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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州城(二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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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時衣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蕭時一愣,沒有抬頭,而是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一直在發抖,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想停下身體的異常。

柳時衣見他沒抬頭,一溜煙兒坐了起來,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是,還真哭啦?”

蕭時依然沒回話,柳時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你還記得一開始你裝烏龜騙我們嗎?就當還我一次唄。”

“……那是龜息之功。”蕭時這才抬起頭來,他已經平複下了慌亂的心情,此刻換回了最常見的波瀾不驚,“身上的傷,上藥了嗎?”

柳時衣見他壓根兒沒追究自己的玩笑,反倒一本正經詢問她的身體狀況,讓她頓感自己像是個對著大人撒潑打諢的渾小子,訕訕解釋道:“上過啦。你沒生氣吧?”

蕭時沒回答,隻是站起身來:“銀魚給你帶回來了。如果身體無大礙就出來,有東西給你們看。”

柳時衣在心中默默喊了聲不好,這家夥好像真生氣了。她站起身來,牢牢跟在蕭時身邊:“我真就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我、我就是回憶起來昨晚在你麵前那麼丟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想找回點麵子。”

蕭時腳下一頓,淡淡看了她一眼:“下次彆再單獨行動了。”

柳時衣忙不迭點頭,像小雞啄米一般。蕭時側過臉,雖是不再看她,嘴上卻終於回了她一句:“還有,怕死不丟人,多怕點,你還能多長點心。”

柳時衣跟著蕭時出了房間,正瞅見殷裕耷拉著臉,對著沈溯道歉:“我、我本來真沒想走的,但就是做了個噩夢,又一想我祖母馬上要過壽辰了,想著回去跟她好好交代了,再回來找你們……”

沈溯眉頭輕蹙,心中頗有些不耐煩。殷裕剛剛抱怨被子壓得難受,想起來轉轉。沈溯看他確實退了熱,走走活動下也好,便由著他起來了。誰想到這傻子扭捏半天,竟是要跟她道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他不會過了這一遭,還想留下來吧?她本身就覺得殷裕麻煩,要不是實在沒法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她說什麼也不會多管殷裕一下。他趕緊回家,自己也能省去麻煩,早點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標——死。

真煩人,彆再擋在自己的死路上,就是殷裕能為她做的最大貢獻了。

殷裕卻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就差伸出手掌心討罰了:“你彆趕我走,好不好?”

沈溯無語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趕你走?明明是你本身要走?”

殷裕嘴角都拉了下來:“我沒……我錯了,我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不是,你想走就走,跟我有什麼關係。”

“對不起,你彆生氣,我真的一點也不想走。”

“我沒生氣,你走你的!”

“你看你果然生氣了,都是我的錯。”

柳時衣和蕭時看著眼前這一幕,陷入了沉默。柳時衣想了一下,湊近蕭時小聲耳語:“石頭,我下次再也不問你生氣不生氣了,這也太笨了。”

蕭時強忍住下意識想要後退躲開柳時衣的衝動,轉而快速在心底跟自己重複了三遍“隻要她平安我什麼都無所謂”,才維持住平靜看向柳時衣:“我不會生你的氣。”

柳時衣眨了眨眼,看著那邊快要哭出來的殷裕,忽然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受。不是,你們這種冰山臉板著臉說自己沒生氣,真的很難令人信服啊!

最後,還是沈溯強行勒令殷裕不許再提“對不起”和“生氣”這兩個詞,才打住了這出鬨劇。蕭時衝外麵喊了魄風一聲,魄風很快進來,而楚弈依然愁眉苦臉地跟在他身後。

殷裕見狀,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寫不出來。”魄風替楚弈答了。

楚弈拖著下巴,無力地點了點頭:“我剛剛磨好墨,對著紙半個時辰,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楚弈哀怨地看著麵前幾個人,心中所想都已經寫在臉上了:都怪你們,都怪你們給我提供不了靈感,真不爭氣啊你們四個。

蕭時懶得理他,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我和魄風在知州府找到的。知州和聖女教勾結一事,背後還有其他人指使。”

柳時衣接過信封,正想拆開,楚弈卻疑惑地唉了一聲。

“這、這信的封泥,怎麼是左相的?”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殷裕不可置信地微微張嘴:“你確定?那個左相不是年紀一把,常年在盛京待著嗎?怎麼可能跟遠在瀾州的聖女教扯上關係?”

楚弈肯定地點了點頭:“就是左相,之前他每個月都要寫一封勸學信來罵我不務正業,我見過這封泥太多次了,肯定不會認錯。”

“……你脾氣真好啊,這麼多年不容易。”殷裕有些同情地看著楚弈,感受到了一種自己被姨姨嬢嬢們圍著罵算賬太慢的同病相憐感。

楚弈點點頭,他跟殷裕接觸不多,此刻卻覺得有股莫名的親切感。當然,如果讓說話直接的沈溯來說,他倆身上倒確實是有一股子養尊處優的窩囊氣一脈相承,但此刻兩人互相一對視,卻頓感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柳時衣顧不上他倆,拆開了信封,隻見裡麵的紙上寫著蕭時那晚看到的那行小字:月神即你神,一切謹聽副教之命。

“這也是左相的字嗎?”柳時衣把信遞給楚弈,讓他仔細瞧瞧。

楚弈盯著看了一會兒,卻有些不肯定了:“看字跡確實是左相的字,但……”他指著中間的那個“之”字,“左相寫這個‘之’字的時候,有個特點,就是看起來像一筆寫成的連筆,但實際上下之間是分開的。但這個‘之’看起來,我不好說,感覺更像連筆一些。”

柳時衣與蕭時對視一眼:“如果不是左相寫的,那……偽造這信的人,目的是什麼?讓發現的人以為聖女教和朝廷有聯係?”

蕭時思忖片刻,看向楚弈:“左相此人,或其身邊之人,對江湖之事知道幾分?”

楚弈搖了搖頭:“基本上一問三不知,左相和妻子世代都是盛京的書香門第,從未聽他們聊起過江湖事。”

見蕭時又陷入了深思,楚弈下意識開口安慰:“沒事,等我二哥來了問問他。二哥什麼都知道,這事若是真跟左相有關,二哥肯定能想出來他到底意欲何為。”

千裡之外,正在策馬揚鞭朝瀾州城趕的楚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身旁的手下立刻關心到:“二爺,您要不還是休息一下?咱們不眠不休趕了三天兩夜,這一路上又在倒春寒,忽冷忽熱的,您身子本就沒完全好,還是得小心。”

楚延歎氣,他護送太後回京,周帝發現自己的紫薇星竟然離家出走了,氣得從左相到張青,從楚延到金吾衛,除了沒敢罵太後本人,所有去中州的人都罵了個遍。他也因此沒能回成封地,而是受罰被關回了冷宮。好在沒幾日他就收到了書局的消息,當下便啟稟周帝已經找到了太子下落。

周國儲君之位空懸數十年,好不容易選了個太子出來,還背著振興大周的紫薇星之名,因此他走丟這件事絕不可讓人知道。周帝也知道楚弈是被太後寵大的,雖是心眼不壞,但犟起來誰的麵子都不給。他本人抓著楚弈在聽政的時候寫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都好幾次,次次罰,次次認錯態度良好,下次絕對再犯。

要說這偌大的盛京城之內,有誰是能說得動楚弈的,除了楚延,再也想不到第二個。周帝雖是不滿,卻依然隻能讓楚延帶著人手,快馬加鞭前往瀾州城,把紫薇星立刻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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