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柳時衣卻突然開口了。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對趙大人說道:“大人,我確實有婚約。而且,我、我馬上就要過門了!”
趙大人眉頭一挑,冷笑一聲:“馬上是多久?”
柳時衣猶豫了一下,然後咬牙說道:“三日後,已經都計劃好了,三日後我們就成親。”
這話一出,煙嫋杏目睜圓,瞪著柳時衣。柳時衣咽了下口水,反正這時候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眼一閉繼續瞎扯:“我倆,一見鐘情,都等不及了。”
趙大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他重新審視了一下柳時衣,轉身對縣令說道:“她要成親?”
縣令也是一愣,看向煙嫋,煙嫋隻能乾笑:“縣令大人不知道呢,我們這事兒也是剛定下來沒多久,本身她也不打算大辦,索性就不聲張了。”
趙大人想了片刻,抬著下巴看煙嫋和柳時衣:“既是如此,那也沒有再讓她選妃的理。”
柳時衣和煙嫋同時鬆了一口氣,柳時衣還在內心感謝老天爺,讓自己暫時逃過了一劫。但是下一秒,趙大人又張口了:“但三日後,本官也參加你二人的婚宴,畢竟——”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柳時衣,明顯還是覺得她在找借口推脫,不甚信她。
“這麼湊巧的事兒,本官也想見見那位迷得你神魂顛倒,連皇家選妃的機會都能不要的新郎官,到底是何方人物。”
柳時衣一愣,瞧見煙嫋一副忍著火氣咬著後槽牙的樣子,在心裡哀歎一會兒要迎來的狂風暴雨。
百花樓閣的後院,日光斜照,一旁的臘梅倒影灑在青石板上。柳時衣坐在一張藤椅上,左手緊握著一塊手帕,右手則小心翼翼地托著,上麵是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正是她在殷賢府上弄得那道傷,自打殷賢府裡出來,事情接踵而來,她連喘口氣兒的時間都沒有,更罔論想起這傷了。
直到煙嫋眼尖瞧見了,黑著張臉把她按住,給她上藥的時候,疼痛才如潮水般湧來。
煙嫋手持一瓶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柳時衣的傷口上。她眉頭緊鎖,語氣中卻仍帶著責備:“現在知道疼了?方才在那趙大人麵前,我看你挺厲害的啊,什麼話都敢說,還婚約,三日後就要成親?我告訴你,萬一三日後你沒有成親,你犯的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到時候想喊疼你都沒地方喊去!”
柳時衣聽得一愣,眨了眨眼,似乎還沒從剛剛的緊張情緒中緩過神來。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不、不能吧。他們過兩日總得走吧?大不了三日後就說還沒籌備好,準備再拖兩天——”
煙嫋冷笑一聲,將塗完藥的手帕放下,一個爆栗敲到了柳時衣腦殼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你還真當人家大人臉上寫著個蠢字?沒看出來他根本就不信你剛剛那套婚約的話嗎?他就是要親眼看著你成親過了門才能咽得下這口氣。還再拖兩天,我看你先把自己的腦袋拖沒了!”
柳時衣一聽,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癱軟在藤椅上,臉色蒼白如紙。她喃喃自語道:“完了,這下可完了。”
煙嫋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既氣又急。她站起身來,走到柳時衣麵前,怒氣衝衝地說道:“有什麼可完的,你不是喜歡那個劍姬喜歡得很麼,就是要嫁給他唄。我看我才是完了,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為了個劍姬急不可待!”
柳時衣聽著煙嫋的責備,無精打采:“小娘,我都跟你說了好多遍,我跟他沒關係,他晦氣的要死。我才跟他甩過臉子,說我倆緣分已儘,再也不見。”
“嘿,這都打情罵俏上了,看來你倆進展是真挺快。”煙嫋實在氣不過,說話也是夾槍帶棒起來。
“那、那還不是你先提我有婚約了!我不就順著往下說了說,怎麼光罵我呢!”柳時衣也是自暴自棄了,不管煙嫋會怎麼打自己,先把話說了。
煙嫋抬手又要打,看著柳時衣垂頭喪氣,一臉痛不欲生,連躲都不躲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罷了,反正真正要來的人也還沒來。你就先拿那劍姬應付一下。”
“我剛跟人家說了再也不見——”
“那就再給他哄回來啊!你不是那張嘴最會說了嗎?!怎麼現在還給我玩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了?!你要不會說,你把他喊來百花樓,甭管是下藥還是打服,我自然有辦法讓他答應!”煙嫋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連帶著把蕭時也罵了進去。
“我……”
“你再廢話一句就自己等著三日後掉腦袋去!少死我門前頭給我找晦氣!”煙嫋氣哄哄地,金瘡藥往柳時衣懷裡一扔,一甩袖子扭頭就走。
留下柳時衣獨自一人癱坐在藤椅上,望著天空發呆。
“金絲雀,遇到你真是我三生不幸。”
她癱了會兒,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臉頰給自己打氣:“沒事,救了他那麼多次,讓他幫個忙怎麼了呢!為了我自己的腦袋,他的感受已經不重要了。”
她停了片刻,又接了一句,“我的感受現在也不重要了。”柳時衣滿眼赴死般的堅定,總歸得先把腦袋保住。
柳時衣一會兒垂頭喪氣,一會兒又給自己打雞血,以一種在旁人看來宛如發癔症的精神狀態,拖著身子回了自己那還塌著半邊的茅草屋。
她推開了房門,哀歎著準備往硬挺的木板床撲去,嘴裡嘟囔著:“我這日子,過得跟這房子一樣。塌了,但沒全塌,死了,但又全死。全都是因為我一開始拿了殷胖子那破刀,早就說了男的沒好東西,我怎麼還傻得從死人堆裡撿了個回來,怪不得招晦氣——”
她的話音未落,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什麼晦氣?”柳時衣的動作頓時停滯,她回過頭,這才發現窗邊的蕭時。
柳時衣被嚇了一跳,她瞪大眼睛看著蕭時,不滿地抱怨道:“嚇死我了!你怎麼在這?”
蕭時倚靠在窗邊,窗外的細雪輕輕飄落,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銀白的外衣。他逆著光,整個人顯得單薄又易碎。他垂下眼睫,斂起眸中的算計,語氣柔和地說:“上回你在殷府中露的那手功夫,實在令我驚歎。能否再揮一次那刀給我看看?”
柳時衣聞言,眉頭一皺,不滿地說:“......啥?你大中午的過來,就是為了看我耍刀?有病吧你,我是戲班子裡的猴兒嗎?你想看了就得耍給你看,我憑什麼——”
她的話突然頓住,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她換了張笑臉,對蕭時說:“想看我耍刀當然可以,但你也得幫我個忙。”
蕭時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算計,不禁皺起眉頭,疑惑地問:“什麼?”
柳時衣挑眉一笑,說:“三日後,你跟我成個親。”
蕭時瞳孔微縮,麵上雖然不動聲色,但耳朵卻已微紅。他沉聲道:“荒唐!”
柳時衣充耳不聞,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看在咱倆這麼有緣的份兒上,你就幫幫忙嘛。要不這樣,為表誠意,我先給你耍個刀!”
不等蕭時答應,柳時衣便拿起一旁的月見刀,頓時刀身紅光閃爍,仿佛帶著一股淩厲之氣。她揮刀在虛空中劈了個圈,空氣都仿佛停滯了片刻。
柳時衣得意地收刀,看著蕭時說:“怎麼樣,這回能跟我成親了吧?”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一聲摔倒在地的悶響,她回頭一看,隻見蕭時已經暈倒在地。
柳時衣一驚,連忙上前搖了搖他,見他沒反應,嚇得扔了手裡的刀。
“哎,你不至於吧,不就跟我成個親嘛,彆裝啊。”柳時衣焦急地喊道。
她瞪大雙眼,探了探蕭時的鼻息,卻發現他氣若遊絲。柳時衣大驚失色,立刻咬了咬牙,扶起他快步出了門。
柳時衣攙扶著蕭時,兩人的身影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淒涼。他們來到了一間大門緊閉的醫館前,柳時衣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不安。冬日的風雖然凜冽,但她的額頭上卻急出了一層薄汗。
她上前敲門,但門內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柳時衣心中一沉,再次用力敲響了門扉,口中呼喊:“有人嗎?大夫,大夫救命啊——”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卻依舊沒有引來任何回應。
醫館內,帷帳之後,鐵骨掌正閉目療傷。他的麵色蒼白,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他的身邊,躺著醫館大夫的屍體,那雙曾經救死扶傷的手此刻已經冰涼無比。
門外,柳時衣的喊聲還在繼續,但鐵骨掌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充耳不聞。他的身上被一股黑霧所籠罩,那黑霧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身邊繚繞盤旋。
柳時衣的喊聲漸漸消失,腳步聲也逐漸遠去。醫館內,鐵骨掌身旁的黑霧終於消散。他吐出一口暗沉的濁血,麵色似乎恢複了一些紅潤。他緩緩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
他站起身來,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日月藥莊。“這麼久了,福貴還沒消息。”鐵骨掌自言自語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看來今晚要去一趟藥莊了。”
他長袖一揮,轉身出了門去。醫館內再次恢複了死寂,隻餘下大夫的屍首靜靜地躺在那裡。冬日的風從門縫中吹入,帶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流水村的街道上,陽光斜灑,但柳時衣的心情卻如烏雲密布。她將蕭時輕輕放到牆邊,雙手緊張地按在他的人中,口中不斷祈禱:“你可千萬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這不成我殺人了麼?”
焦急的柳時衣四處張望,心中愈發焦慮。她深知村裡除了這家醫館,再無彆處可求。她看著蕭時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龐,聲音顫抖地說:“怎麼辦,村裡可沒彆的醫館了啊。你千萬挺住啊。我剛從欽天司出來,可不想再進去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殷裕的聲音:“柳姑娘?你在這乾嘛?”柳時衣抬頭一看,隻見殷裕快步走來。當他看到蕭時那慘白的臉色時,頓時大驚失色:“師父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