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姐姐……我嘗試過找她,但根本連辦法都沒有……外加上那段時間,母親的病情加重,急轉直下,突然就離開了,父親的情況也突然變差,在重症病房裡住了一個多月,又手術了三次,也還是沒有能夠有結果……”
父母相繼離世。
陳清遠分彆給他們辦了葬禮之後,陳青竹留下的那些錢,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自那之後。
陳清遠也徹底從一個家庭圓滿,成績傲人,意氣風發的高中少年,變成了一個輟學打工,孑然一身的孤兒。
還好的是。
青梅竹馬的小女友高莉,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始終不離不棄。
除此之外。
他內心還有一點能夠感到慰藉的是,姐姐雖然是把自己賣了,但在國外的有錢人家,應該過的挺好,不用跟自己一樣承擔眼睜睜看著父母離去的痛苦。
但陳清遠萬萬沒想到的是。
一切都跟他所想的,截然相悖。
“我以為她能在國外過的衣食無憂,也算蠻不錯的,可我沒想到的是……沒想到那晚的一彆就是永彆!”
陳清遠攥著拳頭,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我再見到她,她就已經變成了一捧骨灰,而且還是被幾個保鏢送回來的!我抓住他們問,幾個人卻把我打了一頓,自那之後再也杳無音訊,我甚至都不知道姐姐嫁給了誰!”
將姐姐的骨灰葬在了父母身旁。
那一刻。
陳清遠的天,徹底的塌了。
一切,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姐姐換來的醫藥費,沒有能夠救到父母的命,結果反倒賠上了她自己的命。
那是個秋天。
他在墳前躺了三天,那時候的他,真的好恨,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無能,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姐姐,沒有能夠保護好家人,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不是高莉找到了他,哭著求他回去,那一次,他真的就想死在墳前,跟父母姐姐死在一起來著!
“老天不公啊!”
陳清遠猛地一拳捶在了劣質的木頭沙發上,拳頭上瞬間皮開肉綻。
二十多年過去了。
他仍舊無法釋懷分毫!
他每天做夢都在想,想當年姐姐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還以為他這輩子都無法再知道真相,隻能死了之後去問地底下的他們了……
陳清遠拽著衣服領口擦了一把眼淚,起身又去到了後麵那個靈位遺像所在的小屋裡:“那張紙,我到現在都還留著……”
很快,他搬了一個大木箱子出來,放在了茶幾上。
打開箱子,從裡麵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沈詩酒。
滿臉淚水的沈詩酒接過信封,從裡麵拿出了一張半卷著都沒有多少褶皺,保存的非常好的泛黃紙張,紙上洋洋灑灑寫滿了一整張娟秀又不失筆鋒的字跡。
“清遠。”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去了梅麗侃。”
“就在你昏迷這段時間,我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我已經結婚了,領了證,舉行了婚禮,很抱歉,沒有能夠邀請你跟爸媽出席。”
“十八年了,從你一出生開始,你就一直是我最驕傲的弟弟。你的善良堅韌和勇敢,都讓我無比欣慰。無論未來遇到什麼困難,請相信自己,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去麵對!”
“我的離開,非我所願,但也是我所願,與其繼續留下無能為力,我更喜歡現在這個結果。”
“我走以後,照顧爸媽的重擔就交給你了,姐姐想對你說聲辛苦,卻又感覺太過蒼白,千言萬語,無以言表,隻望全家往後都能幸福安康。”
“清遠,這裡是三十萬,應該能夠支撐住父母接下來的醫藥費了……未來誰也說不清楚,但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能不對生活失去希望,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人生,如果有一天你感到孤單或迷茫,可以抬頭看看天上,雖然天各一方,但月是同一片月,當你站在月亮下的時候,另外一方的我同樣也在,你永遠都並不孤單……”
隻是讀這些文字。
仿佛都能夠感受得到寫下這封信的人是多麼溫柔。
紙上有很多斑斑點點的水漬,那不是陳清遠一遍又一遍看這封訣彆信的時候,流上去的淚水,陳清遠不敢讓自己的眼淚滴在上麵。
那是寫這封信的時候,陳青竹的淚!
沈詩酒看著這封母親的手書,更加哭成了淚人,她哽咽的幾乎開不了口,搖頭道:“沒有,媽媽沒有去梅國,她就在杭城!”
聽到沈詩酒的話,陳清遠如遭雷擊一般戛然愣住:“就在杭城?怎麼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就在杭城?”
“我從小到大一直到上大學之前,都沒有離開過杭城,就算媽媽當年沒在杭城,也不可能去梅國的,因為在梅國的話,是沒有辦法在同一時間看到月亮的!”沈詩酒指著紙上的一段話。
陳清遠張大著嘴巴。
是啊!
他怎麼這麼蠢,看了這麼多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強烈的懊悔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席卷而來,陳清遠表情甚至都猙獰了起來。
如果自己早就發現姐姐就在杭城的話。
那自己當年……當年是不是有過能夠救下姐姐性命的可能?
他當年打聽過,他打聽那些有錢人家,誰家剛剛結婚以後就出國了。
可壓根沒出過,怎麼可能打聽的到?
陳清遠接連砸了沙發好幾下,江辰沉默了一下,說道:“舅舅你不用自責的,當初可能是有難言之隱,小酒的媽媽不想讓你找到,你就算知道,也多半是找不到的!”
江辰沒有說的太直白。
其實,陳清遠根本不用懊悔。
就算知道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因為他根本接觸不到那個層次的人,就算機緣巧合真讓他找到了,那個年代,一個工廠老板就讓他們無可奈何,更彆說已經在本地盤踞一方的沈氏集團了,他想要把人帶走,可以說是癡人說夢。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陳清遠用手頂著額頭。
“當年娶小酒媽媽的,是杭城的本土大企業沈氏集團的沈文龍,那時候的他應該還沒有坐到董事長的位置……”
江辰的嗓音也略顯沙啞。
沈詩酒的狀態太差,再讓她親口說些什麼,也太過殘忍,而且現在對於這些事情,他了解的比起沈詩酒而言還要更深一些。
“具體怎麼回事,還再查,沒有結果。小酒降生之後,她媽媽就已經不在了,從小到大,她被她的奶奶像圈養金絲雀一樣圈養著,學習請家教,每天被人形影不離的看著,在從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裡,從來沒有關於母親的話題,她也沒有一丁點關於母親的記憶,在兩天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媽媽叫什麼名字……”
江辰把事情大致跟陳清遠講述了一遍。
陳清遠愕然當場。
他難以置信。
怎麼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殘忍……
讓一個孩子,連自己媽媽叫什麼都不知道?
陳清遠手指顫抖,心臟也在跟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