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回來了。”
朱瞻均回到皇宮,老爺子竟然罕見的來到了朱瞻均的寢宮。
見孫子沒有回應,老爺子伸手攬住朱瞻均的肩膀。
“咱們爺倆好久沒單獨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了,今日無事走,咱們去逛逛。”
朱瞻均點了點頭,和老爺子並排的走向了後花園。
立夏剛過沒多久,花園裡的花朵樹葉正是茂盛之時。
霍文秀喜歡花花草草,朱瞻均就讓人在寢宮後麵,栽滿了花草,一年四季都會開放。
走進園中,花兒的清香瞬間迎麵撲來。
各式各樣的花仰天綻放,伴隨著亮起的燈火,美麗的夜景,讓人的心情都忍不住放鬆。
爺孫二人來到涼亭下,那裡已經準備了一些小菜和酒水。
相對而坐,老爺子拿起酒壺給朱瞻均倒了一杯。
“這個世界上最貪婪的存在,就是人,因為人是不懂得知足的。”
“你每天隻賺一文錢,心裡邊就想著,我要一天能掙十文就好了。”
“可等你能掙到十文錢的時候,你會想掙五十文,然後是百文,千文,然後是掙銀子掙金子。”
“這個世界上,能秉持本心的人,百萬中能出其一都屬罕見。”
“跟隨伱去北方的這些護衛,絕大部分都是出生於最底層。”
“陡然而富,身份突然拔高,一般人很難堅持住本心,難免會有些狂妄,守不住內心。”
“這也是為什麼,朝廷在選拔人員的時候,就算是優秀的大才,也要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的磨練。”
“除了讓他們增長經驗之外,也是防止他們,身份和權力上的變化,守不住自己的心,做出傷害黎民,傷害朝廷的決策。”
“你這些手下雖然吃過苦,但從底層一下子晉升為伯爵,讓他們的身份突然有了變化,如果沒有絕強的心理壓製,是很難適應得了的。”
如果他們都一樣,隻是一個閒散伯爵,那倒是沒什麼。”
“可偏偏在這十三人中,除了小虎跟在你身邊當護衛,其他的都有了自己的職務和掌控了一定的權利。”
“而這就造成了,他們職務中有高有低。”
“高的成為了一軍統帥,一個衙門的指揮使,一方藩國的管理人,低的隻是一個護衛,或者是一個商會區域的負責人。”
“還有,邱元這個犯官之後,在他人看來僅因為妹妹,就掌握了如此大勢力的影響。”
“人心會有攀比的,或許初期對於你的忠誠,他們不會想這麼多。”
“可隨著時間長久,周圍人身邊的變化,他們心中就難免會有彆樣的想法。”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憑啥對方能高坐高位,而自己隻能擔任一個,身份低賤的商戶管理。”
“再加上金錢,美人,等其他的誘惑,墮落是不可避免的。”
看著沉默聆聽的朱瞻均,老爺子端起酒杯,跟孫子碰了一個。
一口飲下杯中酒,老爺子哈了口酒氣,指點道:“作為一個官員和管理一方的人才,知識,認知,果斷,其中缺一不可。”
“你這些護衛都出身於最底層,甚至有一大半連字都不識,如果自身再不懂得進步,墮落是遲早的事情。”
“當年你給他們安排職務的時候,我曾經跟你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朱瞻均想了想,回憶起了那天,他安排完小虎等人的工作,回來吃飯時,老爺子悠悠說的一句話。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官和管理人員的。”
當時他隻想著這些人對他忠誠,再加上手下也沒有用的人,便對這話沒太過在意。
如今看來,當年老爺子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發生了。
這一晚,爺孫二人聊了許多許多。
上到曆史5000年,下到當今百姓民生朝廷情況。
一直到了天亮,老爺子才打著哈欠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朱瞻均的肩膀。
“不要想太多,天下之大,人心萬千,就連天上的神仙都無法掌控人心,更何況你一個普通的凡人。”
“身為未來的帝王,大明的掌控者,站在權力最巔峰的你,每時每刻都要麵臨這種事情。”
“你要做的,不是在這裡生悶氣,或者是自哀自怨,而是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將走向歪路的馬車,重新拉回到正途。”
“為君者,當扶正朝綱,勇往直前。”
“踢掉擋路的石頭,砍了前方的荊棘,繼續駕馭著大明這輛馬車,奔向你認為的光明和輝煌的未來。”
朱瞻均抬頭看著老爺子,在起鼓勵的目光下,重重的點頭。
老爺子露出了笑容,伸了個懶腰道:“這年齡大了,熬不了夜,我先回去補覺了。”
看著灑脫離去的老爺子,朱瞻均站起身來,向老爺子的背影行了一個大禮。
自打這老頭認定了他以後,每時每刻都在扶正著他的道路。
朱瞻均能有今日的成就,絕大部分功勞,都是老朱朱標以及自家這個爺爺的教導功勞。
至於後世的曆史,作用隻是一個參考罷了。
帝王之道,人心之道,平衡之道。
這些東西曆史都教不了,隻有這些親自經曆過的人,才能說出其中的本質,講明其中的道理。
在其位,知其事,明其心,力其政。
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全靠猜想,或者是從書上得來的,隻是誇誇其談,空中樓閣而已。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隻有親眼見過,看過聽過,經曆過,才會明白其中的道理和艱難。
一夜的交談,讓朱瞻均的內心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去看了一眼被老爺子送回來的孩子,看著呼呼大睡,時不時吧唧小嘴的小家夥,朱瞻均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家庭美滿,老幼健康,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其他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吃過早飯,朱瞻均來到了錦衣衛,直接走進了詔獄。
梁子由於身份特殊,並沒有關到最底層,而是被關在了一個相對乾淨的牢房。
錦衣衛們也沒有動刑,他們心中明白自家這位二把手,隻是惹怒了殿下進來坐坐,過幾天可能就出去了。
要是這個時候,敢落井下石,回頭就彆想有好果子吃了。
朱瞻均走進牢房的時候,梁子正靜靜的坐在床上,看著狹窄窗口照進來的光芒。
聽到動靜,他僵硬的回頭看了一眼,等看到是朱瞻均,連忙起身跪在了地上。
朱瞻均沒讓他起來,讓錦衣衛搬來一張椅子,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麵。
“說吧。”
看著這位因為臉部受傷,沒有任何表情的屬下,朱瞻均平靜的開了口。
梁子沉默了片刻,聲音沙啞道:“他該死。”
“還有呢?”
“他去南方之後,前兩年還好,後來一個江南大族世家,與他聯了親,把三個女兒都嫁給了他。”
“嗬嗬。”朱瞻均一聲冷笑,“三個女兒啊,好大的手筆呀,姐妹服侍,真是享儘齊人之福啊。三個千金大小姐,應該有不少嫁妝吧。”
“土地三百頃,各種姿色的丫鬟50多名,金銀,店鋪,豪宅幾十座。”梁子如實回答。
“他老丈人的親弟弟是糧商,找到他想要拿到高產種子,剛開始他不同意。”
“後來應該是他妻子們吹著枕邊風,他稍微動了一些,見邱元隻是警告,沒有向殿下彙報,便大起了膽子,造成了今日之事。”
“誰向邱元下的手?”朱瞻均再次詢問。
“他的老丈人。”
“他是他老丈人的後台,一旦被邱元查出此事,如此重大的損失,定會稟報給殿下,到時他一旦倒台,他老丈人家族也不會有好結果。”
朱瞻均神情冰冷,開口道:“所以他們就來個殺人滅口是嗎。”
梁子沉默了,默認了這件事。
“他知道不知道?”
梁子搖了搖頭:“屬下不知,屬下給他去信了,目前還沒收到回複。”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朱瞻均再次詢問。
“邱元重病回京的那天,我才派人去調查的,以前太過相信他,沒有派過人。”
“為何沒有向孤彙報?”
“他救過臣的命。”
牢房中沒有了聲音,隻剩下了朱瞻均手指輕敲著椅子扶手的聲音。
半晌之後,朱瞻均猛的起身,沒有留下任何話,往牢房外走去。
跪在牢房裡的梁子,看著走出去的背影,對著門外守護的錦衣衛道:“給我準備紙筆。”
錦衣衛不敢怠慢,很快取來了紙筆。
梁子提筆沉默的書寫,滿篇寫完之後,他放下毛筆,沉默的跪坐在桌前,目光盯著旁邊的裁紙刀。
半個時辰後,紀綱駕馬奔向了老兵商會,找到了正在查看賬冊的朱瞻均。
“發生了何事?”
朱瞻均聽到動靜,收回看賬冊的目光,看了一眼紀綱,發現對方神情有些複雜,疑惑的問了一句。
“梁子自裁了。”
“叭嗒!”
朱瞻均手中的毛筆跌落在了桌子上,紅色的朱砂將賬本染得星星點點。
一旁守護的小虎,猛的衝上前,抓住紀綱的衣領。
“紀綱你個混蛋,你怎麼看的人,是不是你派人下的手。”
越說越惱,小虎抬手就要去打紀綱。
“夠了!”
朱瞻均一身冷喝,小虎這才憤憤的鬆開了紀綱。
紀綱沒有在意身上的淩亂,拿出了一張紙,放到了朱瞻均的麵前。
朱瞻均慢慢的翻開,看清楚了上麵的內容。
“追隨君上,十年有餘,臣起於微末,承蒙君上垂恩,加官進爵,執掌錦衣,立萬人之上。”
“君上之恩,無以為報,本應舍命相還,因兄弟之情,望入歧途。”
“罪臣深知,此乃欺君之罪,君上顧念舊情不忍責罰。”
“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臣之罪當萬死………”
“…………君上仁德恩重,今生無以回報,如有來世,定膝效犬馬,以報君上萬世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