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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朝廷命令，不能違抗，既然如此，那就關閉吧。
不然，若是被上頭知道，追問下來，大人不免要擔乾係，實在不值當。”
曲紹揚當然不會傻嗬嗬的把心裡話說直接出來，這種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陳知縣官場沉浮多年，這點兒心眼還是有的。
一聽曲紹揚的話，立刻就明白過來，“對，對，賢侄提醒的是。
既然上峰有令，我等豈能不從？
那就這樣，還得勞煩賢侄，去金場通知一聲兒，即日起，關停大廟溝金礦。”
“下官這就去，請大人放心，從今往後，大廟溝金礦不再開采。
若有民眾私自開采，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曲紹揚與陳知縣對視一眼，頗有默契的笑了，一切儘在不言中。
“對了，叫你來，還有件事要提醒你。
上個月，吉林城那頭，江南火藥局篩藥房失火，引起了火藥爆炸，炸毀機器和廠房，還炸傷了十餘名工人。
我記得，你在貓耳山有個炸藥的實驗場對吧？回去一聽要嚴查，千萬彆弄出什麼動靜來。”
談完正事兒，陳知縣忽然想起來這個，趕忙提醒曲紹揚。
曲紹揚要研究炸藥的事情，事先就跟道台裕良報備過，是經過東邊道衙署同意的。
通化城這邊，曲紹揚也打過招呼，陳知縣等人知情。
去年，經過安德斯等人的不停研究試驗，高純度硝化甘油研製成功。
八道溝那邊就有非常好的矽藻土礦，將液體硝化甘油與矽藻土混合後，可以將硝化甘油鈍化，有利於存貯和運輸。
之後，在曲紹揚的指點下，安德斯他們又用硝化甘油、火硝、硫磺粉、穀糠粉、二硝基萘等原料，配製出了穩定性更好的炸藥。
這種炸藥的爆炸威力，肯定比不上TNT、苦味酸，但相對來說，技術要求沒那麼高，安全性也好一些。
去年冬天炸毀鬆花江上遊哨口，今年春天開采煤礦，都用的是實驗室研製出來的炸藥。
陳知縣跟曲紹揚的交情在這兒呢，所以當他得知江南火藥局爆炸的消息，第一個就想到了曲紹揚，生怕曲紹揚那邊出什麼岔子。
正好曲紹揚今天過來，他就順道提醒一句。
“多謝大人提醒，下掛一定謹記，回去我就囑咐那些工人，注意防火。”
曲紹揚其實也聽說這事兒了，但陳知縣一番好意，他肯定領情。
大廟溝金礦的事情比較緊急，所以曲紹揚在縣衙也沒停留太久。
跟陳知縣聊了一會兒之後，便離開縣衙，前往大廟溝金礦，見了老韓等人。
曲紹揚與老韓等把頭、掌櫃商議好了，金礦暫時停工幾天，外頭貼上封條。
然後將大部分設備轉移到隱蔽的地方，等著過些時候，再偷偷摸摸的開始乾活。
對於這種操作，老韓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東北沒開禁的時候，朝廷是禁止漢人越界采金的。
那時候，朝廷管這些采金人叫金匪，漫山遍野抓人，基本上抓到了就會被砍頭。
金工們早就學會了，在官府的搜捕中淘金、生存。
更不用說，如今還有陳知縣、曲紹揚等人在背後給金工們撐腰，隨時可以通風報信。躲避朝廷追查，輕鬆的很。
解決了大廟溝金礦的事情，曲紹揚也沒在通化城久留，又動身返回了貓耳山。
曲紹揚沒回家，而是直奔三道溝金場、滿天星金場。
囑咐了曲江和曲老摳兒、劉東山，以及兩個金場的把頭、掌櫃等人。
讓他們也都注意些，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就停止采金。
這邊比較偏僻，朝廷就算派人來查，也肯定要通過巡檢衙門，肯定有機會通風報信。
一應事情安排完，曲紹揚這才回家。
“出什麼事了？你這一走就好些天，也沒跟家裡交代一聲。
那天我光是聽衙門裡的差役說了一句，陳大人找你？為什麼事啊？”
剛一進後院，陳秀芸就挺著肚子遞過來手巾，讓曲紹揚擦擦汗，並問道。
“哦，是金礦的事。
朝廷不知道又抽什麼瘋呢，說是從即日起，不許才開采礦藏了，防止外人覬覦。
淨特麼瞎扯淡，一天天就整這些沒用的行。”
曲紹揚這幾天奔波於通化城和三道溝、十四道溝之間，造的灰頭土臉，於是接過手巾，好好擦了擦臉上和脖子。
“當時走的著急，也沒能回來跟你們說一聲兒，讓你擔心了。
咋樣？你這幾天還好麼？肚子裡的小家夥乖不乖？”
曲紹揚擦完臉，隨手把手巾扔給一旁的丫頭們，然後伸手摟著陳秀芸的腰，扶她去炕上坐著。
陳秀芸懷孕才六個月，但是這肚子看起來非常大，跟懷孕八個月的差不多。
陳秀芸這一胎懷的艱難，從剛懷上就開始吐，一直吐了好幾個月，前陣子好歹不吐了。
“還行吧，就是胎動的厲害，我感覺這倆小東西在裡頭成天打架，特彆能折騰。”
陳秀芸的醫術得父母真傳，從脈象和胎動上來推斷，肚子裡懷的應該是雙胞胎。
“得，照你這麼說，這一胎隻怕又是臭小子了。”
曲紹揚一聽，歎了口氣，他就想有個閨女，竟是這麼難。
陳秀芸知道丈夫心裡想什麼，便抿著嘴樂。
“對了，娘讓人送信，說是等二哥家的丫頭周歲了，他們就過來。”
陳秀芸懷孕滿三個月後，就通知了在寬甸哄孫女的陳郎中夫妻。
當然，陳秀芸沒跟父母提起，她這一胎懷的挺遭罪，更沒說可能是懷了雙胎。
陳郎中夫妻就想著，等孫女滿周歲了，他們再過來照看閨女。
當爹娘的就是這樣，無論兒女都牽掛著，不管哪一家有事，他們能幫的，都儘量幫。
“哦，那你寫信給咱娘，讓他們把二嫂和小侄女也一起領來住一陣子吧。
咱這兒夏天比寬甸涼快，孩子小，天氣太熱遭罪。”曲紹揚一聽，立即說道。
“咋地？又饞人家的閨女了？”陳秀芸聞言，瞥了曲紹揚一眼，故意取笑他。
“我饞人家閨女乾啥？你肚子裡有兩個呢，保不齊裡頭就藏著一個棉襖。”
曲紹揚摸了摸陳秀芸的肚子，笑道。
“我是想著，咱娘過來照顧你，肯定還記掛著家裡的小孫女。
莫不如一起過來，咱這兒山清水秀的，要啥有啥，還有好幾個孩子能跟小侄女一起玩，多好？”
曲紹揚能怎麼說？他總不能告訴陳秀芸，今年不太平，過幾個月，小倭子要跟大清打起來，寬甸那頭會被小倭子占了吧？
貓耳山遠離戰場，是個好地方.
曲紹揚的意思，讓老丈人帶著家人早點兒過來.
免得戰事一起，兵荒馬亂，萬一家人有損傷可就不好了。
“嗯，你說的在理，行，那我這就給咱娘寫信，明天讓人送去。”
陳秀芸一聽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就同意了。
夫妻倆聊了一陣子，時候就不早了。
曲家的規矩是，隻要曲紹揚在家，晚上這頓飯，家裡人就一起吃。
如果他不在家或者有彆的事，各方就隨意。
所以陳秀芸吩咐廚房多做幾個菜，又讓人去通知了陳氏還有孟蘭心，曲紹揚回來了。
孟蘭心一聽，立刻領著兒子來到了正院。
陳秀芸懷孕，家裡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了孟蘭心處理，所以小有慶剛過完周歲，孟蘭心就給他斷了母乳。
斷奶後的娃，會掉奶膘兒，小有慶比之前能瘦了點兒.
當然，二十三四斤的體重，相比於其他孩子來說，還是很胖的。
小胖娃剛會走路，就不肯讓人抱了，非得自己下地晃晃悠悠的走。
見到曲紹揚，小胖娃就認出了爹爹，咧開嘴一笑，顛顛兒的就朝著曲紹揚跑過來。
曲紹揚見兒子跑的那兩步，生怕兒子摔了，趕忙上前兩步，一把將兒子抱起來。
“小胖墩兒，想爹爹沒有啊？”
有慶窩在父親懷裡，點了點頭。
曲紹揚又問，哪裡想了啊？有慶就用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心窩兒。
這娃身高體重都不錯，大動作也發育的很好，唯獨就是語言差了些。
目前也隻會喊娘、爹，彆的不會說.
而且，這孩子也不愛說話，不像彆的孩子，成天嘰嘰喳喳不停。
陳秀芸給有慶檢查過，這娃聽力和語言都沒問題，能夠正常跟人交流，他就是懶得開口說。
正好這時候，陳氏也領著根有來了.
有慶一看到根有，立刻就不老實了，扭動身子，掙紮著要下地去找哥哥。
曲紹揚一看這樣，趕忙把有慶放下來，然後有慶就顛顛兒的去找根有了。
根有對弟弟也挺好的，隨手從兜裡摸出來一塊兒點心，塞到了有慶手裡。
有慶兩手抱拳，謝過了哥哥，然後拿著點心就往嘴裡塞。
這娃嘴壯，自打添輔食開始，就啥都吃，斷奶後也沒怎麼鬨騰，就正常吃飯了。
晚飯做好了，根鎖也從學堂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晚飯。
晚飯過後，曲紹揚陪著陳秀芸聊了會兒，就被陳秀芸給攆著，去孟蘭心那兒了。
回到貓耳山的第二天，曲紹揚就去了炸藥實驗室和作坊那頭。
去年夏天，曲紹揚花高價，又從國外挖過來十幾個兵工廠的技術人員。
最開始的目的，主要是進行槍炮的日常檢修和改良，後來炸藥研製成功了，曲紹揚又有了彆的想法。
“曲大人，目前咱們的硝銨炸藥也實驗的差不多了。
作坊那頭，按照大人說的，也組裝出一批手榴彈和地雷來，正要做爆炸實驗呢。
既然大人來了，不如一起去試一試，看看成果怎麼樣吧。”
安德斯目前是實驗室和作坊的主要負責人。他來貓耳山也兩年了，清國話說的還不錯，可以正常交流。
至於安德斯所說的手榴彈和地雷，正是那些懂兵工製造的技術人員到來後，曲紹揚給他們提的一點兒小建議。
其實手榴彈和地雷這兩樣東西，以前就有了。
認真追溯起來，唐朝末期使用的火球，應該就算是手榴彈最原始的樣子。
十三世紀的時候，已經有人把火藥裝進陶瓷罐子裡扔出去，產生爆炸效果。
而西方，在十五世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製作手雷了。
在十年後的日俄戰爭中，手榴彈的使用也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至於地雷，出現的也很早.
據曲紹揚所知，今年秋天，清軍在防禦小倭子進攻的時候，就已經使用地雷了。
當然，他們用的，跟曲紹揚現在讓人研製的，可能材質上不太一樣。
炸藥研製出來了，總得有更多用途才行，不能隻是炸哨口、礦山.
所以曲紹揚就讓人研究點兒手榴彈、地雷啥的，保不齊將來有用。
隻是沒想到，安德斯這幫人挺厲害，才短短幾個月的工夫，就真的把東西研製出來了。
“行啊，那咱就去看看唄。”
曲紹揚也挺好奇，不知道安德斯等人弄出來的這些東西，威力如何。
就這樣，曲紹揚隨著安德斯等人，帶著新研製的東西，來到了四五裡地外的一處空曠山地。
這裡，是安德斯他們做野外爆炸實驗的試驗場，有專門修建的掩體等東西。
而掩體前麵大概二三十米遠的地方，挖了一個挺大的坑。
此時那坑裡麵，豎著不少薄木板做成的人形靶子。
就見到專門負責試驗的工人，從一個箱子裡頭，取出來了一枚木頭手柄的手榴彈。
然後，將手榴彈木柄尾端的金屬蓋兒擰開，拉動塗滿了瓷粉的拉火索，用力將手榴彈扔到了那個大坑裡頭。
曲紹揚等人趴在掩體後麵，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
坑裡麵的沙土被崩的滿哪都是，大坑裡全是塵土。
幾個技術人員趕忙上前查看，發現大坑裡麵又出現了一個坑。
最關鍵的是，大坑周圍那些薄木板的靶子上麵，不少都殘留著爆炸的碎鐵片。
假如把這些靶子換成人，估計剛才那一下子，就算不死也得重傷了。
“再試一下另外那種。”安德斯嘰裡咕嚕的跟那幾個洋人說道。
他們一共製造了兩種手榴彈，剛才那是有木柄的，還有那種橢圓形像個鐵蛋似的。
兩種都做出來，主要就是為了對比爆炸效果，以及操作程序，看看那種更方便。
於是，有人下到坑裡，把破碎的靶子都拔出來，另外再換上一批新的。
然後，試驗人員又引爆了另一種，爆炸威力也不小，這麼看來，實驗算是挺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