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床這麼小，能睡嗎？翻個身就摔下來了，不要。”露予毫不猶豫道。
“湊合一下唄，我當初剛到孤兒院的時候睡的就是這張床。”吊死鬼癟癟嘴。
“這麼寒酸，”露予沒有任何遮掩，準確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為什麼？你來的時候孤兒院很窮嗎？”
吊死鬼坐在地上，抬頭看著自己斷掉的風扇，尋思著現在也沒什麼事乾，便索性同露予嘮起閒嗑來，“這孤兒院什麼時候有錢過，再說了，也不是沒錢，是不給我花。”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被你嫌棄的那個床，還是我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呢，我來這的時候，這間宿舍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院長恨不得夥食費都要我交。”
“摳門的要死，當時我就想，有一天從這裡離開了，我再也不要回來。”
“然後呢？”露予在那張小床上坐下，單手托腮看著吊死鬼。
吊死鬼癟癟嘴，“然後我就死了唄。”
“為什麼？有人害你？”
“也不是，我大概算是自殺吧。”吊死鬼抬頭看向天花板，流著血淚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許茫然之色。
“自殺？為什麼，我看你挺樂觀的，不像會自殺的人。”露予歪頭看向吊死鬼。
聞言，吊死鬼樂了幾聲，“我樂觀？你從哪看出來的？”
“感覺，”露予直言，想了想後又補充，“你是想來孤兒院攢經驗的吧，這裡這麼偏僻，心理接受能力不強的人可受不了。”
“這跟樂觀有什麼聯係，”吊死鬼吐槽，“不過你說的沒錯，在來孤兒院之前，我確實挺樂觀的。”
“嗯嗯，那為什麼來之後就自殺了？”露予試圖調起吊死鬼訴說的積極性。
畢竟，她對這個自己的“前輩”興趣挺高的，他的現在，沒準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自己的未來。
“因為這裡的領導不是人啊，”吊死鬼轉頭看向露予，語氣中氣憤的意味十足，“你應該見過張院長了吧，他根本不把我們這些手下當人的。”
“張院長？”露予疑惑的重複，隨後搖了搖頭道，“不認得，我隻認得一個張校長，不知道跟你說的是不是同一個。”
“差不多，反正就是個姓張的領導，”吊死鬼道，“答應的事情反悔都是基操，他還拚命壓榨，我也不知道這麼個窮鄉僻壤的孤兒院哪有那麼多事情，天天加班。”
“簡直比我在城裡的時候還累！”
“這麼缺德！”露予附和，托腮看著吊死鬼，“加那麼多班，給不給錢啊？”
“當然不給了，給錢我都不至於這麼多怨氣。”吊死鬼眼中閃過一絲哀怨。
“我活這麼久，就沒見過他這麼缺德的人！”
“太壞了，可是我覺得以你的承受能力，這種都是小事吧，不至於把你逼到要自殺的程度。”露予歪頭看著吊死鬼，試圖從後者口中再扒些信息出來。
吊死鬼歎了口氣，許是許久沒人跟他這樣子講講話了，很快他便對露予敞開了心扉，“你說得對，這點事情，確實不至於鬨到自殺。”
“把我逼到自殺這種地步的，其實是因為我家裡人去世，我想回去參加葬禮，可是張院長攔著我，不肯放我走！”
“你說他缺不缺德？我家裡人都死了，死了！平常加班也就算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把我留下要我工作！可是明明那會孤兒院裡根本沒有那麼多活要乾！”
“而且又不是沒有彆人，袁姐，柳老師，她們乾起來比我快多了！”
“憑什麼，憑什麼就抓著我不放，我是來當誌願者的，又不是來賣身的！”
“我當時就應該直接一圈上去，把他打的假牙都找不到！”
吊死鬼雙手握拳，氣憤地擊打著空氣，仿佛虛空中真的存在隻沙袋一般。
“那你當時怎麼做了？”露予托腮看著此時無比氣憤的吊死鬼，語氣平淡——她大概知道吊死鬼在被拒絕後做什麼了。
“……回房間上吊了。”
果然。
但凡吊死鬼當初硬氣點，他都不至於積攢這麼大的怨氣。
不過露予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他有他的選擇，而他的選擇也並未乾擾到自己。
“上吊之後呢？你都能搞出鬼打牆了，沒想過找張校長報仇？”
露予坐在床邊，托著腮詢問。
“當然想過！”吊死鬼大聲道，但他的聲音很快又小了下去，“隻是他好像被人保護著，不管我怎麼動，都動不到他一根頭發絲——都給我搞自閉了。”
“還差點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直到遇見你我才確定，我確實有鬼打牆的技術了。”吊死鬼看向露予，眼中似乎有點點的星在閃動。
“是嗎，那我還挺榮幸的？”露予眼角微抽，額頭冒出三條黑線，語氣無奈。
吊死鬼聳了聳肩，“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到現在都沒報仇過——便成鬼以後我甚至都沒法離開這間寢室，對外麵的一切我也一無所知。”
“偶爾袁姐在這棟宿舍裡說話，我才能了解到一些。哎，可惜，從來沒聽到過那老東西的死訊。”
“怎麼，聽見他死訊你就能放下怨氣離開了？”露予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問道，“所以為什麼不放我出去？如果隻是想試驗自己的技能，你現在已經試驗完了吧。”
“我不能放你出去，”吊死鬼認真道，“雖然確實有點試驗自己能力的想法……但不能放你出去也是真的。”
露予深吸一口氣，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吊死鬼語氣困惑，“隻是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放你出去，然後我也覺得不能放你出去。”
“你就因為這個所謂的聲音和感覺就要一直關著我？是不是太草率了？”露予挑眉。
“我不知道……”吊死鬼的語氣聽上去也十分困惑。
露予扯了扯嘴角，“那你準備把我關多久？關到死？”
聞言，吊死鬼連連搖頭，“不，當然不會，等天亮了，我就會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