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啟示？
在場幾人看向威克的眼神有所變化，目光內既有期待，又有畏懼。
近十幾年，他們之間召開過許多次會議，也討論過許多次如何引發神跡，但每次討論，他們都有意無意地繞開神明這兩個字。
他們既期待於神明再次眷顧這片大地，卻又害怕期待落空，夢想破滅。
畢竟在米克爾王國，神明已經太久沒有出現了。
眼下威克主動提起神明二字，甚至還說自己收到了神明的啟示，能看出威克這次是動了真格。
但關於神明事，並不會因為凡人的認真就有用。
威克明白眾人心中所想，因為這些年大多數時候，他和他們的想法一樣。
“幾天前，我回了一趟首都，去和我在首都的朋友見最後一麵。作為曾經的信徒，我們進行了最後的禱告，禱告過程中，包括我在內，有超過二十人收到了神明的啟示。”
“神明告訴我們，他想要回歸這片世界，但礙於信仰凋敝，我們的信仰，支撐不起他降下神跡。”
“所以，他需要我們為他舉辦一場儀式，隻要儀式能夠形成，他將降下一場堪比第一神跡的巨大神跡，甚至會安排一名神明親自降臨。”
正在喝水的漢爾，聽到威克的話被嗆到，扶著桌子開始劇烈咳嗽。
他的臉咳得通紅，咳嗽聲回蕩在空曠的神殿，仿佛令整座建築都在顫抖。
幾位老人忍不住側目，生怕漢爾一口氣沒倒過來，人直接過去。
咳嗽聲持續了兩三分鐘才停下，他一邊捋著前胸順氣，一邊向威克道歉：
“抱歉，這一消息太令人震驚，我有點被嚇到了。”
威克搖頭道：“是我不好，大家已經不年輕了，應該先給你們一個緩衝。”
“隻不過事出突然，我等不及了，便直接將這一切告訴給你們。”
漢爾低頭用衣袖擦著嘴邊的水漬，同時遮擋住他臉上複雜的表情。
分彆之前，吳常剛和他說過，超凡不會輕易消失，神明的信徒都是超凡複燃的火種，結果他剛出門就碰上了，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他整理心情，調整表情的時候，威克繼續說起他的計劃。
“儀式的舉辦地定在塞裡納，但發起人並不是我，我敢打賭，你們絕對猜不到發起者是誰。”
威克的話勾起了眾人的興趣，眾人紛紛猜測起儀式的發起人。
既位於首都，又和威克認識，還和神明信仰有關。
他們的猜測目標，向著靈藥教派王城分會的會長，超凡聯盟，或者某些曾經掌握超凡之力的大貴族靠攏。
麵對眾人的猜測，威克臉上帶著神秘的笑，一直搖頭否認。
眼見眾人無法猜測出結果，他緩緩說道：
“發起者是數學協會的會長，湯普森。”
嘶~
場中幾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就算讓他們猜一百次，他們也猜不到發起者是湯普森。
“為什麼數學協會的會長，會發起神跡儀式？”
和其他背棄信仰的家夥不同，數學協會在三十年前，神跡還沒有斷絕之前，就在懷疑神明是否存在。
隻不過當時的數學協會，在米克爾王國不值一提，大型教會都沉浸在如何引發神跡上，根本沒空搭理他們。
等到艾琳打碎第一神跡，由於神跡斷絕，人們開始懷疑神跡和神明的時候，之前一直質疑神明存在的數學協會，便成為了人們的“新信仰”。
乘著這股質疑神跡的東風，數學協會一躍成為米克爾王國最頂尖的組織，引領著米克爾王國的發展走向。
尤其是數學協會的湯普森會長，他研究領域極廣，在數學以外的多個領域都有所建樹。
有很多讓漢爾驚歎，認為是推進米克爾王國發展的發明，都是出自湯普森。
甚至可以說，漢爾認為沒有超凡對米克爾王國更好，很大一部分因素來自湯普森。
相比於其他幾人，漢爾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除了驚訝之外，還感到一陣荒誕。
讓他下定決心為超凡守墓的家夥，現在要親自把超凡從棺材裡挖出來，這未免也太過諷刺。
麵對眾人的驚訝，威克說道：“實際上，這很好理解。”
“在數學和各類研究的路上，湯普森比所有人都走的更遠，人站得越高，越能認清自身的極限。”
“隨著他對數學的研究越深刻，難住他的問題越多，他發現之前他總結出的規律，都會在新問題前自相矛盾。”
“他無法相信互相矛盾的規律，能彼此完美組合在一起，他試驗過無數種方法，都無法讓自身的理論自洽之後，他開始相信世界上存在神明，神明用祂的偉力，強行將這些矛盾的規則捏合在一起。”
眾人聽後陷入沉默，他們的沉默並不是在思考，隻是單純的無法理解。
既無法理解數學，也無法理解威克在說什麼。
威克發覺和在場幾人討論湯普森的心路曆程有些多餘，他歎了口氣，說道：
“你們可以理解為，他遇到一個隻有神明才能解決的難題，所以選擇相信有神明存在。”
眾人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這下他們聽懂了。
隻有神明解決的難題，那不就是神跡嗎。
威克也不解釋，繼續說道：
“湯普森在前段時間，就已經開始收集資料，試圖證明神跡的真實性。最終祈禱當晚收到神啟之後，更是徹底相信神明的存在，策劃了這次儀式。”
“以湯普森作為發起人，幾名首都的超凡者配合，他們將運送大量信徒和遊客，以學術和曆史研究為由，前往塞裡納，預計七到十天抵達。”
“如果能利用好這批人的信仰，令神明降下神跡，等到他們作為神跡見證者返回首都，宣傳在塞裡納的見聞，恢複塞裡納的榮光指日可待。”
威克說完，場中眾人都興奮起來，他們摩拳擦掌，恨不得那群來自首都的信徒今晚便到。
唯獨漢爾高興不起來，他出聲詢問道：
“威克大主教，那些信徒來了之後，引發神跡需要我們做什麼。”
威克說道：“我們隻需要召集信徒就好，等他們到達聖城，神明自然會降下新的神啟。”
眾人的心思，已經全被威克的計劃所吸引，急著回去整合信徒，無意繼續進行會議。
威克見狀，便安排馬車送眾人回去。
漢爾從馬車上下來，在車夫的攙扶中，回到永光教堂。
他望著教堂內艾琳的神像，表情變得陰晴不定。
他該怎麼做。
是阻止神跡的釋放，還是像湯普森一樣，迎接神跡的回歸。
他要不要將威克獲得神啟這件事告訴吳常和艾琳。
經過漫長的思考之後，他決定暫時不把這件事告訴吳常。
吳常答應他不會讓神跡重現，很大程度上因為塞裡納的破敗，和超凡衰退。
他還記得吳常和艾琳剛離開位麵時，見證了墜月神跡的幸存者，都是單純信仰擊碎了墜月的女神。
他們並不知道艾琳叫什麼，也沒想好為艾琳組建的教派要叫什麼名字。
突然有一天，所有信仰艾琳的信徒，心中同時感應到了神明的召喚，知道艾琳名為永潔之光，信奉艾琳的教派要叫永光教派，這才有了後續正式的永光教派。
艾琳是需要信仰的，如果不需要信仰，完全沒必要用神啟的方法創建宗教。
如果大量信徒湧入塞裡納，再加上其他神明也盯上這裡，他擔心吳常也許會先下手為強，搶先降下神跡，奪取信仰。
漢爾回過神來，活動著因為長久站立，感到酸痛的雙腿。
他打算先自己處理這件事，如果確定無法阻止威克，他再在威克成功前去通知吳常。
如果超凡注定複蘇，相比於不知名的外來神明，他更願意艾琳成為米克爾王國的信仰。
先召集信徒，看看威克打得什麼主意。
七天時間一晃而過，今天，是吳常和艾琳回到午夜墓場位麵的第十天。
裡世界大廳內，地麵上寫滿符文的白紙已經鋪了三層。
吳常之前隻是對神秘學缺乏重視，當他真想要研究神秘學的時候，有神秘學掌握和破法之瞳加持，配合他196點的靈感，研究進度遠比他想象中要快。
複刻出澤維爾的神秘學動力爐符文後，他僅用了不到兩天，就將其中的知識全部掌握。
掌握了澤維爾對神秘學的研究，令他的神秘學根源之力大幅度增長，再研究萊曼使用的神秘學陣法，就輕鬆了許多。
兩天時間重現，兩天時間研究。
昨天晚上，他已經完全掌握了萊曼附身密儀師時使用的陣法，並嘗試通過神秘學掌握讓密儀師的陣法再現。
就在剛剛，進入位麵第十天淩晨，他完成了對萊曼所用能力的重現。
他將建築內的裡世界進一步擴大，增加出一個單獨的空間，用來實驗能力。
隨著他將能量注入「神秘學掌握」，他體內的神秘學根源之力調動起來，以他為中心，無數淡紫色能量組成的神秘學符文鋪散開來。
他將符文擴展到周圍三米，便不再向外擴張，而是向上方聚攏，形成一個類似空間領域一般的半圓形空間。
半圓形空間內，整片區域都是他的魔法陣，他不需要凝聚任何神秘學符文，隻需要有念頭產生，空氣中就會浮現出相應的攻擊。
“冰！”
隨著他指令，空間內寒風四起，溫度急劇下降，仿佛冷山使用根源之力時的模樣。
“光！”
空間內冷暖變換，從寒冷瞬間變為溫暖。
“破魔弩箭。”
溫暖和光明消失，數十支細小的破魔弩箭浮現在吳常背後，每一支破魔弩箭上，都帶著直接攻擊本源的魔力。
這便是現階段他神秘學空間的基礎應用手段，所有與神秘學相關的根源之力，都能被他的能力所模擬。
美中不足的是，模擬出的根源之力必須他親眼見過，而且隻能是純粹的元素係能力。
幻影的快慢根源、神之舌的美食根源和劍星的劍道根源，都無法用神秘學根源之力模擬。
即便能夠模擬的力量，他同一時間也隻能模擬一種能力。
除了基礎應用手段，他還從萊曼身上學到了一種極限使用方式。
他將右手前伸，猛地攥拳捏緊，領域中的神秘學符文燃燒起來，狂暴的神秘學能量，占滿了領域內的所有空間。
神秘學陣法籠罩之內，不僅空間魔法為之失效，就連深淵遊戲的副本脫離道具，都在狂暴的神秘學能力下無法使用。
當初萊曼就是想用這一招和他自爆。
利用極致狂暴的根源之力，強行封印領域內空間，這種高端的根源之力使用方法，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萊曼使用，吳常短時間內無法憑借自我領悟。
不僅送權能，送神力，就連根源之力的使用方法都要親自演示。
什麼叫一條龍服務，這就叫一條龍服務！
吳常揮手散掉即將自爆的神秘學領域，來到艾琳的身邊。
十天時間，艾琳也完成了對永恒之湖的基礎溝通，她在使用榮譽與秩序之劍時，已經能將自身的秩序之力，與永恒之湖中的秩序之力融合，增加技能的效果。
不僅如此，她對於“斬殺破壞秩序者同時，修複部分被破壞的秩序”這一效果有所感悟，可惜暫時沒有機會嘗試。
艾琳看向吳常，說道：“你看上去很疲憊。”
吳常打了個哈欠，連續十天高強度不眠不休的推演，對於心力和體力都是極大的消耗，即便是他都撐不住。
他揉了揉眼睛，說道：“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艾琳看向吳常，她想為吳常做點什麼，但心力的消耗，無法用光明魔法治愈。
短暫猶豫之後，她說道：“聽說膝枕可以緩解疲勞，但我不確定有沒有效。”
“有效！”吳常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回答道。
不用猜也知道，艾琳肯定是看了櫻島的動漫，才學到這種知識。
對於這種誤導性的，完全為了滿足宅男幻想的無用知識，吳常隻想說四個字，好用，多來。
他枕在艾琳的大腿上，在艾琳輕撫頭頂中緩緩沉入夢鄉，等到醒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一覺十分漫長，直接從淩晨睡到了傍晚。
剛睜開眼，他便和艾琳看向他的目光對上。
艾琳問道：“疲憊有緩解嗎？”
吳常比出一個大拇指，“當然！”
他戀戀不舍的坐起身來，回憶著之前的觸感，思考著要不要睡個回籠覺。
艾琳卻突然說道：“中午的時候，漢爾曾來過一次，留了些東西在外麵。”
“他留下東西時滿懷心事，你要不要看看他留了什麼？”
時間回溯到中午，吳常沉浸在膝枕帶來的好夢時，為吳常留下食物和一張紙條的漢爾，坐上了威克的馬車，前往靈藥教堂。
來自米克爾王國首都的信徒們，將在今天下午到達塞裡納，為了準備午夜十二點的神跡引導儀式，他們必須提前準備。
與之前的會議一樣，五名見證過神跡的幸存者，坐在教堂大廳，商議著接下來的行動。
和以往不同的是，也許是將要引發神跡的原因，蒼老到仿佛隨時會去世的威克，表現出回光返照般的亢奮。
他麵對五人震聲道：
“這些年來，塞裡納的沒落，大家都看在眼裡。”
“可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肯離開塞裡納，哪怕變賣大量產業，也要維護塞裡納信仰的最後火種。”
“在很多人眼中，我是瘋了。”
威克的聲音開始加大，發出低沉的咆哮：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傭人，甚至聯合議會中的某些人，他們也都認為我瘋了！”
在場眾人連忙出聲勸慰，爭相表起忠心。
“威克大主教，您千萬彆這麼想，我們都是見證過神跡的老家夥，沒人會懷疑您的虔誠。”
“是啊，那些認為您瘋了的，隻不過是見識太過淺薄罷了。”
“威克大主教，您不要把那些人放在心上，當神明重新回歸，會為那些背棄信仰之人降下神罰的！”
就連漢爾，也跟著勸了兩句，說道：
“神明能聽到我們的禱告，何必與無信者爭辯。”
漢爾雖然不支持威克的做法，想要將超凡之力徹底掩埋，但他心中對威克充滿尊重。
這並不是看在威克每月給他的宗教維護費，而是他從威克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如一日對信仰的堅守。
那種純粹和堅定，隻在神跡尚未消失的時代存在。
威克沉重地咳嗽兩聲，隨後他努力將耷拉的眼皮睜開，用力說道：
“我並不是懷疑你們，我說這句話，隻是想告訴你們，我沒有瘋！”
“我一直堅持到現在，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伴隨著威克的聲音，神殿中的溫度開始升高，漢爾順著熱氣傳來的方向轉身，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神殿中央擺上了一個巨大的火盆。
沒有人點火，火盆中的火焰卻自己燃燒起來。
漢爾在跳動的火焰中，隱約看到一隻眼睛。
火焰形成的眼睛，在場五人都對這個標誌十分熟悉。
它代表著創造神明的靈魂之光，在神跡尚未消失的時候，名為魂光教派的宗教，便是以它作為教派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