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太陽牆的建造是全自動工程。
每個被派往這裡的工人都被改造了本能,束縛在特定空間內,既不能休息,也無法死亡,隻能像是被線控製住的木偶,在天人打造的舞台上表演永不落幕的戲劇。
他們生活在重複的孤獨和麻木中。
張誌卻想了個辦法,通過修牆來找樂子。
他利用自製的寶石八爪魚,將一塊塊寶石進行雜耍拋接。
小時候他曾經在馬戲團裡跑腿打雜,跟著裡麵的一個小醜大叔學了幾手。
最常見的三球拋接模式,球呈“∞”字形軌跡,叫做基礎拋式。
球沿單向環形軌跡高速拋接,適合更多數量的球,這是淋浴式。
手臂交叉交替拋接,動作複雜且視覺華麗,則是最難的機關槍式。
張誌用如今的十二隻寶石手臂,玩出了眼花繚亂的多球拋接,被他拋起的寶石在太陽能量下不斷反光,看起來頗為絢麗。
引惹來了不少其他工人們的觀望。
除去雜耍,張誌還開發了遊樂場建造法。
其實就是將寶石細胞為基石,打造出雲霄飛車、海盜船、空中雲團、房屋、巨大兔子等形狀。
雖然這些結構隻要連入環太陽牆,就會迅速被寶石細胞本身漸漸改變,最終趨於平整。但如果將那些懸浮遊離的寶石組裝起來,暫時不並入環太陽牆,卻能一直保持其形態。
張誌甚至效仿翡翠城,打造出了一座自己的多層飛屋。
這並不影響他工作,也沒有被天人喝止或毀掉。
漸漸工友們開始效仿。
大家都在環太陽牆上方的空中,造自己的房子,有的還自帶庭院,這些寶石打造出的各式建築和場景,變成了枯燥工作裡難得的自娛自樂。
其中還有少量的藍寶石、紅寶石和黑寶石,變成了窗戶、照明燈以及裝飾品。
很快。
大夥兒的聰明才智都被激發出來。
有人迅速摸索出了新玩法,開始有可旋轉的磨坊風車,通過轉動,還能帶來暖呼呼的氣流,推動局部產生風。
有人造出了寶石風箏,能夠放得很遠,就像是巨大的鯨魚在遊曳。
更有搗鼓出了複雜的動力式裝置,以寶石細胞為基礎,構建了類似於挖掘機輪船的載具。通過黑寶石操控,可以操控其鏟鬥去捕獲那些遊離飄蕩的寶石。
看到日新月異的改變,張誌也很高興。
這就變種人們組成自由軍一樣。
其實大夥兒都有才能,並且能夠激發出相當不俗的效果,隻是缺乏一個契機,缺一條將死水攪活的鯰魚。
過去吳剛擔任了這樣的角色。
現在張誌也在學他的樣子,去當好這樣一個角色。
這一工作倒是體現出了他的優勢。
張誌實地參與了很多一線勞作,做過挖礦采集,所以對於礦工們的需要和生活有一定了解。
他們需要找樂子,來將疲勞和辛苦暫時忘記。
在其他地方,可以是喝酒,抽煙,賭博,找妓女,但在條件有限的這裡就隻有就地取材了。
張誌記得。
在外海挖掘采集光冰時,作為礦工的天行者和領海主們被禁止使用任何私人物品,這是為了避免高精度的光冰受損。
那時候,大夥兒經常玩的兩種把戲。
第一種是吐氣。一口吸入那些濃鬱的霧靄,然後就像是抽煙似的吐出煙圈。
第二種是踢石頭。礦區總歸是有雜質度極高的光冰,這些是沒有價值的,可以互相傳球踢著玩兒。舊人類有一項足球運動,或許就是基於類似環境誕生的項目。
張誌忽然想到。
這裡倒是也可以玩這把戲。
空中漂浮的寶石細胞,不就是天然的球嗎?
想到這一點,張誌用自己造出的手臂舉起一塊白寶石,丟向相隔距離最近的一個工人。
對方正是那個造出了風車的家夥。
白寶石飛去。
對方用風車將白寶石彈給了下一個,落在了隔壁造了一麵巨大的盾牌的家夥那裡,然後又繼續傳遞。
這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在大夥兒彼此配合下,變成了一種簡單遊戲。
寶石彈球,成為了大家交流和打招呼的方式。
沒多久。
張誌又冒出了新想法。
既然這些遊離寶石不受限製的,是否可以用它們來進行更加複雜的表達?
他又想到了廢土公司。
那邊為異形開發出了特殊的語言。包括異形文字,以及後來的電貓對講機。
不可接觸是確定的。
但從彈球來看,並不是阻隔交流。
隻是無法以常規方式互相意識或聲音接觸。
張誌開始致力於打造一個全新的寶石工具,他一邊工作沒落下,一邊嘗試製造。但到底不是工程師和工匠,造裝置對他來說還是太過於困難了一點。
就在屢屢失敗時,張誌有天忽然回過神。
根本不用那麼複雜!
隻要用可以傳遞意識的黑寶石,通過藍寶石能量驅動,投射到白寶石上就能傳遞信息。
實驗確定可行後,他對隔壁的工友發送了第一條信息。
——朋友你好,我叫張誌,新來的。
對方等了很久。
直到最終確認張誌沒事,那人才小心翼翼地通過黑寶石回應。
——你真是不要命了,之前沒人敢這麼做。我叫山陽。
張誌倒是心裡一鬆。
果然可行。
——路子都是試出來的,過去大家都不敢這麼做?
——當然。誰也不敢開這個頭,可能一下就被砌牆裡,雖然工作很痛苦,但總比變成牆的一部分動彈不得好。
張誌恍然。
還是自己這個愣頭青開了先河。
他隱隱感覺,天人應該沒有禁止交流的機製,更像是環太陽牆特殊環境所造成的限製。
天人對光核體並不在乎。
自己這樣的工人也一樣。
他和山陽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對方是一名天行者山地犬,因為沒什麼天賦,被丟到這裡當勞工。
按照山陽的說法,環太陽牆隻對工作嚴重失誤非常敏銳,工人會被固定成環太陽牆的一部分,也就是砌牆。
工人之間都有著特定的距離,無法彼此靠近,都被隔離開來。
這是一種無儘的徭役。
在天人的恐怖力量震懾下,工人們根本不會有反抗的想法,大家都得過且過,越來越麻木和冷淡,個個都像是行屍走肉。
由於太陽牆這裡沒有時間參照物,沒有白天黑夜,大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每一天都在重複,導致人也越來越趨向於機器。
張誌搞出的這些危險舉動,卻在改變這一局麵。
他和附近的幾個工友漸漸熟稔起來。
大家開啟寶石交流之後,原本的死水就活了起來。
大家都跟著分享自己的發現。
像是山陽,它是天國還沒建立之前就到這裡的,貨真價實的老工人了。那個時代能成為天行者,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角色。
它就提出了一種特定寶石排列組合,會讓寶石們循環轉動,這也是它造出巨大風車的核心技術。
群體的智慧聚集起來,各種經驗和寶石技巧開始流動彙合。
張誌帶著大夥兒還造出一個浮空通道,通過這一道路,大家隨時可以通過白寶石直接對話,甚至用寶石纖維互相接觸握手,比過去方便多了。
工人們雖然工作辛苦和重複,但這裡也有著大量藍寶石定期投放,讓大家根本不愁能量,一個個最少都是天行者。
就在張誌團結起寶石工人們時。
他忽然就被灌注了一段消息。
……
講到這裡,張誌停頓了一下,對眼前的周異說:“那段信息的大概意思是,因為我在造牆上表現優異,所以得到了破格成為額外的代行,序列為八號。”
“我的職能,是負責帶領那邊的工人們繼續提升效率,加快環太陽牆的建設進度。”
說起這一點,他笑容裡有一絲無奈。
“現在我被送回來,是為了篩選更多的工人過去修牆,工人數量上不封頂,但至少要有100名去補充那邊。”
“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