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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去了尼斯,在內格雷斯科裡麵走了一圈,才算真正體會到這種酒店的魅力。”
“不僅是有堪比正規博物館的藝術品收藏,也不光能提供五星級的居住體驗,更不限於它優越的地理位置和彆人沒辦法複製的景觀。內格雷斯科是這三者的結合體,藝術、景致、生活,三者融為一體,才有這麼一間創立了近百年時間,尋遍整個蔚藍海岸都找不到對手的孤品。”
“確實。”趙宥真微微頷首,“內格雷斯科隻有一個。”
“你去過?”
“還沒有,想去。”宥真深深地看了韓易一眼,“以前在紀錄片裡看過。”
“下次我帶你去現場體驗一下。”
“我已經很難再相信你了。”
“真的,拉鉤。”韓易伸出小指,“等這場音樂節忙完了,跨年的時候請伱去歐洲放鬆一下。”
“不去。”
嘴巴很硬,但是身體很誠實,趙宥真將纖細的小指與韓易的纏在一處,又用大拇指跟對方的大拇指蓋了個章,這才咬住下唇,嘴角勾起一道欣悅的弧線。
“到時候再看吧……你接著說。”
“我接著……哦,對,內格雷斯科。”韓易想了想,繼續陳述,“離開尼斯之後,我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同樣的酒店,能不能在彆的地方複製呢?還是說隻有南法才有這種環境?”
“我就去網上查資料,結果發現,很多城市都有類似的博物館酒店。紐約的itizen跟新當代藝術博物館合作,在每間客房裡都擺滿了藝術品。羅馬那邊,華爾道夫開的卡瓦列裡酒店也是,有從16世紀到現代的一係列藏品。有魯本斯的那副《帕裡斯的裁判》,還有清朝皇帝的掛毯,和波蘭國王的……馬桶。”
“馬桶。”宥真忍俊不禁,“不會真的拿來給客人用吧?”
“我專門查了一下……酒店直接拿來當花盆用。”
“倒也是一樣的功效。”
“這個不重要。”韓易笑著搖搖頭,“重要的是,博物館酒店不光是南法的特色,世界各地的旅遊勝地,都有那麼一兩間類似的五星級酒店,而且運營得都相當不錯。這個卡瓦列裡酒店,每年營收2700萬美金,利潤率差不多20%,很賺錢的。”
“所以你就想在科莫湖以同樣的模式開一間酒店。”
“我隻是腦子裡有這個大概的想法而已,不一定是科莫湖……隻不過它離尼斯最近,也是我第一個去考察的地方。”韓易誠實地回答道,“沒想到這個湖區確實有它的獨到之處,風景、人文,還有旅遊配套都做得很完善。而且這裡已經有很多被改造成旅遊景點的莊園了,巴比安內羅、奧爾莫、卡洛塔,都在公共空間裡堆滿了名畫,對遊客開放,一張門票十幾歐元,還作為婚禮舉辦地對外出租。”
“但是,它們都不是內格雷斯科這種經營模式,景點就是景點,博物館就是博物館,沒有居住屬性,而來科莫湖的遊客,又都把莊園探索和文化尋奇,當成是旅行的重要環節……宥真,你有沒有聽說過科莫湖有個酒店,叫埃斯特莊園的?”
“聽說過。”宥真點頭,“特彆有名,應該算是科莫湖最有名的酒店了吧?韓國好多新婚夫婦度蜜月都喜歡去這個酒店。”
“是,我在那邊看到好多韓國人……整個科莫湖都是。”韓易攤開手,“離開帕薩拉誇之後,安托萬帶我去參觀了一下埃斯特莊園,他說,如果要接手帕薩拉誇,拿下來重新裝修改造的話,埃斯特就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我一看,確實不錯,這個莊園的整體結構跟帕薩拉誇差不多,幾棟修複之後看起來富麗堂皇的主樓,和一座占地25畝的巴洛克式公園。”
“服務團隊、裝潢、餐食、景觀,還有娛樂設施,都是頂級。我去的時候已經十月初了,但房間全部爆滿,住的都是歐洲乃至世界各地的富豪。有些人一呆就是半個月、一個月,什麼都不做,就在莊園裡呆著,每天散散步、遊遊船、曬曬太陽,恢複元氣。幾萬、十幾萬美元,輕飄飄地就花出去了。”
“是啊,很受歡迎的。”趙宥真思索片刻,“好像哪怕要到裡麵去吃飯,也要提前預約,不然根本進不去,直接在門口就被攔下來了。”
“對,我們當時就是靠一個下午茶的預約進的莊園。”韓易點點頭,“所以我當時就在想,既然埃斯特莊園,沒有藝術品收藏,光靠花園、湖景和客房質量就能賣一兩千美元一晚上,那如果我能做一個把埃斯特跟巴比安內羅結合起來的博物館酒店,往裡麵放大量有價值的藝術品,其他地方看不到的珍貴文物,那是不是能一舉成為科莫湖甚至整個北意大利地區最熱門也最昂貴的酒店呢?”
“所以,你是因為決定了要買帕薩拉誇,把它打造成博物館酒店,才去的倫敦?”
“不是,去倫敦是早就定好的行程,我本來就準備趁著弗裡茲藝術展的機會,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的藝術類投資品。”韓易回答道,“在我參觀佳士得和蘇富比的展廳之前,我對能不能把帕薩拉誇改造成博物館酒店其實是有疑慮的……因為我不知道到哪裡去找那麼多藝術品。但到了倫敦我就明白了,根本不用找,直接從這些拍賣行收東西就行。”
“展會裡應該也有很多不錯的作品吧?我是說弗裡茲。”趙宥真提問,“畢竟是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展,一百多個畫廊參加呢。”
“我就到攝政公園那邊逛了半天,後麵就再也沒去了。”
“為什麼?”
“主展其實根本沒多少符合帕薩拉誇基調的藝術品,都是當代藝術,彆說看懂了,那些東西我多看一會兒頭都跳著疼。”韓易咧咧嘴,“大師展那邊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二十世紀的大師……有可能是我太偏激、太保守了,但是我一個藝術家都不認識,更看不懂他們的雕塑和繪畫。放在帕薩拉誇很突兀,拿回洛杉磯……我會忍不住想把它們塞洗衣機裡的。”
“這麼誇張?”趙宥真看著他笑。
“就像我聽不懂實驗電子一樣,我也看不懂隨便舞兩筆就說是後現代藝術的畫。”韓易挑挑眉毛,同樣笑著回應,“雖然也有一些經銷商手裡有不錯的藏品,比如有一個第26王朝的木乃伊麵具就挺不錯的。但這些獨立畫廊,規矩多,服務少。檢驗、包裝、運輸,還有運輸環節產生的保險,不光要我們自己承擔費用,還要我們自己找第三方另簽合同,他們最多幫我們推薦一些長期合作的承包商。而佳士得和蘇富比這邊,所有的手續都會幫我們辦好……比如那幅克裡姆特,就收藏在佳士得的紐約展廳裡,我什麼都不用做,寫個送貨地址,他們就會直接包機運到來。”
“運輸費……他們出?”
“當然還是我出。”韓易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但是就方便很多啊,如果以後要往意大利運藝術品,我肯定不想自己去操作這些事情。另外,有些進口的手續和稅務減免,也隻有他們兩大行有足夠的能量跑得下來。”
“最重要的是……我確實不喜歡弗裡茲的氛圍。”
“哪方麵的氛圍?”
“這麼說吧,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的gd&nbp;er。”
眾所周知,億萬富豪們有一套固定的旅行日程。
其中有不少場合,普通人根本就進不去。
一月份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五月份的et&nbp;ga和戛納電影節、八月份的威尼斯電影節,以及九月份摩納哥遊艇展的非公眾開放日,必須受到邀請才能進入會場。
而另外一些活動,則是大部分人負擔不起的奢侈消費。比如說富豪們跨年喜歡去的聖巴斯,聖誕節前後,島上基本找不到兩千美元以下的酒店。又比如說每年二月份的超級碗,任意一張二手門票都得4500美元往上,若是想要買個視野不錯的好位置,比如50碼線附近的前排,一兩萬美元根本打不住,至少得出到三萬,才能從黃牛那裡勉強勻一張票出來。
你說vip包廂?那是有錢都訂不到,早就被億萬富豪和大品牌包圓了。
至於剩下的那些,阿斯彭滑雪、溫布爾登公開賽、墨爾本杯,那都是得實打實買下昂貴的入場券,才能體驗的行程。
對於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拜金女們來說,成本太高,性價比太低。
於是,開放給公眾參觀的弗裡茲藝術展和巴塞爾藝術展,便成為了歐美假名媛和小網紅們紮堆聚集的地方。
她們身著看起來昂貴,但實際上不知道是哪裡淘來的大牌假貨,通常都是真正的富家女絕不會選擇的,大膽而前衛的設計。亮片、絲綢、高叉裙和深v領成為了她們讓人過目不忘的標誌。每個畫廊的展廳裡,女孩們三五成群,互相拍攝著她們假裝欣賞藝術作品的矽膠側臉,小聲討論著應該使用哪個濾鏡,又該在哪個時間段將照片放上intagra。
這些姑娘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欣賞藝術或者購買畫作,而是在一年一度的收藏者盛會上尋找獵物,從茫茫人海中精準定位富有的單身男性,以釣得金龜婿。
她們清楚這點,在她們身邊遊曳的男性也清楚這一點。許多男人知曉這裡聚集了眾多懷揣著特殊目的的女性,因此,他們也采取了相似的策略,扮演成富裕的上流社會紳士,以吸引她們的注意。他們穿著借來的昂貴西裝,佩戴著細看滿是破綻的手表,儘力模仿那些真正億萬富豪的談吐和舉止。他們如鯊魚一般在展廳裡四處巡視,發表著對藝術和藝術品,似是而非的‘深刻見解’。
在這場遊戲中,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獵物,而同時也有可能成為彆人的獵物。這種情況下,弗裡茲展從某種意義上完全脫離了展會的屬性,而變成了一場複雜的社交戲劇,一片野蠻的原始叢林,人們在這裡隨意切換各種麵具,身份在獵物與獵人之間不斷變幻。
豪瑟沃斯、邁克爾-沃納、p·p··……管你哪個畫廊,管你展出的是什麼東西,圍繞著藝術品們展開的對話,一多半都是與藝術無關的東西。
“聽說拉夫-西蒙斯剛才在這裡看展?”
“我剛才看到邁克爾-布隆伯格買了件雕塑……多少錢?我不知道,但是支票簿上好像寫了一長串!”
“我告訴你,安德魯-加菲爾德今天在……”
小小的畫框,框不完人類的名與欲。
就像四英尺的舞台下,也隻會上演錢與權的戲碼一樣。
藝術展也好,歌劇院也好,任何所謂的高端文化場所,都隻不過是乏味生活的微縮模型,一個閃耀著金錢和權力光芒的複雜迷宮。
藝術和文化的麵紗下,潛藏著人性的多重麵相**、虛榮、爭鬥,以及無儘的策略遊戲。
當然,永遠都會有隻是心懷好奇的旁觀者出現在現場,但至少在這一幕戲裡,他們隻是緊挨著幕布,在台上匆匆而過,一閃即逝的龍套而已。
韓易,也許是2016年倫敦弗裡茲藝術展上,為數不多的那極少一撮,真正是去看藝術品,真正在考慮收藏和投資的人。
想象這樣一幅畫麵一個衣著簡潔大氣,沒有多餘矯飾的年輕人,帶著一位打扮同樣精致,看起來和藹卻精明的中年男人,身邊還站著一個阿爾巴尼亞氣息濃鬱的彪形大漢。
而且,這個年輕人,還長著一副亞洲麵孔。
還有比這更能凸顯億萬富豪氣質的組合嗎?
不是信托基金寶貝,就是數字貨幣贏家。
從2011年開始,這類來弗裡茲藝術展一擲千金的亞洲消費者越來越多。
彆的不說,今年年初馬來西亞富豪劉特佐的醜聞曝光後,他與米蘭達-可兒的風流韻事也見諸報端。
一場維多利亞的秘密幻夢,給米蘭達-可兒帶來了價值900萬美元的昂貴珠寶。
而這還是美國司法部能查到的實物饋贈,不包括現金。
亞裔富豪,特彆是華裔富豪,優質捕獵目標的名聲,又一次得到了鞏固。
沒有歐美富豪那麼多臭毛病,也沒有中東富豪那種把人當prta&nbp;ptty的惡心怪癖,出手闊綽,極少斤斤計較。
這種極品凱子,釣到就是賺到。
去香港東京享受繁華都會生活,不比在倫敦整天提心吊膽,生怕家人發現,或者去迪拜大口吞咽,整夜啜泣嘔吐好多了?
於是,就這短短半天的時間裡,弗裡茲藝術展上的諸位女獵人各顯神通,給韓易上了一堂生動的rizzgy課程。
課程的第一位教授,安德莉亞-洛薩雷斯。
在凱恩-格裡芬-柯克蘭畫廊與光線藝術大師詹姆斯-特瑞爾合作的沉浸式燈光裝置前,安德莉亞十分真摯地向韓易詢問這個藝術裝置的寓意,在聽見後者“我也看不懂”的誠實回答後,安德莉亞以一句“那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生命”展開了攻勢。
“我叫安德莉亞-卡羅琳娜-洛薩雷斯-卡斯蒂列霍斯……”
1米83的高挑女郎撩起如瀑的棕色長發,露出誇張的三段鑽石耳環,和修長迷人的脖頸。
“但如果這個名字對你來說太長太複雜了,你也可以叫我,委內瑞拉小姐……”
“或者委內瑞拉……環球小姐,什麼的,我記不清了。”
韓易聳聳肩,補充道。
記不清?
當然記得清。
2015年委內瑞拉地球小姐。
亞馬遜州的參賽代表。
第一次被選美冠軍搭話,任何男人都記得清。
但在心儀的姑娘麵前,再清晰的記憶,也要套上一層毛玻璃。
“委內瑞拉小姐。”趙宥真微微蹙眉,“真的會有人這樣介紹自己?”
“很明顯,是有的。”韓易撇撇嘴,“也許是因為,這個頭銜很有用吧。隻要拋出來,絕大部分男人都會感興趣。”
“但你不感興趣?”
“你看我身邊有個委內瑞拉姑娘嗎?”
“現在沒有,倫敦不一定沒有。”
“天地良心,你可以問費亞穆。”韓易舉起右手,“我要是對這種頭銜感興趣,那好萊塢到處都是。”
“那你在倫敦……”趙宥真雙手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俯過幾寸,衝他嬌俏地眨眨眼,“還對哪些頭銜表達出了不感興趣的態度?”
“哪些頭銜啊……”
第二個頭銜,聖安德魯斯大學藝術史專業的碩士。
一頭火紅而鬆散的卷發,淺綠色的深邃眼眸,白皙的鼻峰與臉頰間點綴著些許雀斑,卻無法掩飾她那來自北方的質樸美感。斜挎在肩頭的舊皮包,裝滿了藝術書籍和一張大到不能完全塞進去的畫板。
她“不小心”撞到韓易的肩頭,各色式樣的鉛筆與毛刷散落一地。她給幫她一起撿拾的韓易道謝,並用那雙小鹿斑比般的大眼凝望著他,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叫艾麗德-弗雷澤。
一個優美雋永的蘇格蘭名字。
天然去雕飾的艾麗德,呈現出如同馬裡湖般澄澈的純淨,任何想要在美麗中尋得安寧的男人的心靈,都無法不隨著艾麗德的睫毛而微微顫動。
段位比安德莉亞更高一籌,但韓易卻依然無動於衷。
“太刻意了。”韓易如是點評道,“這就像是……礦泉水和純淨水的區彆,看起來差不多,但一入口就能品出不同。”
“哦。”趙宥真了然頷首,“你入口了。”
“咱彆玩文字遊戲哈,你懂我的意思。”韓易無奈地看了一眼宥真,“也許這麼說聽起來有點裝逼,但是在倫敦……我確實能感覺到,有很多人想要有意無意地接近我。”
“我之所以會跟你這麼坦然地去分享這些,就是因為,我發現,雖然有這些形形色色的誘惑,但是我好像煉成了一種……怎麼說呢……”
“飽受考驗的無動於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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