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靜。
幾個武勳麵麵相覷,仇鸞突然一笑。
“蔣慶之今日翻出了新政這個話題,便是在引火燒身。可陛下卻不敢應承,丟下他和那些人獨自麵對百官的怒火,不,是直麵天下人的怒火。範仲淹什麼下場?王安石什麼下場?他蔣慶之難道真以為自己能超越前輩?”
“是啊!”
“來,喝酒!”
眾人舉杯。
酒過三巡,有人說道:“陳素之死讓多少人兔死狐悲。哎!可憐陳家偌大的家業了。”
有人問:“陳家怎麼了?”
“陳素死後,他那幾個兒子不說為父伸冤,為父報仇,卻為了襲爵之事打作一團,這幾日紛爭不斷,聲音都傳到了府外。如今一家子成了京師笑料。”
“換了老子,定然要弄死蔣慶之。”一個武勳冷笑道。
……
風吹著依舊冷,但擋不住被憋了一冬的熱情。
蔣慶之一出城就開始撒歡。
他打馬疾馳著,感受著冷風在耳畔呼嘯而過的快意。
馬兒也歡喜不已,不時長嘶一聲表示快活。
直至跑到了一個偏僻處,有小溪流淌,有深潭青青,有小橋微拱,有農人在田間看著積雪憧憬來年……
蔣慶之下馬,走到了深潭邊,他放開韁繩,讓馬兒自行歇息。
馬兒有靈性,就在他的附近溜達,偶爾用嘴拱一下枯草,想尋摸些吃的。
蔣慶之從褡褳中拿出了乾糧,一邊看著流水潺潺,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鼎爺,墨家走到這一步,看似打破了僵局,可也從暗處走到了明處。此後要想再度擴張,必須得有大動作。
我這個所謂的巨子不能安步當車,得特娘的快馬加鞭。
這是個困局,我在苦苦尋覓破局的法子。新政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宣揚,可不打破這一潭死水,談何擴張?”
“逼迫百官站隊,逼迫武勳站隊……”蔣慶之拿著餅子,怔怔的道:“道爺看出了我的用意,卻沒點破,很厚道。可後續呢?和百官撕破臉?那不是做事的法子,而是搞破壞的路子。”
“鬥而不破是唯一的選擇,故而道爺選擇了沉默,這一點都沒錯。”
“從墨家出道開始,那些人看似怒不可遏,喊打喊殺,可我知曉,他們一直在等,等著我犯錯。”
“今日朝中這一切都是試探,我焦躁不安的等著他們出手,可那些狗東西竟然沉得住氣。”蔣慶之自言自語,“阻截呢?反擊呢?難道就坐視墨家一步步走下去?這不是儒家的作風。”
大鼎緩緩轉動著,那輝光不斷往四處散播。
“說實話,麵對儒家這等龐然大物,我要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扯淡,是自我壯膽。可我彆無選擇啊!鼎爺。要想挽救大明國祚,儒家就是一座我必須攀越的高山。”
蔣慶之苦笑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罵道:“老子說了許久,你特娘的竟然沒半點反應?不說弄把ak,至少得給我一箱子手雷吧?艸!”
大鼎默然旋轉,好似看透了他哭窮賣苦的用意。
操蛋!
蔣慶之本想哭窮賣苦來獲取些獎勵,沒想到鼎爺卻無動於衷。
馬兒突然不安的嘶鳴著,蔣慶之把餅子放進褡褳裡,舉目看去,之間一個戴著鬥笠的農人從拱橋那邊走來。
……
京師一處宅子內,幾個男子正在喝酒。
“蔣慶之大膽包天,竟然重提新政。他要作死,陛下卻不想陪葬。故而今日群臣沉默,陛下依舊選擇了不回應。”
有人譏誚的道:“可惜蔣慶之滿腔熱血,可惜那些蠢貨暴露了立場。”
一個老人說道:“兩成多將近三成站在他們那邊,諸位,這說明什麼?”
有人冷笑道:“說明蠢貨太多。”
“不,說明那些人不滿儒家當下。”老人說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這話何意?”那人蹙眉。
“蔣慶之在朝中一日,儒家內部紛爭就會延續一日。有人擔心這等紛爭會越來越多,儒家內部矛盾也會越來越大。”
“那麼……他們可有法子讓蔣慶之滾蛋?”那人說:“若是沒有,那說這些話作甚?”
“有人說了個法子。”
“什麼法子?”
“讓蔣慶之消失的法子!”
“你是說,嘶……”
……
農人走過小橋,哼著小曲兒,一搖一晃的走來。
“喲!見過貴人。”
農人見到蔣慶之,趕緊放下鋤頭行禮。
蔣慶之微笑道:“鋤草呢?”
農人看著四十餘歲,麵色黝黑,憨笑道:“這時節哪來的草呢!就是閒不住,把荒地翻一翻,明年好歹能種些蔬菜補貼家用不是。貴人在這裡且小心了。”
“為何?”蔣慶之問道。
農人上前一步,“這深潭中前年淹死過人,隨後陸續有人被淹死,去年有人死裡逃生,說走到岸邊就不知不覺的下水,覺著有人在水中拖著自己的腿往下拽……”
“這不是替死鬼嗎?”蔣慶之笑道。
“是啊!”農人也憨厚笑了起來,“今日看著似乎又會多一個。”
“你在說自己?”蔣慶之的手中多了燧發手槍,慢條斯理的擺弄著。
“表叔!”
遠處有十餘騎正在疾馳而來。
“蔣慶之!”
農人突然厲喝一聲,高舉起鋤頭,準備當頭砸來。
蔣慶之此刻赤手空拳,農人敢打賭,自己一鋤頭便能把他砸的腦漿迸裂。
“撒比!”蔣慶之舉起手中的燧發手槍,扣動扳機。 呯!
硝煙從槍口噴了出來,農人不敢置信的緩緩低頭。
他的小腹上方多了一個孔洞。
米涅彈穿進身體後不斷翻滾,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呃!你……你這是……”農人緩緩跪下,看著蔣慶之手中的燧發手槍,“這是何物?”
“能讓草原異族能歌善舞,能讓我的敵人跪下唱征服的神器。”蔣慶之再度裝填了火藥和米涅彈,把燧發手槍收在腋下槍套中,再度嘗試了幾次拔槍的動作。
“你是……妖人?”農人右手撐在地麵,抬頭努力道:“墨家的……妖人。”
噗!
農人撲倒在蔣慶之身前。
馬兒輕輕嘶鳴著。
“表叔!”
裕王和景王看到了這邊的不對勁,心中大急,策馬近前後,翻身下馬。
“馬術不錯。”蔣慶之指著身邊,“坐。”
“此人……來人!”裕王回身,怒吼道:“去尋了錦衣衛的人來!”
“冷靜,”景王淡淡的道:“讓芮景賢來更好。”
錦衣衛來近乎於公事,而芮景賢來便化公為私,把這事兒弄回宮中慢慢查,不容外人插手。
兩個小子啊!
一個比一個奸猾。
蔣慶之沒好氣的道:“都消停了。”
裕王二人麵麵相覷,訕訕的坐下。
隨行的人開始準備野炊,蔣慶之也不提此事,等夏言等人趕到後,老頭兒不等蔣慶之吩咐,就讓人回城去兵馬司報官。
“夏公,錦衣衛或是東廠不更好?”景王問道。
“好是好。”夏言說道:“此事發生在慶之在朝堂之上提及新政之後,誰的嫌疑最大?”
“文官來不及吧?”裕王說道。
蔣慶之出宮後沒多久就出行了,從預謀到布置,文官們壓根就反應不過來。
“那麼是誰?”夏言問道。
“將門!”景王說道。
夏言意味深長的道:“陳素剛被淹死在自家井中,誰那麼大膽,敢再度出手?”
景王一怔,“是啊!誰那麼大膽?”
“若是慶之身死,陛下會如何?”夏言在循循引導。
裕王說道:“父皇會怒不可遏,會報複……唯一嫌疑人乃是將門,京師將門……雷霆將至。”
這時候的道爺會展開無差彆報複。
“將門式微對誰有好處?”夏言話裡的意思讓二位皇子身體一震。
“夏公是說,這是士大夫們的手筆?”裕王愕然。
“禍水東引,嫁禍對手,這等手段老夫在宦海中遭遇頗多,見的也多。”夏言說道:“雖說沒證據,但老夫這裡……”
夏言指指腦子,“這裡告訴老夫,此事不簡單。”
老頭兒突然問道:“慶之你為何一言不發?”
蔣慶之歎道:“我在這釣魚,夏公你一來就把魚兒給嚇跑了。”
“什麼魚?”夏言目光轉動,“莫展他們呢?”
景王突然指著遠方,“看那裡!”
遠方,數騎正在追逐著什麼,孫重樓的聲音如雷鳴般的傳來,“狗賊,給老子站住!”
景王恍然大悟,“表叔是以自身為餌,想釣出背後那些人。”
夏言罵道:“小子狡黠,卻以身犯險。你乃墨家巨子,如今墨家聚攏了一幫誌同道合者。你若是身隕,失去首領的墨家將會淪為儒家瘋狂報複的靶子。
他們會把失去首領的王以旂等人拉出來,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以為後來者戒!你……哎!”
“可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蔣慶之摸摸腋下的燧發槍,心想若是鼎爺給力,來一把真正的手槍,那真是完美了。
蔣慶之起身,“老三老四,跟著我去舒筋活血!”
三人上馬,隨即遠去。
遠處,一騎正在掉頭往這邊逃。
蔣慶之拔刀,“你等可看過殺人?”
“表叔,不要活口嗎?”裕王問道。
“你以為此人會知曉些什麼。”蔣慶之冷笑拔刀。
嗆啷!
長刀出鞘。
來人眸子一縮,接著一喜,“蔣慶之!”
他高舉長刀,蔣慶之開始加速。
兩騎飛快接近。
蔣慶之輕鬆避開了對手一刀,長刀迎著寒風掠過。
借助著馬的衝勢,一顆人頭飛起……
後續逃來的一人見狀,毫不猶豫的勒住馬兒。
“死,或是下馬!”蔣慶之刀指對手,鮮血從刀刃上不斷滴落。
那人把長刀擱在脖子上,幾度想用力一拉,可最終卻棄刀下馬。
“小人願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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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