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在宮中隻偶爾聽到過些江湖軼事,不料真的親眼見到,才發現這些武林人士,遠比故事中要更加詭異。他把脫力一直在下滑的魄風又往身上扛了扛,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汗,忍不住感歎:“柳時衣,你說這人隻是副教主?”
柳時衣嗯了一聲,楚弈更加嘖嘖稱奇:“副教主都是這樣厲害的人物,你小娘作為曾經的教主,真不知道得多有本事。”
柳時衣苦笑一下,煙嫋彆的本事自己沒見著,但曾經犯下的錯倒是讓自己背負了個十成十。這次要是能命大逃出去這鬼地方,她一定得找個大仙兒去幫她叫叫煙嫋的魂,好好問問她當年到底怎麼想不開,為了個男人鬨成這樣。
殷裕酷愛江湖秘聞,自然知道的比現在醒著的兩個人都多。他背著昏迷的蕭時,有些氣喘籲籲得插了一嘴:“我聽說,聖女教的人都不會老,因為她們會吃小孩。我現在一想,煙老板還真是一點都不顯老。”
柳時衣很是無語,怎麼有人連這種東西都信。要真有這麼神,宮中的娘娘公主們,豈不是人人都能靠吃小孩永葆青春了?她索性故意嚇唬殷裕:“可不,我小娘每年要吃兩個小孩。不僅她吃,我也吃。今年我還沒吃過呢,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可要小心了,當心哪天我就把你也給吃了。”
殷裕知道柳時衣在打趣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癟著嘴小聲嘟囔抱怨:“你最好是敢吃小孩,一會兒見了聖女教的人,你就說咱們都是吃過人的,用怎麼做人肉去跟人家套套交情。”
楚弈卻湊上來問:“真的假的?吃小孩能永葆青春,那我父皇那些妃子還天天費什麼勁兒呢?”
……得,這還有個更加不諳世事的。柳時衣衝殷裕搖了搖頭:“讓你瞎說,看看,騙著小孩兒了吧。”
殷裕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承認錯誤:“我哪知道他什麼都信。不過,也正是有如此純真的心性,癡情筆才能寫出那麼多好話本子來罷!”
自打殷裕知道楚弈就是癡情筆之後,沒少表達自己對他的崇拜。估計這九州之內,除了楚延,就屬殷裕最欣賞癡情筆了。楚弈嘿嘿一笑,大方接受了殷裕的稱讚,但隨即又把話頭轉了回去:“但我覺得,聖女教這群人做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我看那個洞裡的蜘蛛,八成也是她們專門養的。否則,怎麼會副教主一出來,蜘蛛就都散了?”
世人隻知道聖女教擅毒,用蜘蛛此類的毒蟲倒是不稀奇。但沒人知道她們還會用蠱操控活屍。柳時衣回想起溫善言的木人俑,跟那喜子洞中的活屍倒是有幾分相似,可溫善言提起聖女教就恨不得千刀萬剮,怎麼也不像是會從聖女教偷學本事的人。
麒麟閣、聖女教,兩個八杆子打不著的門派,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串起她們的,是莫淩峰,還是背後有著隱藏更深的其他勢力呢?
本來因為和殷裕打趣鬥嘴,已經稍稍緩解了些焦慮的柳時衣,此刻思及此,又覺得心煩意亂起來。
這個莫淩峰,到底背負著多少秘密?柳時衣更不願去想的是,自己有可能就是這些秘密之一。
一行人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一路上彆說怪東西,連人影都沒見著一個。眼看著離人住的地方越來越近,柳時衣心中卻更加不安起來。
聖女教並非是疏於看管的地方,她和沈溯扮作教徒去找蕭時他們的時候,幾乎是三步見到一個人。現在她們帶著三個大活人越獄逃跑,教中不僅沒有派來追兵。走了這麼久,更是一個人都見不著,怎麼想都不正常。
唯一的可能性隻有,白鷺抓到了冒充柳時衣的沈溯,就覺得已經找到了所需之人。剩下人的死活,她並不在乎。
楚弈到底還是天真,麵對這一路的寂靜,唯一想到的是:“唉,難道說那個副教主跟沈溯相談甚歡,沈溯說服她不來抓我們了?”
“不可能。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沈溯定會讓她派人來尋我們,她知道石頭和魄風情況不妙。沈溯……”柳時衣說不下去,她心裡亂得很,生怕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會讓殷裕和楚弈跟著白操心。
她思索了片刻,扭頭對殷裕和楚弈交代:“你們帶著石頭和魄風在附近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先藏起來。我要去白鷺府上找她和沈溯。”
“你、你……你就打算這麼直接衝她家去?”殷裕雖說沒什麼應對眼前狀況的經驗,但也直覺柳時衣這樣獨自闖進敵人老家,屬實有點送死。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柳時衣嘴上安撫著殷裕,心裡其實也沒什麼譜兒。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待會兒去了先禮後兵,能說通當然最好,要是說不通,她獨自拿著月見刀砍過去,怎麼也能救出沈溯來……吧。
柳時衣緊握著月見刀,懷著不行就玉石俱焚的悲壯心思,直衝衝向著白鷺府上趕去。
但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她迷路了。
這聖女教雖說不算大,但這些屋宅卻是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就連每家的門口,也都擺著祭拜月神的小神龕。
柳時衣本來還想著,白鷺府宅大,門口又沒有神龕,應當很是好找。但轉來轉去,卻連從這些完全一樣的宅子中走出去都做不到。
在長時間無頭蒼蠅一樣的亂轉之下,方才給自己打的氣,已經泄了七七八八。柳時衣停下腳步,站在兩棟宅子中間,甚至開始思索,要是自己現在大喊一聲,讓人出來把她送進白鷺府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怎麼在這兒?”身後傳來了一個陌生的女聲,柳時衣轉過身去,隻見來者是個身著黛色長裙的女人。
柳時衣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女人眉梢微挑,走上前來:“你是個生麵孔,想必是煙嫋女兒的朋友吧。你們不是在喜子洞躲著,怎麼跑這兒來了?想投降了?”
“你是白鷺?!”柳時衣腦子轉得很快,從女人話中,一下子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白鷺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算是作答。
剛才回來的一路上,白鷺都在想煙嫋,想著想著,又想到她那個女兒,臉上露出一絲不耐。
那丫頭......簡直聰明得令人生厭。
想到這,白鷺心中便一陣煩躁,連帶對著麵前的柳時衣態度都差了不少。
“我勸你還是趕緊出去,彆在這浪費時間。”
“你把沈......她弄到哪兒去了?”柳時衣見不到沈溯的身影,立刻發問。問到一半想起來,白鷺將沈溯誤認做了她,急忙改口。
“一個……你肯定不想去的地方。”白鷺輕笑一聲,思緒隨著問話而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