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在《京城文藝》發表後的短時間內,產生了極強的“轟動效應”。
評論界談論最多的,是作品中散發出的道家文化氣息。
“一天不吃飯,棋路都亂”、“何以解不痛快,唯有象棋”...
這些實在的樸素話語,異於文壇主流,背離對曆史的批判,反而表達出一種自在的活法、遠離激情的冷靜。
這種彆具一格、拋棄了沉重思考的寫作方式,迅速斬獲了一大批讀者的喜愛。
天南海北的信件雪花般寄去京城文藝編輯部,章德寧給江弦送了幾次,信件多到要裝在麻袋裡。
江弦簡單清點過,有近三百多封,並且這勢頭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繼續猛烈的增長著。
這些來信,極大的滿足了江弦同誌的虛榮心。
一開始,他還會頗為興奮的一封封拆開,逐字逐句的閱讀。
不過信箋內容的大差不差,看久了就膩。
不像起點的本章說,lp賊多,一刷全是段子、澀圖。
江弦又把目標放在了郵票上,翻騰著信封,試圖從中尋出些好郵票。
J25《全國科學大會》、T28《奔馬》、T29M《工藝美術》...
沒找著太珍貴的,人道洪流票在這會已是奇貨,至於幾年後,那張赫赫有名,重生文必寫的T46猴票...
江弦就沒敢惦記。
根本買不著。
什麼發行時無人理會?什麼郵票員因未完成任務,隻好自費96元購買15版猴票?
都是假的。
猴票發行當日,集郵公司門口你就看去吧,人山人海,少說得有上千人排隊買猴票,稍去晚點,彆說買了,見都見不著。
至於那個傳奇郵票員,那是動用單位內部關係,走特殊渠道,自個兒偷摸購入了15套。
......
晌午,江弦披上大襖,戴上圍巾出了門。
頂著冷颼颼的大風,蹬著車子到前門,瞥見趙振開、李陀幾人蹲在“京城烤鴨店”的牌匾下抽煙。
“大作家來了。”
“好好宰他一頓。”
“待會兒要幾道硬菜!”
“行行行,今兒我請客,大夥都敞開肚皮吃。”江弦大大方方的表示。
《棋王》發表,趙振開、李陀這些人跑前跑後,沒少出力,還有薑世偉,無形中幫他收集了【大院子弟】這條靈感。
於情於理他都得做回東。
眾人山呼之際。
江弦盯上了剛才叫最歡的馮驥才,“大夥都靜靜,聽我說。”
“今兒一頓烤鴨我看吃不過癮,聽說馮老師剛開了場作品研討會,茅盾先生都去了,這等好事,馮老師得請頓客慶賀慶賀吧?”
眾人一經提醒,都反應過來:“該請、該請,江弦發一部作品都請客,馮老師連發三部作品,必須表示表示!”
“對,沒毛病。”
“馮老師可彆裝窮,大夥都知道,你是嗡嗡嗡後第一位拿到稿酬的作家。”
“馮老師,老莫怎麼樣?一頓烤鴨,一頓西餐,中西合璧。”
“那就多謝馮老師款待了。”江弦笑嘻嘻的看向馮驥才。
每次看他都得抬著腦袋。
這家夥個子忒高,一米九二,作家裡恐怕隻有據說一米九的王小波能跟他比比。
不過王小波從不接觸作家群體,用他的話說就是:“聽說有一個文學圈,我不知道它在哪裡。”
馮驥才鬱悶又無奈,有點悔恨自己剛才多嘴多舌。
江弦這小子,真是會禍害!
“京城烤鴨店”就是“全聚德”。
人道洪流時期,小卒子們給它摘了百年老字號的牌匾,至今都沒敢換回去。
之所以來全聚德,有三個原因:
一是味道好,比後世商務化以後那糟爛鴨子強的多。
二是這不打人,這會兒那國營店,服務員地位等同於後疫情時代公務員,奉行的服務宗旨是“不準打罵顧客!”
三是不要糧票,這年頭少數的高檔飯店是不收糧票的,像東來順、老莫、萃華樓、便宜坊...
看一眼菜單,江弦要了隻8.82元的烤鴨,又點幾道菜,木須肉0.95元,鮮蘑油菜1.5元,香菇比肉貴,湯菜海參2元,炒蝦片4.4元,因為費油,蔥醬料每份2角,荷葉餅2兩1角,這會的2兩,意思是2兩乾麵粉。
還要了幾瓶生啤酒,用罐頭瓶子裝著,一瓶0.2元。
啤酒這會兒屬於統購統銷的特供商品,供應吃緊,自銷隻麵向高檔飯店、機關大院、旅遊景區,老百姓想喝,得拎著暖壺、排著大隊打“散啤”。
趙振開忽開口道:“江弦,有件事想麻煩你。
我最近在籌劃辦本雜刊...”
江弦知道他辦的那本雜刊:《今天》
說好聽點叫民間刊物,不好聽點就是一非法刊物。
它大量的刊發了地下文學作品,尤其是“朦朧詩派”的詩詞,“朦朧詩”由此走入大眾視線,其實那會兒還沒“朦朧詩”的說法,大眾用古怪詩這樣的詞彙,來概括此類晦澀的詩歌。
《今天》是極璀璨的,新穎、先鋒的理念,吸引了文學青年,帶動了文化風潮。
趙振開講了半天,江弦也沒明白過來他說這些的目的,最後是薑世偉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提醒一嘴,“振開,說正事。”
“哦,扯遠了。”趙振開不好意思的笑笑,“江弦,《今天》現在剛準備起步,我希望你能來做《今天》的顧問。”
“我?”江弦一陣意外,“我這點水平,擔當這個顧問,恐怕難以服眾吧。”
“江弦,你就彆謙虛了,有幾個人能寫出《棋王》那種水平的小說?”薑世偉道。
趙振開遺憾笑笑,“沒事兒,不強求,畢竟乾這事兒有風險。”
風險?
他一點撥,江弦靈光一閃。
加入《今天》,正好算件離經叛道的事兒呀!
至於其中的風險,《今天》這雜刊後來是被停刊,不過隻要他急流勇退,應該就不會惹禍上身。
江弦深思熟慮一番,正色道:“振開,我願意加入《今天》。”
趙振開那標誌性的苦瓜臉,瞬間燦爛起來,“太好了,江弦,有你坐鎮,我相信《今天》的水平和質量能再提升一個檔次。
伱放心,顧問沒太多事兒,我們實在拿不定主意,才會請你提些意見。”
江弦嗯嗯答應,腦海中彈出提示。
“靈感【離經叛道】進度+1,目前進度(2/3)”
真好。
距離那本未知中篇小說,僅差最後一點。
他心滿意足的回過神,趙振開已在和其餘人熱火朝天的討論《今天》創刊號的封麵。
“把‘今天’英譯為‘toda’,好像太一般了。”馮驥才皺起了眉。
‘英語好到一看便知那是英語’的史鐵生扶扶眼鏡,“除了‘toda’還能翻譯成什麼?”
薑世偉聳了聳肩,“我不懂外國語,彆看我。”
幾人反複斟酌,找不到好的說法,總覺得少了點該屬於文學期刊的氣質。
“The&bp;Momet。”
這時,一個聲音把趙振開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什麼?”
“The&bp;Momet。”
江弦重複道,“此刻、當今的意思。”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聚焦過去。
“The&bp;Momet...”馮驥才笑了起來,“這下對味了!”
“妙,很妙。”李陀兩眼放光。
“就用這個了!”聽了江弦的翻譯,始終如鯁在喉的趙振開,頓覺渾身舒暢。
“這個顧問,請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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