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傅的表情，極為豐富。
有一種見了鬼的喜感。
“氣壯如牛？這是什麼意思？”
蘇哲敏銳察覺出了關鍵信息。
陳師傅伸出手，捏了捏蘇哲的身子骨，仔細打量，解釋道：
“萬物皆道，修其道，便屬於老天爺賞飯吃。”
“咱們鐵匠，有匠道。練武，自然也有武道。”
“修行武道，看重的便是武者的天賦，這種天賦，便是根骨。”
“根骨，可分為‘甲乙丙丁’四個大類，其中，又分上中下三個小等級，例如陳某，不成器的東西，根骨為‘乙級下等’。”
“至於你們的根骨，需要精通摸骨的武者才能判斷，我倒是沒有這個能耐……”
陳師傅沒有立即回答蘇哲的問題，反而是淺入深出，開始為蘇哲解釋關於“根骨”，“天賦”之類的信息。
蘇哲出身窮苦。
蘇家漁村裡的村民，都稱呼武者為“老爺”，充滿了神往。
眼下這種機會，可不是經常有的。
“都是知識啊，知識改變命運。”
蘇哲滿臉恭敬，洗耳恭聽。
甚至一邊聽，一邊將陳師傅灑落的茶杯放好，泡上一壺新茶。
陳師傅心情平靜下來，見蘇哲如此行為，見微知著，對蘇哲更是欣賞。
在陳師傅的解釋下。
蘇哲大概明白。
根骨，乃是練武地基，倘若地基不牢，那絕難成就萬仞高樓。
一般來說，根骨若是丁級，便代表無練武潛力，苦修一生，不過是強身健體，打熬氣血罷了。
丙級勉強有所建樹，苦修個十幾年，倒也能成個正式武者。
乙級天賦，算是極為不錯了，若是根骨等級達到了乙級，則可通過摸骨傳功，直接進入鐵匠幫內門。
至於甲級天賦，乃是上乘根骨，萬中無一。
放在鐵匠幫這種地方，那絕對是傾全幫之力培養的存在。
“乙級下等，便能通過摸骨傳功進入內門，我雖不知自身根骨如何，但疊加了陳師傅的天賦，入個內門，倒是輕鬆。”
蘇哲心中暗道。
“至於‘氣壯如牛’，乃是指人的體態，也叫獸之相。”
“所謂的武道，乃是先賢，從天地萬物之中領悟出來的。如我幫內，有蠻牛裂石錘法，便是先賢模仿蠻牛動作體態而來。”
“有些人，天生有‘氣壯如牛’體態，便極為適合蠻牛裂石錘法。當然，若是蠻牛裂石錘法，修到一定層次，也會出現‘氣壯如牛’之相。”
陳師傅說到這裡，還怕蘇哲難以理解，腹部微微用勁，鼻孔一動，兩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流滾滾而出。
氣壯如牛，氣大如牛！
蘇哲微微啞然，麵露驚容。
“根骨，決定你修行任何武道功法的天賦。”
“而獸之相，對特定武學有所幫助。”
“你當學徒三年，日日勤勉，人也老實，陳某看在眼裡，眼下你有了‘氣壯如牛’之相，想來是身子漸長成，不同尋常之處也逐漸展露。”
陳師傅看著蘇哲，欣慰地點了點頭。
以往多是欣賞，但現在，卻是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外門鐵匠鋪，上等學徒，也有數百。
蘇哲既有“氣壯如牛”之相，進入內門，概率極大。
入了內門之後，不出幾年，蘇哲便也是武者，與他地位相差無幾。
陳師傅麵對學徒，自然是高高在上。
麵對未來的武者，則心態變化，以平等對待。
“按照陳師傅所言，當武學修到一定層次，也會出現獸之相。”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我獲得了他武學記憶，蠻牛功已有小成，這才有了‘氣壯如牛’之相。”
“果然，人與人之間，因為誤會，而顯得美好。”
蘇哲心思聰慧，念頭通達，心念一轉，便將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但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外門鐵匠鋪一日的工作開始。
蘇哲手持鐵錘，心中高呼“工人階級萬歲”，而後開啟內卷模式。
他除了繼承陳師傅的蠻牛功記憶，還有鐵匠技術的記憶。
現在打鐵，淬粗鐵為精鐵，正好相互印證，落在實處。
陳師傅對其他學徒，輕則破口大罵，重則一擊大力金剛腿，弄得其他上等學徒叫苦不迭。
但到了蘇哲這裡，則是大肆讚賞，毫不吝嗇。
“勤能補拙是良訓，一分辛苦一分才，你這技藝，比昨日又大為長進，已經不弱我多少了。”
陳師傅看蘇哲淬鐵的手法，嫻熟無比，爐火純青，不由感慨一句。
“都是陳師傅教得好，做人做事，我都還需要向陳師傅學習。”
“你我有緣，如此相稱，倒顯得生分了。你有氣壯如牛之相，入內門的把握極大，日後便是武者，喚陳某一聲‘陳哥’便是了！”
“好嘞，陳哥。陳哥正是當打之年，喚一聲‘師傅’，倒顯得陳哥老氣。”
蘇哲順著杆子便往上爬，語氣不卑不亢，但拿捏到位。
三言兩語，二人兄長弟短，情深意長。
“見鬼了！哲哥這手段太厲害了，陳石頭都被他捂熱了！”
韓悅兒暗暗咋舌，對蘇哲欽佩萬分。
人情世故，皆是文章，洞明練達，俱為學問。
他就學吧！
於是乎。
鐵匠鋪便出現了極為古怪的一幕。
陳師傅對其他學徒肆意打罵，到蘇哲這裡，則是談笑風生。
其餘學徒看蘇哲的眼神，頗為哀怨。
頓覺世道不公。
……
三塊精鐵上交。
蘇哲在一眾學徒羨慕的眼神之中，揚長而去。
“站樁！提錘！”
蘇哲尋了一塊荒地，繼續開始爆肝蠻牛裂石錘。
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砰！
八斤錘脫手而出，特殊的勁力，刺破空氣，竟然隱隱化為了長嘯之聲！
碗口粗的大樹，攔腰而斷！
“這蠻牛裂石錘法，分為錘法，樁功法，呼吸法。”
“蠻牛三法為基礎，修到小成境界，便算是踏足武者一品境。”
蘇哲眼眸低垂，心中思量。
陳師傅職責所在，自然不會傳授蘇哲武學。
但陳師傅是打心眼裡喜歡蘇哲，並且認定蘇哲能入內門，對於武道的基礎知識，陳師傅給蘇哲講得極為透徹。
武者分為一至九品，九品之上，便是宗師之境。
傳聞之中，宗師強者日行千裡，拳可破山，腳可斷河，宗師意誌便如同仙神一般，神遊太虛，無所不能。
蘇哲吸收陳師傅錘法記憶，昨日便踏足小成。
加上和豬婆龍一戰，對錘法領悟更深。
感覺距離錘法中成，也是相去不遠。
“或許就在這幾日吧。”
蘇哲呼吸吐納，口中含氣，運轉自如，用了蠻牛呼吸法。
一品武者，主修便是“練氣”，也可謂“煉精化氣”。
便是要將一身精血，通過武學打磨，蘊養出體內氣血。
搬動周身三成氣血，可謂小成，六成氣血為中成，九成氣血為大成。
待周身精血，儘數可化滾滾氣血而用，便是武道一品圓滿。
“蘇某總算有所建樹了。”
蘇哲轉了轉脖子，發出一陣清脆的骨頭脆響之聲。
可惜的是，蘇哲尚未摸骨傳功，還不能暴露自己是武者的身份。
“好在武者一品化精血為氣血，氣血隱於體內，力量太過薄弱。”
“除非宗師強者，否則難以分辨其細微，要不然，我還需要想辦法解釋我提前修了蠻牛功的原因，著實懊惱。”
蘇哲淡然一笑，穿越到武道世界，步步維艱，倒是有個好消息。
回家。
……
蘇哲大口吞咽豬婆龍肉，借此補充練功虧去的氣血。
蘇元隨便對付幾口，起身，將木門關緊。
然後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黑色破布，將折疊好的破布打開，裡麵又露出一張防水的油布。
“七十斤豬婆龍肉，得白銀二十兩。”
“豬婆龍骨，得白銀十兩。”
“昨日漁獲，也有一百五十文。”
蘇元一字一頓說著，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竭力克製激動的內心。
說罷。
屋內半晌沒有聲音。
“咕嚕！”
嬸子林霞吞咽口水之聲，在靜謐的屋內，顯得格外刺耳。
發了！
蘇家，真的發財了！
“不對，叔，所得不是應該三十兩白銀麼？怎麼隻有二十五兩？”
透過昏黃的燭光，蘇哲有些疑惑問道。
“哎，還能有啥……”
“惹人眼紅，遇到漁霸黃麻子了，呸！真晦氣！”
蘇元一想到那五兩銀子的去向，牙關緊緊咬住，好似心頭在剜血。
這可是五兩銀子啊！
自家侄子舍生忘死得來的緣法，被漁霸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得了去，如何不讓蘇元心疼？
“當家的，消消氣，破錢消災……”
林霞急忙伸出手捋著蘇元胸口，為蘇元順氣兒。
漁霸……
蘇哲皺起眉頭。
哎！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除去漁稅和各種雜稅外，老百姓還會遇到這種魚肉鄉裡的惡霸，欺負的都是底層人，真當，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