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今天辛苦你們二位,回頭我請你倆吃飯。”江弦誠摯的感謝一句。
這年頭,待業青年那麼多,當然滋生出很多的不穩定因素,街上頑主啥的海了去了,今兒要是真被人劫了,他連哭的地方都沒。
倆人告辭以後,江弦一個人在院兒裡坐了一會兒,他爹他媽準時下班回來。
“這麼多糧票、油票?!”
饒月梅吃了一驚,“這吃到我退休都吃不完啊!”
江國慶也是滿臉震驚,“彆說吃到你55歲退休了,這吃到我60歲退休也吃不完啊。”
“您要是65歲退休,應該來得及吃完。”江弦一臉嚴肅的討論,還歎了口氣,“不過可惜了,您得再過十年才出生,才有希望65退休。”
“說什麼胡話?我再過10年出生,那能有伱?”江國慶皺眉道。
江弦點頭認可,“是,那批人都不生孩子。”
饒月梅拉著江弦坐下,開始審問這錢的來源。
江弦仔細講過,見來龍去脈都沒問題,饒月梅這才放下了心。
江國慶想了想,“這麼些僑彙券,要不我找人問問,替你賣了去?”
“算了。”
江弦一琢磨,“反正沒寫日期,咱就留著可勁兒用唄,我現在又不缺人民幣。”
他現在想要的是外彙券,甚至是外彙,計劃經濟時代,人民幣的作用還是太受限製了。
饒月梅聽著這混賬話,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看著這一桌子三百多張僑彙券,她是真不敢想她家好大兒現在兜裡究竟能有多少錢。
等朱琳見到這麼多僑彙券,也嚇了一跳。
雖然知道這錢很多,可當它具象成實質以後,震撼效果立馬提升了一個層次。
又過兩天,江琴、邊華偉,一人抱著一個兒子,坐著火車從上海來往京城。
弟弟結婚,她這當姐姐的自然要露個麵。
江弦和他爹上京城火車站去接了一趟,江弦從江琴手裡接過他小外甥,顯然是坐火車坐的沒勁兒了,這會兒睡得那叫個香甜。
從京城火車站一路回到景山東胡同。
這院子江琴一家過年時候來過一次,不過那會兒還沒修繕,是個破落模樣。
所以江琴一踏入朱紅大門,臉上的吃驚之色便遮掩不住,“這真是咱們家麼?”
“修的真漂亮!”邊華偉也嘖嘖讚歎。
從垂花門進去,看著又寬敞又漂亮的院落,尤其是獨門獨院的廁所,唏噓不已,“我們上海裡弄的廁所,小便池都是露天的。”
“是麼?”江國慶吃了一驚。
“這個還真是。”江弦在上海見著過,男同誌站在路邊兒對著小便池解決問題,女同誌們就從他屁股後麵兒走過,一臉的習以為常。
安排了他們一家在西廂房住下。
江琴拉著江珂,盤問她學業問題,這妮子下學期就要上初三,心思一點兒不在學習上,江弦都擔心她能不能考上漣水中專。
邊華偉擱下行李,放下孩子,簡單收拾一番,來到院兒裡的天棚底下。
和江弦一塊兒坐在石凳上,瞥了眼頭頂掛著的鳥籠子,裡麵有隻毛色漂亮的鸚鵡。
“哪弄的鳥啊?”
“咱爸弄得。”
“上哪兒弄的?”
“阜成門立交橋那邊兒,南北馬路東側的邊沿兒上,今年年初不知道怎麼的弄出來一個鳥市,花、鳥、狗、兔、貓、猴都有,每天人喊鳥叫,特熱鬨,家裡那荷花缸、畫眉、百靈都從那兒弄的。”
“我找時間去逛逛。”邊華偉頗感興趣道。
男人一上了年紀,無非就這些個愛好。
他又捧起手上一冊厚厚的書,放到石桌上頭,“本來想著郵寄給你,後來聽你姐說你要辦事,乾脆給你帶過來了。”
江弦瞥了眼封麵,一個留長辮子手舞鐵拳的大俠好像要跳出來似得,右上角寫了幾個行書大字
——霍元甲,江弦。
“印出來了?”他一臉欣喜的翻看幾頁。
琢磨著回頭得弄上兩本,給馮驥才、徐小明各自寄一本去。
收好《霍元甲》的單行本,邊華偉又給江弦講了講連環畫的事兒,江琴試著畫了幾幅,他拿給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認識的編輯朋友看了一下,覺得還不錯,可以和她約稿。
“張樂平老先生都說你姐有天分。”邊華偉一臉欣喜,“要是她能乾這個,我就讓她辭職專職畫畫好了,現在畫師特賺錢,她們廠工人每天都得三班兒倒,太累了,到時候你幫我勸勸你姐。”
江弦點點頭答應下來。
他當然知道小人書的輝煌沒幾年,他更知道工人的輝煌也沒幾年了,到時候總不能看著她姐“我不下崗誰下崗”。
江琴要是能練出點兒功夫,以後他身邊兒美術的工作肯定少不了,他給她安排便是,又不是非要在小人書上吊死。
趕在31號結婚以前,江弦領著朱琳回了趟景山東胡同,讓她和江琴一家見了見麵。
朱琳有些局促,但基本坦然,嬌滴滴喊了聲“大姐。”
“你好,你就是朱琳吧,可真漂亮。”
江琴麵帶笑著打量一眼她,又乜一眼江弦,“一看就是電影明星的樣子,老二能找著你,可真有福氣。”
中午,這一大家子,整整九口人,一塊兒坐在院兒裡天棚底下吃午飯。
大人們說說笑笑,江珂管著倆小外甥,管的井井有條,小妮子已經初具“德華”氣質。
“江弦,你跟朱琳結婚以後住哪兒,是搬來和爸媽住麼?”江琴問起了江弦的打算。
“虎坊路15號那房子還沒退掉,我和朱琳準備先繼續住著,那兒起居都方便。”
江琴點了點頭,“那今天下午,我上虎坊路那兒去給你們好好收拾收拾房子。”
今兒正好是周末,沒啥事情,饒月梅領著江琴、朱琳、江珂,幾個女眷一塊兒上虎坊路那房子去,裡裡外外給清掃了一遍。
後麵的幾天,朱琳便回家去住了。
一直到7月末尾這一天。
景山東胡同,江弦一早就被饒月梅喊了起來。
他洗漱一番,穿上白襯衫西褲皮鞋,把自己捯飭利落,蹬著鋥光瓦亮,煥然一新的二八牌兒錳鋼車,往中關村去。
朱琳一家人也都在家,還有些鄰居和親戚,都來一睹江弦風采。
“新郎同誌來了!”
“朱伯伯,劉伯母。”
江弦微笑著跟朱琳的父母打過招呼,他倆麵帶笑意的點點頭,今天穿的很正式。
江弦從兜裡掏出個紅包塞給朱虹。
“謝謝姐夫!”朱虹迫不及待的拆開,看到裡麵裝了一遝大團結,還有好幾張僑彙券,驚訝的叫了一聲。
她這個姐夫出手可夠大方的!
推開裡屋門,朱琳正坐在東方紅的鏡子前,手上握著香粉盒,天津日用廠的萬紫千紅牌香粉,往臉上拍拍打打,房間裡飄散著蓓蕾花香。
她今天穿的是紅西裝紅西裙,腳上是一雙白色高跟鞋。
朱琳不太會穿高跟鞋,走路都有點兒彆扭,江弦笑笑,“我扶著點你。”
朱琳臉一紅,“哎呀,多丟人啊。”
嘴上這麼說,手還是抓住江弦的胳膊。
在家人的注視下,倆人帶著早已準備好的各種資料一塊兒出門,上椿樹街道辦事處去領證登記,江弦身上還裝了點兒水果糖。
“吳叔!”江弦招呼一聲。
“江弦,快來、快來。”吳建國一臉笑意,他這邊兒自然也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雖說這會兒是政治掛帥,熟人之間要戒備,不過吳建國還是給江弦行了方便,領著他倆,一路順順利利把手續挨個辦了下來。
這會兒的結婚證就是張大獎狀,沒有照片,寫著江弦和朱琳的名字,後麵是“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中國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發給此證”,右下角有日期和蓋戳。
下麵還印有延安圖案,提示新人不要鋪張浪費,發揚延安艱苦奮鬥精神。
江弦按照習俗,把早就準備好的糖拿給蓋章子的工作人員。
一般是兩毛錢水果糖,他也不壞這個規矩。
工作人員們紛紛道賀。
“恭喜啊。”
“小兩口以後互敬互愛、和睦相處。”
“革命伴侶今後可得共同為祖國四化建設做貢獻!”
江弦和朱琳微笑著道過謝,把結婚證當寶貝一樣仔細收好,並肩離開。
今天的天氣明朗,金色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在兩人腳邊灑了一地。
空中鴿子群撲棱著翅膀,發出咕咕的叫聲。
放眼望去,藍天如洗,白雲如絮。
“走了。”江弦提醒一聲。
朱琳側坐在車後座上,兩手抱著江弦的腰間。
車子緩緩行駛,伴隨著一陣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爽。
夏日的陽光如同細碎的金子,慷慨地灑落在每一條街道上。
朱琳微微眯著眼,複雜而深刻的情感在心中湧動,相識相知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爍。
她環著江弦的腰,把頭傍在江弦背上,幸福如同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
“真好。”她輕聲說。
江弦露出一抹微笑,“不怕被人看見?”
“怕什麼?”
朱琳輕哼一聲,杏眸水波流轉。
“合法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