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橫遍地的市集空地之上,蕭時的目光緊緊地鎖定著遠處那個衝向柳時衣和殷裕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像是從地獄中掙脫的惡鬼,每一步都充滿了威脅和殺意。蕭時的心跳如同擂鼓般急促,從未有過的慌張讓他幾乎亂了陣腳。
“小十一——”蕭時幾乎是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
“唰——”一道刺耳的破空聲響起,緊接著,蕭時隻看到柳時衣護在殷裕身前,一隻漆黑如墨的手毫無預兆地貫穿了她的腹部。
那一瞬間,蕭時從頭到腳都凍住了,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動作,柳時衣身形一頓,低頭看向身上的傷口。她隻覺得一股劇痛從腹部傳來,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撕裂了,低頭望去,隻見鮮血從傷口處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衣裙。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無命看著眼前的景象,脖子上的傷口明明還是那樣觸目驚心,但卻對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影響。無命沒想到柳時衣竟會衝出來給殷裕擋刀,手下的動作也是一滯。
“你怎敢、你怎敢——”
不對,不應該是她,該死,為什麼這些人接二連三地來送死,他們這些狗屁朋友義氣害得他完全搞砸了。無命心中愈發煩躁,他看著柳時衣的樣子,一直幾乎沒有表情變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扭曲的憤怒。他緊緊抓著柳時衣的身體,騰空而起,躍上了城牆。
“既是上趕著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無命冷冷地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殺意。
“該結束了。”
無命鬆開了手,柳時衣的身體立刻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從城牆上飄然落下。她的眼中滿是不甘,但已經沒有力氣去掙紮了。
好痛,太痛了,怎麼從那個小娘不在的婚宴開始,疼痛接二連三找上門來,但她不能就這麼死了,她還要去殺了那些因為月見刀傷害她周圍眾人的王八蛋,怎麼能就這麼被弄死了呢。
眼看著柳時衣的身體像是鵝毛般要接觸地麵,蕭時突然衝了出來。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體的虛弱,隻憑著本能和直覺衝向了柳時衣。他伸出雙手,用儘全力接住了柳時衣的身體。
“十一?十一,你不準死!”蕭時抱著柳時衣的身體,聲音顫抖而堅定。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不斷湧出的鮮血,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城牆之上,無命再次舉起了手中的月見刀。他準備再次劈斬而下,結束這一切。但就在這時,天邊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鳴聲。緊接著,一股強大的氣流從天而降,將無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天邊,一道流光劃破夜幕,隨後,一位白衣勝雪的女子緩緩降下。她身姿飄逸,宛若仙子臨凡,一手持著輕渺拂塵,神情冷峻,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入她法眼。她的到來,使得原本緊張的氛圍更加凝重。
女子輕輕揮動拂塵,那拂塵上的血珠便如同被吸引的露珠般,紛紛脫離,化作一道道細微的血線,在空中消散。眾人驚愕地發現,方才將無命摔下地麵的,竟是她手中那看似柔軟的拂塵。
無命抬起頭,目光緊鎖著這位突如其來的女子。她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氣勢,仿佛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既驚訝於她的實力,又對她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你是誰?”無命聲音沙啞地問道。
女子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睥睨著無命,仿佛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螻蟻。她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終定格在無命腰間的月見刀上。那一刻,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仿佛發現了什麼寶貝。
“原來月見刀在你手上。”穆若藍淡淡地說道,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無命握著月見刀的手緊了緊,他感受到了麵前這個女人強大的威壓,一定不是尋常人物。
月見刀在流水村的消息這就傳出去了?怎麼會引來如此厲害的家夥?
穆若藍一步步走到無命身邊,他強行穩住情緒,不想讓自己顯得太慌亂,但內心還是感到了一絲不安。然而穆若藍輕而易舉地用拂塵將他抬起。她打量著無命,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殷棋他們,便是死在你的手裡麼?”穆若藍問道,看起來竟有些孩童般的天真,是發自內心不理解為什麼眼前的廢物能拿到月見刀,而那囂張霸道的四大護法全死在了他的手下。
無命咬緊牙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想要掙脫開穆若藍的拂塵,但越掙紮卻發現自己被捆得越緊。穆若藍見無命這副德行,更是輕歎一聲,眼中流露出些許失望,淡淡地說道:“四個廢物。”
穆若藍竟是沒有為殷棋等人的死惋惜或憤怒絲毫,隻是一句感歎。無命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卻還是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不,應該說,根本沒被放在眼裡。
無命這麼些年,一直是抱著給上麵那人乾活的心態,隻把自己當成個接活乾事的,所以也從沒有過什麼江湖高手的自尊心。但即便如此,此刻他內心也不禁湧起一股怒火。他從來沒有如此落魄過,可麵對眼前這女人,他不用動手,就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可言。他下意識抓緊月見刀,強忍著怒火,瞪大眼睛盯著穆若藍,再次重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殷裕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悄悄挪到了魄風身邊。
“這又是哪來的神仙?!”殷裕低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魄風也是個隻會打但從不打聽的主兒,哪會知道麵前是什麼角色。但他下意識擋到了殷裕身前,並且抓緊了手上的機括,緊盯著蕭時和柳時衣那邊,隨時準備出手護他們。
穆若藍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蕭時等人的存在,她的目光始終緊盯著無命手中的月見刀。她輕輕撫摸著拂塵的穗子,仿佛在回憶著什麼。
“這把刀……”穆若藍喃喃自語道,“這麼多年沒見,倒是一點沒變。”
她輕歎一口氣,拂塵一甩,無命一下落了下來,手中的月見刀卻是被拂塵卷著,他用儘全身力氣,也隻能險險握著刀把。
穆若藍見狀,又是微微搖頭,那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就這點本事。殷棋他們,怎麼會死在你手裡。”
“我最後說一次,你說的是誰,我聽都沒聽說過。”無命的聲音有些沙啞,一字一句逐字蹦出,但為了握緊月見刀卻是已經滿頭大汗。
一旁的殷裕見狀,眼神在二人中間來回打量,明白了情況,立刻抓住機會,用儘全身力氣開口喊道:“女神仙,你彆聽他的!他說謊,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殷棋!”
殷裕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穆若藍的目光立刻轉向了他,那雙冰冷的眼睛仿佛能夠看透人心。殷裕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瑟縮。
穆若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一個毫無內力的純廢物。
“當真?”穆若藍淡淡開口問殷裕。
“自是當真,我親眼看見他殺的。除了殷棋,還有三個武功也很高的怪人,都是被他殺的!美人姐姐,你覺得我能騙你不成麼?”殷裕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討好和恭維,試圖拉近與穆若藍的距離。
穆若藍被一聲“美人姐姐”喊得一愣,她又細細地打量了殷裕一眼。這個少年唇紅齒白,一臉無害的笑容,看上去沒什麼腦子的樣子,確實不像能說謊的料子。她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終是信了殷裕的話。
“既如此,那就殺了吧。”穆若藍的聲音再次響起,分明是要人命的事,卻像是在跟眾人討論晚飯吃什麼一樣輕鬆。
她轉身準備動手,卻發現身後空空如也,無命竟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原來,在穆若藍與殷裕對話的時候,無命已經悄無聲息地逃之夭夭了。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穆若藍輕輕搖頭,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
“天真。”她淡淡地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輕蔑和嘲諷。
穆若藍足尖輕點地麵,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迅速追向無命逃去的方向。
當穆若藍和無命的身影皆消失在夜幕之中,殷裕和魄風急忙跑到蕭時與柳時衣的身旁。蕭時緊緊地抱著柳時衣,目光中充滿了無儘的擔憂與痛苦。柳時衣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腹部衣衫已被鮮血染紅,那刺目的紅與她蒼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這可如何是好?”殷裕嚇得手都抖了起來。
魄風皺緊眉頭,用隨身攜帶的布條為柳時衣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但那傷口依然血流不止,他也不由得麵露焦急。
“師父。你想想辦法。”
殷裕在一旁焦急地踱步,他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隻見柳時衣臉色越來越白,心中的慌亂難以言表。他看向蕭時,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絲安慰或解決之道。
蕭時雙眼赤紅,他深知柳時衣的傷勢不能拖延,強行穩住一直發軟的雙腿,抱著柳時衣站起身來:“走,回百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