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正說著，院門突然被人拍響。
“陳主任，小陳主任在家嗎？”
一個男工人同誌站在院門口，禮貌的開口詢問。
“在。咋了？”
陳大誌認識這個人。
這人是張國強的徒弟，叫左琢。
之前聽陳露陽說過，也是要跟著他們一起去片兒城的。
“於副廠長讓我通知小陳主任，片兒城的廠房下來了，讓咱們這兩天去收房。”
收房？
陳露陽幾步小跑從堂屋裡出來，剛出門就聽見了收房的消息。
“對！於副廠長說部裡剛剛打來電話，片兒城的廠房手續都已經走完，可以給咱們鑰匙了。”
左琢開口。
“這是好事啊！”陳露陽麵露喜色。
這幾天他一直惦記片兒城的廠房。
如果能夠在開學前，拿到廠房鑰匙，把人員都安排明白，保證在開學前讓汽車維護修理中心正式開業是最好的。
否則自己又要上課，又要處理廠房的事兒，
光是折騰一天都能給他折騰死。
“我現在去找於副廠長，你聯係一下其餘的幾個人，這次咱們大家一起去片兒城。”
陳露陽說完，風風火火的就衝向了於岸山的辦公室。
……
在王輕舟的批準下，
隔日，
陳露陽帶著陸全有、張國強、左琢、焦龍、張紅軍、李河等人坐上了前往片兒城的火車，領著第一批先遣部隊去收廠房。
這次的出行非常秘密，
雖然王輕舟已經在廣播裡說出了廠裡要在片兒城修建汽車維護修理中心，
但是具體的信息還沒有放出去。
廠裡的人還在四處猜測到底這個修理中心要安排誰去管理。
但是，
當陳露陽、陸全有、張國強幾個人一起失蹤的時候，廠裡的人終於反應過勁了！
合計他們猜了半天，
那傳說中神秘的汽車維護修理中心，竟然是要給陳露陽負責！
陸全有也不是去橡膠車間當車間主任，而是要去片兒城當修理中心接著當萬年老二！
至於張國強就更不用說了。
已經有人隱隱猜測，是不是因為已經找好了修理中心的下家，所以他才有魄力跟自己的車間主任掄凳子。
隻不過這些猜測，現在跟陳露陽他們都沒有關係。
下了火車，
陳露陽和陸局他們兵分兩路。
一路，跟著陳露陽去片兒城的工業管理局規劃建設科取鑰匙。
一路，跟著陸局在豐南客站旁邊找住的地方。
下午
當兩夥人拿到鑰匙再次彙合的時候，
一群人高高興興、意氣風發、充滿希望的打開廠房門鎖，推開大鐵門！！！
下一刻，
陸全有膝蓋骨一個顫抖。
“那是啥啊？”
陸全有指著廠房裡麵一個大布袋子。
“那是頭發還是人腦瓜子啊？”
隻見一團黑乎乎、頭發似的東西在大布袋子裡堆著。
頭發又黑又長，猛不丁看就仿佛是個女人頭在裡麵藏著。
陳露陽也嚇了一大跳。
他緩緩的打量廠房。
整個廠房裡並沒有預想中的凋零雜亂，相反，裡麵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東西。
廢木頭、舊家具、建築材料包裝袋、廢鐵、麻繩……甚至還有不少工地用的邊角料。
這些東西一層層堆滿了大半個廠房，
知道的，這是個無人接收的廢舊廠房。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垃圾存放站。
李河是個膽子大的。
他隨手抄起旁邊一根長木頭杆，謹慎的走到布袋子前麵，用木頭小心的一撥弄。
布袋隨著木頭的力度栽倒在地，
裡麵一團團的大長頭發隨著布袋散落。
呼……
眾人見裡麵隻有頭發，沒有人頭，心中的驚慌穩定了不少。
可饒是如此，
這一團團的頭發看著也夠招人膈應了。
“先彆動。”
陸局見李河將這袋子頭發裝好就要扔外麵，趕緊開口阻止。
李河嫌晦氣：“不動放這乾啥，留著下崽啊？”
陸局樂嗬嗬的走過去，彎下腰，將裝有頭發的袋子放在角落裡放好。
“這麼多頭發，賣還能賣不少錢呢，扔了多可惜。”
“再說了，這地方我估摸著已經被人占了，咱這屬於後來的。”
“背著人家動東西，回頭容易起衝突。”
孫紅軍不服：“這廠房是咱們主任從工業管理局規劃建設科取來的鑰匙，走的都是正規手續！”
“他們把東西放這本來就是不合理的，就算起衝突了，咱們也不怕！”
張國強和陸全有就算了，
這倆人歲數大了啊，身手和力氣差點。
但是陳露陽、焦龍、孫紅軍和李河、左琢都是青壯年，論乾仗是真不怕！
陸局笑嗬嗬的伸出手往下壓了壓孫紅軍的火氣：
“彆急彆急～咱初來乍到的，能不衝突就彆衝突。”
“有話好好說，能嘮就好好嘮嘮唄！”
一邊說，
陸局還招呼李河他們三個人：
“來，咱們先把他們的東西往旁邊挪一挪，先收拾出一條道。”
“我出去打聽打聽，看看什麼情況。”
李河幾個人看了一眼陳露陽。
見陳露陽點頭，這才埋頭當起了苦力，將擋在中間的擋害東西往旁邊挪了挪。
一群人悶頭乾了將近2個多小時，才總算將廠房裡麵收拾出了個大概。
陳露陽皺著眉頭觀察。
他屬實沒想到廠房裡竟然是這麼個狀態。
前前後後看了一圈，
陳露陽對廠房的整體結構也算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整個廠房的布局還真挺不錯。
一樓是除了廠房以外，還有一個小廚房以及一個小小的收發室。
二樓是辦公室和宿舍。
在廠房的後院還有一個廁所。
地方很大，要是以後能把這些破爛都好好收拾收拾，整理整理，裡麵能放不少東西。
焦龍、孫紅軍和李河三個年輕人樓上樓下的跑了好幾圈。
在角落裡還翻出了幾袋子放了不知道多久的瓜子。
等他們收拾完，陸局帶著情報回來了。
“豐南這邊有一夥走街串巷收破爛的，以前這裡沒人，他們就將這裡當成是中轉站了。”
“收破爛的？”
陳露陽瞅了瞅這堆的滿滿當當的東西。
上次他跟站台前麵那炒瓜子的大兄弟嘮嗑，那大兄弟也沒跟他說，裡麵還有這麼一樁故事啊！
“行，我知道了。”
陳露陽大概心裡有個數。
陸局彙報完情況，就樂嗬嗬的點了一根煙，湊到張國強身邊，倆人一起研究起來：
“門口這裡可以擺個接待台，這塊地方當成修車區，左邊變成車間設備區，右邊變成維修工具存放區。”
“後院可以兼並一個地方零件倉庫。”
“貨架子倒是現成的，我看這裡擺的這些破木頭架子就可以先當成架子對付對付。”
“這裡擺個修車台，看看能不能從廠裡運來幾個大型機械工具……不知道汽車噴漆機和傳送帶能不能擺得下啊。”
“我覺得差不多，到時候咱們這麼挪一下……”
兩個人一個是車間一線二十多年工作的老工人，
一個是輾轉了4個車間的萬年車間二把手。
光是往這一站，基本上就已經將車間工作區裡裡外外如何布置給拿捏了一個通透。
有這兩個人研究工作區布置，陳露陽自然樂得放心。
他走上二樓，研究起員工休息區和辦公室的情況。
雖然這裡之前被譽為“資本主義工廠”，但其實管理的一點都不資本主義。
整個二樓一共二十幾個房間，但是辦公室隻有2個屋子。
光是宿舍就有10來個。
出乎陳露陽意料之外，這裡的宿舍竟然保存完好。
每個宿舍裡麵都有4張上下鋪，鋪蓋上麵還有簡單的被襖，
除了有點酸臭味以外，完全附和“拎包就住”的便利條件。
陳露陽低頭仔細看了看，
枕頭上麵還有掉落的幾根頭發絲兒，被子上和地板上也沒有太多的灰。
應該是樓下放完垃圾的人，晚上直接累了就在二樓睡上一宿。
“宿舍倒是夠了……可是辦公室太少了。”
陳露陽微微皺眉。
現在條件有限，他倒也不是非得要求自己作為中心負責人一人一屋。
但是到時候會計、出納、綜合、等等都需要辦公室。
現在人少了可以對付，
等以後這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步入正軌，變成一個有規模的小單位。
2個辦公室就明顯不夠了。
不過……
廠區後麵的院子還有地方，等以後有錢了再蓋樓就是了。
除了辦公室、宿舍和雜物間以外，
最讓陳露陽沒想到的，二樓還有兩個大乒乓球案子。
案子上還放著幾個球拍。
陳露陽順手揮了揮，拍拍生風！
“這要是給小董帶回去，用起來能比雞毛撣子好使～”
陳露陽將球拍放好。
走下樓，就瞧見幾個人圍著廚房站著。
“怎麼了？”
陳露陽湊過去看。
“主任，你看這廚房的大灶，感覺一灶炒個20多人的飯沒問題！”
陸局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下辣麼大的大鍋大灶。
“這大灶不炒瓜子都白瞎了！”
陳露陽樂了。
“這廠房以前就是專門炒瓜子的。”
說著，陳露陽走上前，拿起大勺瞅了瞅。
雖然上麵有一層灰，但是依稀能看見前主人對這大勺的養護。
“挺好！”
陳露陽很樂觀：“又省了一筆大勺錢。”
幾個人將廠房裡裡外外都檢查一個遍，剛準備出門找個館子吃頓飯，
就聽“哢噠”一聲，
廠房後麵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後門被擰開。
接著，三四個穿著邋遢、臉曬黝黑的中年人背著大包袱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個魁梧漢子。
這漢子也就1米75左右，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臉上因為風吹日曬而泛著黑紅。
牙齒很大，很長。
輕輕一張嘴，就能看見一口牙露在外麵，看模樣像是個領頭的。
“你們是誰？”
那幾個人瞧見廠房有人，登時目露警覺，握緊了肩上扛著的麻袋。
“你們又是誰？”
孫紅軍下意識的反問。
他本來就生的人高馬大，嗓門也高。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硬生生的被他說出了要乾仗的氣勢。
空氣瞬間凝滯。
魁梧漢子放下肩上的麻袋，看了一眼四周，眼神從陳露陽等人身上一一掃過，才冷冷開口：
“這個廠房是我們的，我不管你們怎麼進來的，鑰匙留下，你們該哪來就回哪去，”
他話語中的挑釁意味讓空氣都壓抑了幾分，
旁邊的幾個中年人也隨著他的話，放下肩上的麻袋，微微挺直身子，目光閃爍，似乎隨時準備行動。
陳露陽迅速觀察。
這幾個中年人衣著隨意，後背上都背著大麻袋，身上散發著一股汗臭味和古舊破爛物件獨有的酸臭味。
如果沒猜錯的話，
廠房裡的那些破爛，應該就是他們的東西！
陳露陽剛要說話，陸局已經無比自然的走過去，從兜裡掏出幾根煙，樂嗬嗬的一人遞了一支。
“同誌您好，這廠房是市裡批給我們的，今天剛拿到鑰匙來收房。”
陸局一邊說，一邊嫻熟的掏出火柴給幾個大兄弟點上。
“這是我們領導陳露陽。”
說著，陸局側過身，讓出了身後的陳露陽。
陳露陽笑著走上去，伸出手，客氣道：“同誌您好，我叫陳露陽，您怎麼稱呼？”
魁梧漢子盯著陳露陽看了看，道：
“今天剛收完死人東西，就不握手了。”
陳露陽瞬間想起大布袋子裡的那團頭發了。
“我叫生海森。”魁梧漢子開口。
魁梧漢子剛說完，隻聽一連串腳步聲響起。
接著，
十幾個陌生人呼呼洋洋的從小門走了進來。
這些人都是麵色黑紅，手上布滿了皺紋，指甲縫裡也都是黑的。
雖然看著不壯，都瘦噶的，
但是一個個胳膊上麵都是肌肉，
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汗臭味和舊物的味道。
明顯跟生海森他們是一夥的。
瞬間，
廠房裡的局勢就變成了對方人多，自己人少。
焦龍、孫紅軍和李河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幸虧之前聽了陸局的話，沒有把東西給他們扔出去，和對方起衝突。
否則真要動手，自己這方絕對占不著便宜。
陳露陽自然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後進來的十幾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瞧見廠房裡進了外人，馬上一個個眼神都不對了。
生海森迅速掃了一圈廠房。
平素被他們摞的雜亂的破布袋子大架子都被整齊的歸攏到一側，該少的一樣不少。
他的表情緩和不少，道：“之前這廠房空著，我們就將東西放在這裡。”
“應該的！”
陳露陽語氣溫和：“屋子空著也是空著，放點東西應該的。”
“現在市裡已經把這個廠房批給我們車間使用了，你們也知道，咱們的工作性質不同，這些東西肯定得收拾清理一下。”
“咱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們把這些東西暫時搬到其他地方，大家都能有個更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