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楚軍已經登岸,一舉一動遠處的蹋頓儘收眼底。
看著看著,蹋頓便看出了不對勁。
楚軍除了步卒和騎兵,竟然還把一輛輛戰車,都推上了岸灘!
要知道,自從漢武帝大興騎兵,對匈奴等胡人實施以騎對騎的戰略以來,戰車的作用便越來越小。
似幽州這種邊州,什麼匈奴人,烏桓人,鮮卑人盤踞於長城內外,漢軍與之交鋒,基本也是白馬義從這種騎兵。
蹋頓還是頭一次,在幽州這種地方,見到了戰車。
而且除了戰車之外,楚軍的騎兵數量,粗略的一估算,也就是八百騎而已。
相比於他三萬鐵騎,連塞牙縫都不夠啊。
“劉備是瘋了嗎?”
“他想靠幾輛破戰車,幾百騎兵就想強渡易水?”
“他以為我三萬鐵騎是紙糊的嗎?”
蹋頓眉頭皺起,狐疑的眼神中,漸漸透出幾分被輕視的惱怒。
就在他思緒飛轉之時,楚軍已用戰車首尾相連,結成了一道半圓車陣。
差不多已經是半渡了,若再等下去,八千楚軍就將全部登岸。
介時他雖有騎兵優兵成勢,若是楚軍背河列成陣勢,這仗就不太好打了。
“大烏桓的勇士們,給我衝上去,將楚軍趕下易水!”
“給我殺——”
蹋頓狼牙棒一招,一聲厲聲大喝。
牛角號吹響,刺破了易水北岸上空。
眾烏桓小王們嘶吼聲起,催動著烏桓鐵騎,烏壓壓如潮水一般,向著剛剛登岸的楚軍衝去。
天崩地裂,風雲變色。
鐵騎掀起的狂塵,將頭頂的日頭都遮擋。
那雷鳴般的鐵騎聲,蓋過了天地間一切聲音,震到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烏桓鐵騎挾著狂風暴雨之勢,向著楚軍的卻月陣,便是襲卷而上。
而登岸列陣的楚軍,數量不過四千餘人而已。
陣中。
張遼見得烏桓人發起了衝鋒,冷冷一笑:
“國相所料不錯,烏桓欺我兵少,果然儘起全軍想要半渡擊之。”
“看他們人人手執盾牌,應該是防著我們的連弩。”
“蹋頓,咱們就看看,是你的鐵騎無堅不摧,還是我們蕭國相的卻月陣更堅不可摧吧!”
卻月陣。
這一座陣法,正是蕭方所創,用來強渡易水,抵擋烏桓鐵騎的“神仙陣”。
說起來,這也不能算是他所創,隻能說是借鑒吧。
此陣法源於南朝宋國,乃是開國皇帝劉裕,為了對付北魏鐵騎所創。
曆史上劉裕率軍北伐關中,欲經由黃河溯河西進,水陸並進直取潼關。
當時河北已為北魏所有,北魏鐵騎雲集於北岸,陰魂不散的跟著劉宋水軍,意圖隨時截擊。
劉裕便登岸擺出這卻月陣,以不足三千人的步軍,擊退了近三萬餘人的北魏鐵騎。
這一戰,打出了劉裕南朝第一猛男的威名,更打疼了北魏,使得鮮卑人不敢再阻止劉裕攻取關中。
蕭方在綜合考慮之下,判斷易水之戰的形勢,與當年劉裕對陣北魏時的條件極象。
於是他便拿出了這卻月陣,令張遼和高順花了十餘日操演。
而今日令他二人統軍,假意於下遊登陸,就是為了將烏桓騎兵從易京引出,引其半渡擊之。
隻要蹋頓儘傾軍來攻,張遼高順便以這卻月陣一舉破之!
三萬烏桓鐵騎重創,袁尚最後的殺手鐧便化為烏有,還能拿什麼來阻擋二十萬楚軍主力過易水?
照眼前形勢看來,一切皆在蕭方的預料之中。
就在張遼感慨的轉瞬間,烏桓鐵騎已逼近一箭之地。
高順見狀,長刀一揚,喝道:
“連弩發動,射殺敵騎!”
號令傳下,三百餘連弩手,即刻扣動了機括。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霎時間便有三千支利箭鋪天蓋地而出,撲向了三麵襲來的烏桓鐵騎。
下一瞬,箭雨襲至。
“鐺鐺鐺!”
伴隨著密集的雨打窗簷聲,三千支利箭中的大多數,皆被烏桓人裝備的盾牌擋落。
中箭倒地的烏桓騎兵,數量不足三十餘騎。
連弩的缺陷,在這個時候就顯現了出來。
此弩的優勢在於可以十箭連發,瞬息間形成密集的箭網,打敵騎一個措手不及。
缺陷,卻在於殺傷力穿透力有限。
一旦敵軍裝配了盾牌,莫說是鐵盾,哪怕是最簡易的木盾,連弩的力道也不足以洞穿。
一輪連弩齊射後,烏桓人死傷甚少,衝鋒的速度隻是稍稍被遲滯而已,並未有大的影響。
蹋頓在短暫的緊張後,嘴角鉤起了不屑的冷笑。
如審配所說,這支楚軍當中,還真裝備了傳說中的連弩,目的自然是想對付他的烏桓騎兵。
所幸他早有準備,叫自己的三萬將士,皆是配備了盾牌,抵擋住了這連弩密如疾雨的攻擊。
“這連弩果然了得,竟然能十箭連弩,當真是不可思議。”
“可惜啊,威力太弱,又豈奈何得了我的鐵騎!”
蹋頓諷刺過後,信心狂燃,揮動著狼牙棒大叫:
“大烏桓的勇士們,給我繼續衝鋒,輾碎楚賊!”
烏桓人擋下了連弩的進攻,一時間也是信心爆漲,繼續催動著坐騎,如出籠的野獸般,向著卻月陣三麵奔襲而上。
卻月陣中。
張遼嘴角卻微微上揚。
蕭方事先就料定,袁尚審配必會提醒烏桓人防著他們的連弩,定然會叫烏桓軍中配備盾牌。
適才那一輪連弩齊射,他本就知道對敵騎兵無用。
之所以明知無用,還要施放,隻是為了激起蹋頓的自信心,令他更加放心大膽的縱騎狂衝。
轉眼間,敵騎滾滾,已衝至了七十步。
該是換上真正殺器上場的時候了。
“伯平!”
張遼目光射向高順,一聲大喝。
高順長刀一揚,再喝道:“連弩手退下,重弩兵上!”
號令傳下,連弩手迅速往後排一退,數百重弩兵扛著沉重的大弩上前,透過戰車間隙,對準了三麵而來的烏桓兵。
這是蕭方為了這一戰,特意事先打造的重弩。
此弩以雙弦發箭,雖然放箭速度較慢,遠不及連弩,甚至不及普通的弩機。
但其威力,卻是普通弩的兩倍有餘,是連弩的近三倍。
蕭方為此弩取了個霸氣的名字,名為“破甲弩”。
“嘣嘣嘣!”
弦音聲驟然大作,震到人頭皮發麻。
數百支近半人多長的弩箭,挾著刺耳的破空聲,呼嘯離弦而去。
當先一名烏桓騎兵,瞅見眼前寒光爆漲,還以為又是楚軍連弩箭來襲,下意識的繼續舉盾抵擋。
“哢嚓!”
木盾如紙糊一般,應聲被箭矢洞穿!
破了盾甲的箭矢,力道未消,緊跟著竟穿透了烏桓兵的劄甲,硬生生貫穿了他的胸膛。
“啊——”
一聲慘烈之極的嚎叫聲響起。
當先那名烏桓騎士,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直接射飛了下去,重重摔落在地。
幾乎同時,慘叫聲驟然四起。
數以百計的烏桓騎兵,連人帶盾被射飛下馬,儘皆被穿身而誅。
一輪弩箭下,衝鋒在前的烏桓兵,被釘翻了一大片。
蹋頓臉色大變。
他萬沒料到,楚軍除了連弩之外,竟然還準備威力如此強橫的重弩!
射翻他帶盾的騎兵,竟如此輕鬆!
“難道楚賊適才的連弩,隻是為了讓我輕敵,後邊這重弩才是真正用來對付我鐵騎的利器?”
蹋頓思緒飛轉,驀然間有種中計了的感覺。
不過他到底是久經戰陣,立時便想到要改變戰術,停止這種無腦衝鋒,改以迂回側後常用戰術。
平原之上,對陣漢人的步軍陣,以輕騎迂回側後,攪亂漢軍的陣形,本就是他們慣用的騎兵戰術。
可當蹋頓準備下令,迂回楚軍後方之時,卻驀然發現,他的這個慣用戰術,對眼前這支楚軍竟是實施不了。
因為這支楚軍就沒有後方!
準確來說,這支楚軍以戰車結成了半圓陣,隻有三麵受敵,後方卻是背靠易水。
易水,成了他們後背的天然屏障!
這叫他的烏桓騎兵,如何迂回到楚軍後方?
“難道說…”
蹋頓打了一個寒戰,臉形漸漸凝固變形。
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楚軍的這道兩頭抱河,以戰車為壁的半圓軍陣,乃是專門為了克製他的騎兵而設!
驚醒之後,蹋頓旋即惱羞成怒。
“我就不信,區區幾輛戰車,幾張重弩,就能擋得住我三萬鐵騎!”
騎虎難下的蹋頓,一聲低吼,繼續催動他的鐵騎狂衝。
沒辦法,誰讓他在袁尚麵前,誇下了海口,說要在三日內提著楚軍人頭回易京呢。
這要是灰溜溜的敗走,豈非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在袁尚麵前如何抬得起頭?
乾脆就硬著頭皮衝吧、
反正楚軍重弩也不過數百張而已,頂住了這波死傷,隻要衝到了楚陣前,一切就都好說了。
於是三萬烏桓騎兵,隻能鼓起勇氣,頂著楚軍的重箭,繼續三麵呼嘯而來。
在付出了千餘死傷之後,第一波的烏桓騎兵,終於是衝至了楚軍陣前。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驀然反應過來,擋在自己麵前的,並非是楚軍血肉之軀,而是一輛輛的戰車!
血肉之軀,他們可用戰馬撞翻,用長刀斬碎。
戰車他們怎麼撞?
這要是撞上去,不是把自己撞個稀碎嗎?
驚覺之下的烏桓騎兵,急是猛收戰馬。
為時已晚。
他們衝的太快,根本來不及停止,成片成片的撞上了楚陣戰車。
慘叫聲再次響起。
數不清的烏桓騎兵,不是被戰車反撞在地,便是被車隙間探出的長槍刺成了漏勺。
踢上了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