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岸山頭皮發緊,都快罵娘了:“當年大家還帶毛線手套乾活兒呢,現在手套大點兒都能寫報告了?這些事兒你們幾個當組長的琢磨不出辦法,還要來找我?後勤的大門在哪還用我給你指麼?!”
董滿貴瞧出於岸山要發火,也急道:“我們也琢磨了,也想去後勤。但是現在後勤領取手套也是要領導同意的,我們這不是想著先來請示,然後再走手續……而且現在不是新時代了嘛!車間新來的姑娘們說現在是‘三講’嘛,講文明、講衛生、講安全,連廁所都分男女了,怎麼手套就不分個號?”
他媽的……
於岸山茶缸子都想砸董滿貴頭上。
“該取就去取!!!下次這種事兒,你們自己處理,不要來找我!”
“我沒那麼多閒功夫處理你們這些鞋墊子手套子的破事兒。”
眼看董滿貴還要在說話,於岸山壓著火:
“除非硫化機炸了,否則彆來煩我!”
“啪~”
門鎖鎖上,屋裡留下了一個太陽穴狂跳的於岸山。
“陳露陽這臭小子……怎麼壓住的這群人?”
……
門外
董滿貴輕輕呼出一口氣。
刷臉這事兒不好乾啊……
……
很快,
汽車維護修理中心在片兒城開業的消息傳遍了全廠。
老陸送來的三份報紙,被辦公室分彆張貼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
似乎嫌報紙上的那版照片和報道篇幅太小,
宣傳科唐大樂特意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篇新聞,然後找的黑板書最好的小徐乾事連夜騰上去的。
下班的時候,一群人圍在宣傳欄前麵,擠著腦袋往裡看。
“誒呦,這不張國強麼!他咋還上報紙了?”
“小陳主任都在他後麵。”
“國強這回牛逼了啊!”
……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照片裡麵的張國強身上。
另外一邊。
收發室前,張國強的媳婦兒趴在窗戶前,笑容滿麵的商量道:
“田師傅,你這還有沒有片兒城日報了,能不能再給我兩份?”
“我倒是想給你,關鍵我這也沒有啊!”
老田開始給張國強媳婦兒指路:“你去管馮久香要!她手裡好幾十份呢!”
“真的?”張國強媳婦兒眼睛一亮。
“我騙你乾啥!你去找馮久香。”
……
當天晚上,聽到張國強媳婦兒想要報紙,陳母樂不得的幾乎把所有的報紙全都給了她。
這報紙上全是張國強的大臉,陳露陽的臉都瞧不清。
看也看不真楚。
留那麼多份沒啥用,還不如給人呢!
張國強媳婦兒高高興興的拿著報紙回去了。
第二天。
老李晃晃悠悠的起床洗臉,騎車上班。
這張國強真的是找著好出路了,這回跟陳露陽去了片兒城,不僅當了技術骨乾,甚至還上了報紙。
風頭比陳露陽還大。
昨晚上他們幾個老兄弟在一塊兒吃飯喝酒,都說老張這次是跟對人了。
正騎著車呢,
突然,老李仿佛見鬼一樣,一個刹車腳尖點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國強小院子的大門。
許久……
老李吐出一句話:“這一個兩個都什麼毛病啊?!”
“怎麼都開始往門上貼報紙了呢?!”
隻見張國強家的大門上,板板正正的貼著報紙上張國強的照片。
似乎嫌兩張小照片太單薄,
大門上整整貼了一小片。
猛不丁“一堆”張國強貼在門上低頭修車,看著那叫一個麻癢人!
剛說完,就看見張國強家大門打開,
張盼盼背著書包從家裡走了出來。
“李叔早!”張盼盼禮貌的向老李打招呼。
“盼盼,你家這門口是誰貼的啊?”老李開口問。
“是我和我媽貼的。”張盼盼靦腆道。
說著,張盼盼還回頭看了看大門,眼中露出驕傲之色。
“李叔,我去上學了。”
老李:……
過一會兒,張國強媳婦兒也收拾完了家裡,穿戴整齊推著自行車準備去廠裡上班。
結果剛出門,就瞧見一個熟人。
“嶽主任,上班啊?”
張國強媳婦兒高興的衝著老嶽揮手。
老嶽黑著臉,跟張國強媳婦兒點點頭。
昨天全廠都是張國強上報紙的消息,他自然也看到了。
張國強媳婦兒哪壺不開提哪壺:“嶽主任,您看我們家這門,是不是還不錯?”
……
此時省醫院裡
陳媽媽正熱絡的給宋曉寧介紹對象。
“小宋啊,這個小夥子是咱們工程大學的老師,好像是搞什麼聲波的,年輕有為,英俊瀟灑的,特彆優秀。”
宋曉寧聽的臉紅了。
今天一大早,陳媽媽就把自己叫來了辦公室,沒想到竟然是這事兒。
宋曉寧沒等開口呢,旁邊的馮主任樂道:
“陳主任,你這天天這麼熱心給彆人介紹對象,不幫自己閨女忙活忙活啊!”
陳主任一提這茬,臉蛋上馬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我家越越哪用我介紹啊,人家現在有對象,正處著呢。”
馮主任來興趣了:“誰家的孩子啊?”
陳媽媽擺擺手,裝起了神秘:“孩子自己處著,我們這也不好問。”
雖然陳媽媽不說,但是旁邊明眼人一瞅就瞅出來,陳主任對女兒的對象肯定相當滿意。
一提起女兒的對象,那臉上的笑容都快成朵花了。
能不滿意麼!
陳媽媽想起陳露陽,心裡就說不出的高興。
不僅是北大的學生,還在片兒城負責汽車維護修理中心。
昨天他們家裡收到陳露陽寄來的報紙的時候,還著實高興了小一陣子。
這不~基本上已經認定了陳露陽就是自己未來女婿的陳媽媽,開始致力於給醫院裡的未婚女青年們介紹起對象。
“小宋,這男生蠻不錯的,你去見見。有好機會彆錯過。”
宋曉寧輕輕點了點頭。
下了班,宋曉寧簡單收拾了一番,就騎自行車去了工人文化宮。
工程大學的男生約好了要請她看電影。
拿到電影票的時候,宋曉寧還有些詫異。
“鬼蜮?”
這可是新出的恐怖片,聽說還是從港港那邊傳進來的。
宋曉寧之前一直想去看,但是無奈身邊的女生都不敢去。
現在瞧見電影票上的名字,她還有些詫異。
“可以嗎?”工程大學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
“我買票的時候晚了點,其他電影場次都沒了,隻剩下這一個電影。”
工程大學的男生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宋小寧的表情。
倆人第一次相親見麵,就帶女孩去看恐怖片,確實是不太好。
但是也真的不巧,就剩這個場了。
“小宋同誌,要是你不喜歡,我們就不去看了。”工程大學男生開口。
“沒事的,我也很想看這個,我們去看看吧。”宋曉寧微笑道。
工程大學男生一聽,提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好,我們進去吧。”
雖然是恐怖片,但是放映廳裡的人不少。
兩個人排隊檢票進入放映廳,伴隨著燈光的關閉,一連串光怪陸離的人物和故事一一呈現在宋曉寧的眼前。
其實故事也挺簡單。
就是一個男的花了呼哨的,跟挺多小姑娘處對象,完了吧,他還不好好處。
他騙完了小姑娘就拋棄,害得小姑娘死亡,最後在這男的新婚之夜,這群死去的小姑娘集體現身索命。
當電影演到陰森恐怖的“鬼婚禮”的時候,電影院裡不少人都嚇的嗷嗷尖叫,工程大學的男生更是嚇得臉都嚇白了。
就在男生忍不住捂著眼睛的時候,他卻發現長相乖巧的小大夫正興致勃勃的看著屏幕裡的紅衣女鬼。
非但沒有任何害怕,反而兩眼看的發光!
“是條漢子……!”
工程大學的男生心裡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一場電影看完,眾人陸陸續續的走出電影院,有些小姑娘看完嚇的腿都軟了,走路都飄忽忽的。
“你們大夫膽子都挺大啊!”工程大學的男生開口道。
“還行吧,這個還不算那麼嚇人。”宋曉寧輕輕柔柔的開口。
路燈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打出了一條纖長的影子。
這一瞬間,宋曉寧忍不住想起了陳露陽給自己講的鬼故事。
電影裡的紅衣女鬼和冥婚雖然嚇人,
但是跟楚楚美、伽伽、挖小孩眼睛的老娘兒們還有騎男的脖梗子上的女鬼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想到當初在醫院,陳露陽拄著拐,一蹦一蹦又一蹦的陪自己去廁所,坐在走廊裡,倆人一邊吃罐頭一邊講鬼故事的夜晚,宋曉寧嘴角彎彎,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呢?笑的這麼開心?”工程大學的男生好奇問道。
宋曉寧抬頭看著工程大學的男生。
她心裡有喜歡的人了。
她不討厭這個男生,卻也不想跟他見麵。
但是沒辦法,這人是陳主任介紹的,她不見不行。
可如果直接明說出來,對自己、對這個男生不好。
想到電影院裡,這個工程大學的男生被嚇的捂眼睛的樣子。
“你聽過楚楚美的故事嗎?”
宋曉寧彎著眉眼,清澈的眼睛裡銜著柔潤和單純,笑盈盈地開口。
更加單純的工程大學男生沒有多想,以為宋曉寧是要跟自己說什麼有趣的事情,好奇問道:
“楚楚美?她是誰啊?”
宋曉寧見對方上鉤,笑著開口道:“楚楚美是一個特彆好看的、會唱戲的姑娘……”
……
此時陳露陽並不知道自己講過的鬼故事已經被宋曉寧發揚光大。
經濟係的課程安排不是太緊張。
基礎課隻有政治經濟學導論、數學分析、近代中國經濟史、會計學原理和西方經濟學。
除此之外,還有體育、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哲學導論和外語。
對於陳露陽來說,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哲學導論和外語這三門他都不擔心。
穿越前他就是編譯局裡的大牛逼人。
各種國外著作、哲學著作、尤其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幾乎手拿把掐,編譯了不少著作。
最讓他緊張的,反倒是專業課。
雖然經濟學方麵的書他也翻譯過一些,但畢竟文科出身,對於這些的理解還是差一些。
原本他想等拿到專業書之後,先把課本反複看個好幾遍,做個心中有數。
可誰知道中間竟然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他們沒有教材。
雖然經濟係是國內最早恢複“西方經濟學”教學的院係之一,但可用的教材非常稀缺。
更多數的“西經”教材還是外文原版和蘇聯的翻譯教材,隻有個彆章節才被翻譯成內部講義。
所以,這個時候就顯出英語好的作用了。
政治經濟學是個200多人的大課。
除了經濟係以外,哲學係的學生也會來聽課。
給他們上政治經濟學的老師是個戴黑框眼鏡、嗓子沙啞的中年人。
他剛一進教室,眾人就被他大掃帚一樣的揚天粗黑大眉毛,還有那賊賊明顯的川字紋給吸引了注意。
“謔……這老師脾氣不咋滴啊。”
陳露陽聽見身後的學生小聲開口。
“我聽說,這個連老師當年因為在課堂上批評蘇聯的“僵化模式”而被停課一年。
“課堂上批評蘇聯?這脾氣夠爆的……”
連老師站到講台中央,掃了一圈教室,沒笑,也不打招呼,直接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個詞。
esticity。
“誰來告訴我,這詞怎麼念?什麼意思?”連老師站在講台前,開口問道。
台下的學生們盯著黑板上的單詞,有的在本上將單詞抄寫下來。
有的皺著眉頭,有的則硬拚:依拉絲踢似提。
就在課堂下麵傳來一聲接著又一聲的拚讀和嘟囔的時候。
陳露陽開口:““esticity。意思是彈性——經濟學上講‘需求對價格變動的反應程度’。”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石子落進安靜的水潭。
頓時不少人全都回頭看他。
“這位同學你起來回答一下。”連老師指了指陳露陽,示意他站起來回答問題。
陳露陽將單詞的發音和釋義重新大聲說了一遍。
“解釋的很對。你叫什麼名字?”連老師嘴角微揚,問道。
“老師好,我叫陳露陽。”陳露陽恭敬的回答。
“你剛剛說了‘反應程度’,那你認為什麼是價格彈性大的商品?”連老師問道。
陳露陽微微思索:“香煙。”
“香煙屬於非必需品,一旦價格上漲幅度大,大家就會減少購買,或者轉向更低價的替代品,比如旱煙、嚼煙葉,所以它的價格彈性大。”
全班忽然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
幾乎全班同學全都將目光聚在了陳露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