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火攻?”
“那大耳賊,竟然要用火攻?”
黃射脫口一聲驚呼。
他此前已想過多種預案,想到了所有的應對之策。
劉備要破他的鐵鎖橫江,無非就是三種手段。
要麼攻北岸烏林大營,要麼攻南岸赤壁大營,要麼水軍硬攻鐵鎖陣,硬生生砍斷鐵鎖。
烏林四周一片泥濘,不利於兵馬展開,部將鄧龍足以守住烏林大營。
南岸又有赤壁山為險阻,張碩率四千兵馬,同樣足以守住。
至於這最後一種方式,他親率樓船坐鎮,弓弩手足以逼退劉備水軍,叫他們無法砍斷鐵鎖。
黃射卻萬萬沒料到,劉備三種手段都沒選,竟然選擇了用火攻!
這火筏上空無一人,他的弓弩手便無用武之地,還怎麼阻擋?
如此熊熊烈火,豈非將他的鐵鎖陣,能輕鬆熔斷?
“難想出這等計策者,必是那蕭方!”
“莫非那鄉野村夫,當初送我這鐵鎖攔江之計時,心中早就已清楚這鐵鎖陣的軟肋?”
黃射倒吸涼氣,腦海中湧起千百個驚悚念頭。
此刻,他有種被蕭方給坑了的感覺。
就在這時。
一艘艘的火筏,轟然撞上了鐵鎖。
緊接著,第二艘,第三艘,相繼撞上。
熊熊火焰,迅速開始猛燒起了鐵鎖。
黃射打了個寒戰,終於清醒了過來,急是大叫:
“快,把船靠上去,用叉竿將火船推開~~”
號令傳下,江夏兵們這才驚醒過來,慌忙驅使著樓船,靠近了鐵鎖。
一支支叉竿探了出去,試圖將火船推離鐵鎖。
無濟於事。
如若火船從下遊而來,叉竿一推,自然便順流遠去。
可惜這火船卻是從上遊而來,剛剛推離出去,火筏順流一漂,便又重新撞向了鐵鎖。
況且火筏的數量,足足有兩百餘隻之多,江夏軍光憑十餘艘樓船,根本叉不完。
“哢嚓!”
伴隨著一聲巨響。
鐵鎖其中一處,終於被烈火熔斷。
橫亙江麵上空的鐵鎖,立時向兩岸崩縮,緊接著便沉入了江底。
鐵鎖陣就此瓦解!
而鐵鎖一斷,火筏失去了阻攔,繼續順流而下,朝著江夏軍戰船便衝撞而上。
黃射大驚失色。
鐵鎖被燒斷,意味蒯越的計策就此失敗,劉備的四萬水陸大軍,將毫無阻擋的直取夏口。
此時的黃祖,還正率主力水軍北上,妄圖襲取樊城!
夏口城兵力空虛,拿頭來守?
黃祖一回頭,豈不是發現,家竟然被偷了!
“火筏朝著咱們撞上來了!”
“少將軍,火筏朝咱們撞上來啦!”
士卒的尖叫聲,將黃射驚醒。
他抬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氣,隻見數艘火筏失去阻擋,向著他旗艦樓船直衝而來。
黃射臉色駭變,再顧不得多想,顫聲大叫:
“撤退,各船轉向,撤回夏口!”
“向兩岸大營發信號,令他們棄營撤往夏口!”
各艘樓船,如驚弓之鳥般,紛紛掉轉船頭,想要往下遊逃竄。
烏林與赤壁的旱營內,幾千江夏軍,亦是陷入一片大亂之中。
上遊數裡處。
劉備立馬岸邊,親眼目睹了橫江鐵鎖,被火筏燒斷的盛況。
“如此看似堅不可摧的鐵鎖陣,竟然被一把火,就這麼不費一兵一卒破了?”
“景略,你這是一計兩用,既幫了黃祖,又算害了黃祖啊!”
劉備唏噓感慨,歎服的目光看向蕭方。
蕭方則淡淡一笑,抬手遙指江上:
“主公,鐵鎖已破,傳令文向趁勝追擊江夏水軍吧。”
“咱們陸上也當動手,破了赤壁敵營!”
劉備收起感慨,臉上戰意狂燃而起,當即傳下號令。
號角聲起,戰鼓隆隆。
老劉親率步軍出營,沿著長江南岸,向赤壁敵營襲卷而去。
長江上。
尾隨於火筏後的徐盛,亦是掛起了進攻的令旗,催動三千水軍,向著轉向敗逃的江夏水軍窮追而上。
而黃射的樓船旗艦,剛剛吃力的掉轉了船頭。
船尾的士卒們,則將一支支叉竿遞出,拚了命的將撞上來的火筏推開。
無濟於事。
火筏數量實在太多,片刻之後,還是有一艘火筏撞向了船尾。
“蓬!”
火筏應聲撞碎,上麵未燒儘的火油,儘數濺灑在了樓船上。
船尾立時被引燃,火勢迅速蔓延,轉眼便將半艘樓船燃燒起來。
被燒著的士卒,尖叫著跳入長江之中,幸存的士卒,則是爭先恐後的逃往船側,想要搶上走舸逃命。
黃射眼見旗艦不保,隻得也衝向了船側,想要登上走舸。
“讓開,都給我讓開!”
黃射厲聲大叫,手中長劍亂舞,將爭搶的士卒砍翻一片。
踏著自己士卒的屍骨,黃射跳上了走舸,不等其他上船,便將繩索斬斷。
幾名士卒拚命劃槳,載著黃射駛離了樓船。
看著化為火海的座艦,看著自己的士卒在火海中慘叫掙紮,直至被大火吞噬的恐怖畫麵。
黃射如虛脫一般,一屁股癱坐了下來。
“鐵鎖陣沒了,我得即刻逃回夏口,向父親報信,請他立刻率主力回師才是,不然…”
黃射正喃喃自語,思索著補救之策。
破空聲響起,一支支利箭,從身後方向襲來。
黃射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一艘艘的劉軍戰船,已尾隨火筏之後,呼嘯馳來。
船上箭如雨下,將換乘走舸,僥幸逃命的江夏水卒,成片成片的釘倒在地。
“快,快劃向岸邊!”
“快啊——”
黃射嘶啞大叫,自己搶過一柄木槳,拚了命的瘋狂劃水。
為時已晚。
徐盛的旗艦樓船,已如龐然巨鯊一般,轟然撞至。
伴隨著一聲巨響,小小走舸便被掀翻出去,黃射和幾名士卒,尖叫著便墜入了江中。
黃射精通水性,隻稍稍掙紮後,便探出了頭來。
剛想喘一口氣時,樓船上無數的飛鉤鐵爪,已是呼嘯而下,鉤刺向了他們。
一枚鐵爪,硬生生的鉤中了黃射的肩膀。
“啊~~”
殺豬般的嚎叫聲響起。
已成落湯雞的黃射,便如被捕獲的魚兒一般,活生生被鐵爪拖上了樓船。
…
殘陽西斜時,殺聲沉寂,戰事結束。
劉備策馬揚鞭,踏入了赤壁敵營。
一艘艘樓船入水營,凱旋的水軍將士們,挾著各自戰果登岸會合。
“主公,末將用軍師之計,已燒斷敵軍鐵鎖陣,全殲江夏水軍,生擒敵將黃射,請主公發落!”
徐盛下船上前,一臉興奮的來請功。
“這一仗文向打得好,他日攻取夏口,文向可稱首功!”
劉備是麵帶笑容,一番嘉許。
徐盛心下暗喜,卻忙謙遜道:
“末將隻是依令行事,若說首功,也該是軍師才是。”
劉備微微點頭,目光回望蕭方:
“軍師能想出這鐵鎖橫江之陣,已是前無古人,更能想出這以火攻破鐵鎖陣的手段,這等智謀,實可謂冠絕天下!”
老劉這高帽子是越戴越高了,蕭方倒有點不好意思回應。
其實這鐵鎖陣,要說前無古人,倒也不算誇張。
曆史上吳國為防範晉軍從上遊來攻,便曾在江中首次設下了這鐵鎖陣,以阻擋晉國水軍。
至於這破陣之法,則是後來滅吳名將王濬,樓船下益州之時,以火攻燒斷了這鐵鎖陣,長驅直入攻破建業,成就滅國之功。
蕭方不過是根據實際情況,從他的戰例庫中,將這鐵鎖橫江之計,還有這火攻破鐵鎖之策匹配了出來罷了。
“咳咳~~”
蕭方便乾咳幾聲,遙指夏口方向:
“估計這個時候,興霸與黃祖也已交手。”
“主公,前路已暢通無阻,即刻順江東下,直取夏口吧。”
老劉收起感慨,一身豪意狂燃,揮鞭向東。
“傳令,水陸大軍並進,直取夏口!”
四萬餘大軍,挾著得勝餘威,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
漢水上遊,樊城以南三十裡水域。
五百餘艘大小戰船,正浩浩蕩蕩溯流北上。
樓船旗艦上,一麵“黃”字大旗,正耀眼飛舞。
黃祖扶劍傲立,森冷的目光直射前方,眼中是不屑一顧的眼神。
正前方,百餘艘樊城水軍,橫亙在上遊江麵,阻擋住了去路。
“承宗將軍,末將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身後副將蘇飛,猶豫良久後忍不住開口。
黃祖瞥了他一眼,微微擺手,示意他有話便說。
“那劉玄德已儘得南郡,荊南四郡也將傳檄而定,除我江夏郡之外,可以說荊州已儘在其手。”
“這般局麵下,縱然我軍此番出其不意,奪取了樊城,飛以為也無法扭轉大局。”
“劉備最多也就是為之震動,放棄攻我夏口,回師奪回樊城而已。”
“樊城夾在南郡和南陽之間,我軍勢必難以固守,最終將軍還是要率軍撤回夏口。”
“此計隻解一時之危,劉備吸取教訓,做好襄樊守備後,大軍再攻我夏口,那時又當如何應對?”
蘇飛分析了一番局勢,語氣越發凝重。
黃祖神色微微一震,冷冷反問一句:“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飛深吸一口氣,拱手道:
“末將以為,大勢已定,劉玄德全取荊州已成定局。”
“今景升先公已亡,那二公子不過是蒯越扶持的傀儡罷了。”
“他們主臣與劉玄德有血海深仇,自然不肯歸降劉玄德,故而才要煽動承宗將軍,繼續與劉玄德為敵。”
“承宗將軍何必為他們利用,帶著咱們江夏兒郎,以一隅之地與劉玄德一州之兵死戰,又何必為他們賠葬?”
“末將的意思是,將軍何不順應大勢,為了將軍父子,也為了我江夏幾萬將士謀一條出路,歸順了那劉玄德呢?”
黃祖身形一震,驀的瞪向了蘇飛。
他顯然是沒料到,自己這位心腹部將,竟然會在大戰之前,勸他歸降劉備!
這是動搖軍心啊!
黃祖眼中,迸射出一道怒色。
不過,他卻並沒有即刻發作。
蘇飛分析的道理,他也並非全然不清楚。
劉表當初手握一州之地,都被劉備掀翻在地,落得個身死名滅的經局。
何況是他,現下隻一郡之兵,就妄想能掀翻了劉備?
黃祖雖然自詡為荊州第一名將,雖然性情自負,卻還沒自負到頭腦發熱,目空一切的地步。
強壓下怒意後,黃祖意味深長道:
“你說的這些,本將不是沒有考慮過。”
“隻是那劉備滅了蔡蒯兩氏,荊襄寒士也好,士家豪姓也罷,皆為他所用,他明顯是不打算令某一姓獨大。”
“本將若現下就向他乞降,伱以為,本將這江夏太守的位子,還能保得住嗎?”
“本將這一戰,正是要用一場勝仗,為我們爭得一份籌碼!”
蘇飛恍然省悟,終於明白了黃祖心思。
黃祖並非不能降劉備,關鍵是他投降的底線,是要繼續為江夏太守,繼續擁兵自重。
說白了,就是我名義上可以尊你劉備為荊州之主。
但你劉備給我的待遇,要與劉表時代一樣,準許我仍掌握江夏軍政大權,依舊是江夏的土皇帝。
以劉備目前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勢頭,顯然是不可能答應他這個條件。
所以,黃祖才順水推舟,采納了蒯越這一計,主動奔襲樊城。
他要用一場勝仗,讓劉備見識到自己的實力,逼迫劉備不得不讓步,答應了他的條件。
“末將明白了,將軍這是要以戰促和?”
反應過來的蘇飛,眼神中掠起幾分敬意。
黃祖捋著細髯,冷笑不語。
蘇飛沉默片刻後,卻又道:
“將軍的深意,末將明白了。”
“隻是末將與那甘興霸曾有些交情,此人雖乃水賊出身,卻是一員精通水戰的猛將。”
“當初他以弱勝強,斬殺蔡瑁,便足以證佐他的實力。”
“承宗將軍此番北上,勢必要與此人交手,末將以為將軍務必要小心才是。”
“若此戰有所失利,將軍恐怕不隻失去了與劉玄德談條件的底氣,到時還——”
聽著蘇飛對甘寧如此忌憚,黃祖臉上的冷笑轉眼消失,漸漸陰沉下來。
不等他說完,黃祖冷哼一聲,反問道:
“蔡瑁那繡花枕頭,也配與本將相提並論?”
“莫非你以為,我黃祖連區區一個水賊,都不是對手嗎?”
黃祖語氣中透著霸絕之氣。
蘇飛一凜,眼見黃祖發怒,便不敢再吱聲。
“今日,本將就斬了那錦帆賊,讓劉備知道,這荊州誰才是水戰之王!”
黃祖放出狂言,拔劍出鞘,向前一指:
“全軍聽令,各艦結陣推進,給老夫輾碎敵船!”
號角聲響起,戰鼓聲如雷。
五百餘艘江夏戰艦,滿帆滿槳,向著迎麵的樊城水軍輾壓而上。
似乎是吸取了蔡瑁兵敗的教訓,黃祖並未將旗艦突出上前,而是穩居中軍。
龐大的艦隊,以輾壓之式,溯江而上。
兩軍相近百餘步,江夏水軍箭雨騰空而起,向著樊城水軍襲卷而去。
數倍的箭雨壓製下,樊城水軍立時被壓製到抬不起頭來。
兩軍尚未接戰,樊城水軍中鳴金聲響起,開始掉頭轉向,往上遊退去。
黃祖則催動著他的艦隊,一路追擊而上,要趁勢一鼓作氣直取樊城。
他卻渾然沒有覺察到,漢水兩岸的葦叢之中,一雙雙猙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他。
甘寧撥開葦叢,看著一艘艘江夏水軍戰船,毫無察覺的從他眼皮子底下駛過,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軍師這錦囊計,當真是一招妙計。”
“黃祖這廝以為我被他逼退,卻作夢也不會料到,我最精銳錦帆兵,會藏在兩岸的葦叢之中吧…”
甘寧嘖嘖感慨後,手中鐵戟一揚,厲喝一聲:
“點起烽火,兩岸艨衝隊齊出!”
“隨我從後方殺入敵陣,直取黃祖旗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