些小事。
但有些人卻因為這些小事,要麵對生死存亡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