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府內,雲家府邸。
寅時三刻,雲水閣的雕花木窗透進第一縷天光。
雲家主母雲素衣端坐在嵌螺鈿妝台前,明鏡裡映出女子如霜似雪的側臉。
侍女捧著金絲楠木托盤跪在地上,十二支白玉簪在晨曦中流轉溫潤光華。
“用那支九尾銜珠鳳釵。”她指尖掠過翡翠步搖,聲音似冰泉叩擊青玉盞。
監天司新來的這位客卿長老,比想象中的強橫太多了,需得慎重對待。
六位侍女聞聲上前,鴉青色的長發在梳齒間流淌如瀑,仔細梳理後,很快就將其打理成往日的那般端莊模樣。
當織金雲肩壓上這位雲家主母的肩頭時。
門外廊下傳來細碎腳步聲,侍女抬頭看去,標誌性的華服映入眼簾,雲家二少爺握著繡有金邊的卷軸,快步走了進來。
“母親。”他彎腰行禮,神色卻相當難看:
“據探子來報,那【紫霞洞】竟是連一日光景都沒能堅持,往日雄偉的山門如今隻剩一片平地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駭然。
這也正常,此事對於生在東洲的武者來說,衝擊力實在是過於巨大。
有通神境坐鎮的勢力,在東洲哪個不是雄踞一方的龐然大物?
如此居然消失的如此隨意
雲家二子咬牙繼續道:“至於那位紫霞洞洞主現在也是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
雲素衣微不可見的輕笑。
她並沒有抱著這般樂觀的想法。
她覺得對方大抵是死在了那位葉長老的手上。
而且,整個過程進行的頗為順利。
否則自己這邊斷然不會連個消息都沒收到。
如此看來,這位名喚葉禮的客卿長老恐怕是通神境六重以上的修為。
這已經接近那位東洲司天監了
念及此處,雲素衣那雙幽冷的眸子中掠過一絲漣漪,又迅速歸於平靜。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短暫的沉寂後,她看著明鏡中端莊優雅的自己,淡淡的道:
“順便把昨日在【竹海府】鬨事的那位雲家親傳押到正堂後院,我待會要提審重罰。”
雲家二子雲景閒本想在說些什麼:“”
例如,如今東洲外地環伺,東洲監天司到底是在哪找的這種級彆的人族客卿?
但見雲家主母側眸看來:“還不快去?”
他頓時身軀顫抖,隻得將心中的話語給艱難咽了回去。
“孩兒遵命。”
再次行禮後,雲景閒轉身離開了這間院落。
“”
雲素衣收回眸光,難得沒有降下責罰。
她的膝下並無子嗣,領養的這兩個家族親傳天資聰慧,資質過人。
在騰蛇秘法的灌溉下,如今皆是天地境後期乃至巔峰的修為。
數千年的經曆積累,外人已將其看作是她的親生骨肉,代表意義頗為重大。
因此沒必要太過苛責。
嘩啦——
拾起一旁托盤上的騰蛇念珠,將其戴在自己光滑無瑕的手腕上。
雲素衣款款起身,轉身時廣袖帶起檀香繚繞。
她徑直朝著院外走去,姿態從容優雅。
雖說有些出乎意料,但那位客卿通神境六重的境界並非不可戰勝。
也就跟如今的自己相當。
和雲家世代供奉的【騰蛇真君】之間,更是有著難以逾越的差距。
況且,和肆無忌憚的紫霞洞不同。
她雲素衣執掌雲家的這四百七十八年間,事事親為,精心掌握家族實權,從未在【祭祀天驕】這種事情留下過半點馬腳。
對方身為官方高層,連動手的理由都很難找到。
如今,整個萬景大郡更是在她的暗中運作下,各地都有當地主事難以抗衡的蛇屬異獸作亂。
就算是通神境的真人麵對如此情況,也會感到相當頭疼。
更何況,那位葉長老剛經曆了一場大戰,事後都不敢再【清穀府】過多停留,直接就返回了【司丞府邸】,至今不曾露麵。
分明是在和紫霞洞主的爭鬥中元氣大傷,或是受傷頗重。
在這種情況下,雲家又主動向其示好。
就算有些明眼人能察覺到其中的端倪,但那又如何?
一個有通神境六重強者坐鎮的古老世家,並無罪證,你要是東洲監天司,是當敵人還是當朋友?
答案顯而易見了。
雲素衣有絕對的自信。
隻要是個正常的通神境真人,都知道眼下該如何進行抉擇。
來到院外,雲家的管事早已等候在此許久。
“監天司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稟夫人,那位葉長老已經答應了邀約。”雲家管事捧著拜帖躬身行禮,“說是不消兩個時辰就能趕來此地。”
雲素衣走下台階,步搖晃動間傳出的脆響驚得管事連忙退到一旁,天光透過她頭頂佩戴的玉簪灑在地上,化作細碎光斑。
“讓景閒帶人去迎接他,按照雲家最高規格的待客標準來。”
她的聲音似浸過山泉的玉磬,清泠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霜月現在人在何處?”
雲家禁地。
祭壇前的白玉階在清晨時節沁著涼意。
檀木案幾上青煙嫋嫋,沉香屑在香爐中暗燃。
“一群蠢貨”
雲家長女雲霜月站在台階上,望著那些在血色祭壇中逐漸消融無形的道道殘魂。
她繡著凰紋的裙裾拂過地麵凝結的血霜,靴尖碾碎了一截正在抽搐的殘肢——那是某個試圖逃跑的散修左手。
“隻可惜【真君】不要死物,否則我也能過過手癮。”
話音間,年輕女子的嘴角浮現出幾分殘忍笑意。
指尖凝出冰錐輕輕一劃,尚未完全消散的殘魂頓時發出無聲慘叫。
三日前那個被活剝人皮的富商,臨死前咽喉裡漏出的"咯咯"聲,都比這些殘魂有趣得多。
以她天地境巔峰的修為,以及在雲家的地位身份,往日想要虐殺幾位凡人自然是能夠做到的。
那些被凍成冰雕再敲碎的少女,那些吊在城樓上隨風晃動的冰屍,那些
奈何最近萬景郡監天司新來了一位客卿長老。
自家母親直接三令五申,近期她們禁止做出任何違反東洲律令的事宜。
這可憋壞了雲霜月。
直到血色祭壇重歸平靜,巨大的騰蛇虛影升騰而起。
雲霜月這才收回目光,向著那虛影恭敬的行了一禮後,起身離開了這片雲家禁地。
廣袖翻飛間,三根冰針精準刺入看守祭壇的啞仆眼窩。
看著對方踉蹌跪地卻發不出慘叫的模樣,她終於發出今日第一聲輕笑。
"大小姐,夫人有令。"
剛走出禁地的封鎖陣法,雲家管事便捧著一枚寒意刺骨的儲物匣子快步而來。
玄鐵打造的匣麵上,九條冰鏈鎖著騰蛇圖騰,看上去格外妖異。
"麻煩您帶著此物到後山等候,具體事宜,屆時夫人會親自告知您。"
雲霜月雙眼微眯,伸手接過了遞來的寶匣。
刺啦!
寒氣瞬間在她掌心蝕出白骨,卻又被體內沸騰的虐殺欲灼成血霧。
匣中傳來鱗片刮擦的響動,混著類似嬰兒啼哭的嘶鳴——母親竟把騰蛇褪下的逆鱗交給了自己?
這逆鱗曾經被家族中的工匠耗費巨力打造成箭矢,其上的一抹造化之意,足以洞穿通神境真人的法體防禦!!
嗚呼——
後山的風裹挾著腥臭味撲麵而來。
雲霜月捧著寶匣,望著那逐漸熱鬨起來的雲家正堂,舌尖輕輕舔過唇上凝結的血珠。
難不成,她今日真的能親手斬殺一位通神境的真人?!
s:待會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