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看著麵前最後的遺言,朱瞻均沉默了許久,輕輕地將其折疊好收入懷中。
“他在大牢裡,門口有人守衛,難道沒人發現嗎?”
紀綱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畢竟是錦衣衛指揮使,雖然暫時被撤了職務,但大家都知道他和殿下的關係。”
“在兄弟們想來,他出去官複原職是遲早的事情。”
“官場不就如此,兄弟們自然還會把他當指揮使對待,他讓人出去,那些看守的兄弟們也不敢違抗。”
“後來還是有個兄弟,到放差的時候了,想進來拿東西,才發現……”
朱瞻均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的小虎。
“把他的屍體收斂吧,你親自送他回家,由他大兒子繼承爵位。”
隨後看向紀綱,“他畢竟當過錦衣衛指揮使,乾這個職務,哪有不得罪人的,讓錦衣衛那邊多幫襯一些。”
紀綱瞬間領會其意。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他怎麼會不知道,從這個位置上下去,有幾個會有好結果的。
自古錦衣衛指揮使就沒有幾個善終的。
梁子的手段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狠辣程度比他還猛。
讓他非常看重,一直當做自己的接班人,可沒想到對方卻選擇了這麼一條路,他心中也是扼腕歎息。
“是。”
朱瞻均按了按眉心,抬手揮了揮讓兩人離去。
很快,僅下午的時間,現任錦衣衛指揮使梁子,太孫殿下當年帶回來的十三人之一,在出外辦勤的時候,遇到刺客不幸身亡消息傳開了。
一些跟其有矛盾的,心裡大為解氣,要不是擔心現在暴怒的錦衣衛上門找麻煩,都打算在門口放掛鞭炮。
而心思深沉的人,從其中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總覺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第二日早上,在京官員們早早的起了床。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明清兩朝都會早早的起來,跑到皇宮裡站班開朝會。
其實這是影視的誤解。
朝會有很多種。
向眾人早早起來,來到奉天殿上朝,一般都是一年一次的大朝會。
平時上朝,大部分都是幾個重要的部門主官,到皇帝的書房裡商量事情。
隻有遇到大事,緊急召開的朝會才會人員到齊。
除了這些之外,每月初一十五,還有一次在京官員的會議。
來的都是各部門的主官,副手都沒有資格來參與。
會議的內容,是彙報半個月來,各部門處理的事情,或者是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拿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不過有個部門是特殊的,那就是都察院。
不管是哪個朝會,除了幾個主官之外,還會派幾個人過去。
海瑞從家裡唯一的下人兼管家手中,拿過一個饅頭和雞蛋,邊吃著邊往外走去。
然而剛走出門,他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一下。
“嘩嘩嘩嘩……”
陣陣衣甲摩擦的聲音響起,海瑞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街道,火光的映照下,出現了大批錦衣衛人員。
每個錦衣衛臉都繃得緊緊的,握著腰間的繡春刀柄,或者是拿著手中的弓弩,跟著各自的軍官往一個個地方奔去。
錦衣衛路過的人員發現有人觀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都察院左督禦史,他們怎麼會不認識,對方是太孫的人,又不是他們的目標,自然不會閒著無聊給自己指揮使得罪這位大佬。
想到昨天的事情,海瑞也沒有詢問,等對方一隊人馬過去之後,快步的跑了過去。
一路沉思的來到奉天門外,在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準備入宮上朝的人員。
“海禦史!”
“海兄。”
一路之上,不斷的有人跟海瑞打招呼。
海瑞不管是誰,都微微的點頭,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笑容。
眾人也沒在意,這位海剛峰可是被稱為冷臉包公,見誰都不會露出笑容,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要是哪天海瑞對你露出笑容,那你就要做好被彈劾的準備吧,而且是都察院一起上的那種。
等來到自己的位置,海瑞剛要掏出隨身攜帶的水壺喝口水,順順剛吃下去的雞蛋,蹇義就邁步走了過來,周圍的人瞬間壓低了交談的聲音,豎起耳朵打算偷聽一點消息。
剛才他們來的時候,可是看到了滿大街的錦衣衛。
再聯想昨天錦衣衛指揮使被刺殺的消息,傻子都明白,今天絕對會有大事件爆發。
但具體什麼情況他們不了解,隻希望從這些大佬的口中,能了解其中的一二,規避其中的風險。
然而讓他們失望了。
蹇義走到海瑞麵前,將今天點卯的冊子遞給對方,海瑞在上麵寫上自己的名字後,兩人點了點頭,就各回各自的位置。
他人哪會知道,兩人隻是眼神交流,便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隨著時間臨近,在一名禦史的監督下,眾人站好了班,走進了打開的宮門,直入奉天殿。
然而一進入大殿,眾人愣了一下。
以往坐在上麵的老爺子,椅子上卻是空空如也,旁邊卻加了一個位置,一身朝服的朱瞻均,正側坐在位置上,手肘頂著護手,拄著額頭閉目沉思。
“拜見太孫殿下,殿下金安。”
眾人心中微微一沉,看了一眼站班的太監,確認皇帝不會來後,在禮部尚書趙羾的帶領下,向朱瞻均拱手見禮。
“諸位免禮吧!”
朱瞻均睜開了眼睛,輕輕的抬了抬手。
等眾人起身後,朱瞻均製止了禦史那邊彙報今天的考勤,緩緩開口道:
“永樂五年,我得到了一個消息,遠在萬裡之遙之地,有可讓百姓吃飽的糧食。”
朱瞻均這一開口,不少人心裡一個咯噔,暗自心道:“果然來了。”
沒有搭理下方眾人的反應,朱瞻均緩緩的起身,往階梯下走去。
“曆經兩年多的艱辛苦難,我帶著幾十人鬥過了天,鬥過了地,鬥過了豺狼野獸,終於把解救大明所有人肚子的祥瑞,從萬裡之外給背了回來。”
來到階梯之下,朱瞻均背著手看著麵前每一張麵孔,語氣平靜無波道:“原本我以為,一步一步的推廣,慢慢的讓天下所有人接受這新鮮事物,讓所有人都能吃飽肚子。”
“可有些人呀。”目光在幾個人身上停留了一下,那幾人心虛的低下了頭。
“他們總是見不得老百姓過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或許在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眼中,底層的百姓,粗魯的士兵,隻配給他們為奴為婢,隻配任他們如牲畜般驅使。”
大殿中死一般的安靜,在場人都不敢直視朱瞻均的目光。
“孤第一次讀書的時候,先生告訴孤,讀書,識字,明事理,知善惡,懂禮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
“當時孤被深深的感動,立誌要當一個拯救天下蒼生的偉大之人。”
緩步地走入官員的隊列中,朱瞻均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每個聽到的人心中都在發寒。
他們為官多年,最了解君王的喜怒,往往那種大喜大怒,還能找機會解決。
這種平靜以待,是最可怕的。因為伱永遠揣摩不透,君王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猜不透君王心中的所想,遇到困局的時候就無法破局。
朱瞻均停在了一名官員的麵前,靜靜的看著他:“後來孤才明白,這聖人之說,學來是講給他人聽的,用到自己身上就是傻子了。”
被朱瞻均盯著的官員,額頭上已經冒出層層冷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他有些想不明白,眼前這位年輕的殿下,身上怎麼會有這麼隆重的威壓和濃濃的殺氣。
“劉監使,你是不是覺得也是這樣的。”
朱瞻均這一聲詢問,把麵前的官員嚇得腿直接一軟癱倒在地。
“臣……臣……臣……”
癱軟在地的官員,嚇得身體瑟瑟發抖,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朱瞻均沒搭理他,站在了另外一個官員的身邊。
“你說。”
“撲通!”
這官員直接匍匐在地,不停的磕頭。
一連問了好幾個官員,沒有一個敢回答。
朱瞻均沒有再詢問,轉身往階梯上走去。
還沒待一些官員鬆口氣,朱瞻均聲音再次響起。
“紀綱。”
短短的兩個字如同炸雷般,在眾人腦海中轟隆作響。
那個魔頭又回來了。
“嘩啦啦……”
還沒等眾人從紀綱回來的震驚中反應過來,殿外響起了陣陣腳步聲。
僅是片刻,大批的錦衣衛人員就衝了進來。
朱瞻均揮了揮手:“抓人吧!”
“臣,領旨。”
紀綱單膝下跪一聲高喝,轉身大手一揮。
“抓人!”
早就分配好目標的錦衣衛們,直接衝到官員群中,將一個個人從裡麵拖了出來。
這些被拖出來的官員,本來僵直的身體,被錦衣衛一觸碰瞬間癱軟。
有的大哭求饒,有的大聲喊冤。
但錦衣衛們根本就不搭理他們,直接生拉硬拽的往外拖。
僅僅一會兒的功夫,奉天殿內人就少下去1/3,剩下的人也是噤若寒蟬不敢亂開口言語。
朱瞻均這次動的人,不單單是插手高產糧食的事情,還有各地貪汙**,徇私舞弊,官官相護的人。
有句話說的好,百姓把朝廷命官告倒了,不是民掌握了證據,而是上麵有人要搞這個家夥。
一些家夥為官不作為,至今還沒有倒台,肯定是有人庇護。
朱瞻均就直接乾脆,他親自來動手。
既然這幫家夥的上麵們不搞他們,那他這個上麵的上麵親自出手。
朝廷的位置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上麵一個蘿卜不挪走,下麵一個蘿卜做不下去。
把這些爛蘿卜們清理走,大明管理學院在各部門實習不短時間的學生們,這些新來的嫩蘿卜苗,便可以直接上位了。
管理學院的學生,朱瞻均也明白未來不一定是好官,但最起碼在一開始,這幫接受過新式教育的學生們,思想還是挺單純的。
就算他們隻清廉誼兩年,那也夠用了,大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當官的,大不了一兩年後把他們再踢進牢房,換下一批新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