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店家還是劇組，最怕的事情當中，必有聚眾鬨事這一項。混水摸魚，趁火打劫，最後法不責眾……這便是聚眾鬨事常出現的套路。而華夏又是個人頂多的地方，再加上不少人本就喜歡組成小團體，就更容易出現聚眾鬨事一說了。尤其像南方沿海，閩南，潮汕的確這類有宗族綁定的地區，一個村鎮的人聯合起來都敢對抗政府，而且這種事從未絕跡，甚至後世都時有發生。張國利在電影《手機》中有句台詞。“世界上的事，怕結盟！”一結盟，人一多，啥事都做的出來。就比如現在，洋洋灑灑幾十個大小夥子，手拿著白色的泡沫塑料飯盒，正便大喊大叫著，邊朝負責在劇組放飯的曹建軍等十幾人走來。大胡子的劇組有三多。布景多，威亞多，演員多！之前《天龍八部》劇組時，最多的一天，群演加主演，數量就達到了大幾百人。《神雕俠侶》的預算更高，場麵也更大。除了每天從周圍拉來的臨時人員外，光是固定在劇組天天上工的群演就有上百人。若是算上所有群演，三四百號都打不住。並且這會兒還算人少的，沒有拍到襄陽城這種大場麵。自己餐盤中葷菜被劉茜茜賭氣似的搶走了，張遠剛好來曹建軍這邊再拿一些，順便給幾個劇組的朋友一塊分分。無論是吃喝拉撒，還是吃喝嫖賭。看沒看到，好的壞的，吃都是放在第一位的，這便是古人的智慧。口腹之欲最容易滿足，也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吃飽了，開心了，才能好好工作。這就是為啥上班容易發福，因為大家為了那點“窩囊費”，都在拚命補償自己。相反的，上下五千年，多少農民起義就是因為吃不飽飯，這才揮起大旗，高喝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吃不飽飯，是要出大問題滴。也正因為想著給大家加餐，張遠才剛好遇到了鬨事這一茬。曹建軍可是當過兵的，不光驢一般的倔，還有些身手。但問題就在有一些身手上。兩千多年前，司馬遷的《遊俠列傳序》中寫到。【韓子曰：“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人在處理問題時，都會下意識的選擇自己最擅長的手段。當官的會選擇使用特權。經商的會選擇砸錢。農村婦女會選擇大哭大鬨。而練過得，大多會選擇能動手決不吵吵。所以曹建軍第一時間，就從從盒飯的餐車下邊，掏出了一把工兵鏟。炒菜切墩，殺人越貨，挖墳掘墓，工兵鏟實乃人間利器也。張遠當即露出了無奈之色。“這幫滿腦子都是肌肉的粗鄙武夫……”他雖然也回武，而且現在已經水平不低，但遇事之時，並不會如他們一般老想著用武力解決。他伸手一把壓下曹建軍，以防事態進一步激化。同時還拉著他來到了一旁，退到了幾個小工身後。一會兒若真動起手來，送飯的餐車砸了才值幾個錢，重買一輛不過幾百上千。小弟們若是挨了揍，大不了賠醫藥費，最重也不過是賠喪葬費。可作為劇組主演的張遠想著，自己為了點盒飯的事，挨上一通老拳也不值當的。而曹建軍呢，好歹也算是個小老板，管理者，他傷了，誰幫自己賺錢呀。況且張遠已經看出來了，來鬨事的這幫人可不一般！先不說彆的，這幫人的平均身高就超過了一般群演。群演，還是那年頭的群演，大多家庭條件不好，從小營養也不足，多半身高都過不去170。而這幫人普遍都有個170往上，少數幾個。尤其是領頭的這位，身高甚至達到了180上下，隻比張遠矮小半個額頭。再加上咋咋呼呼時那洪亮的聲音，明顯中氣十足。張遠再一瞧，那些位走路時的姿勢輕盈，好似都是練過的，絕非普通人沒能比。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逃避可恥但有用。這時候不往後躲更待何時。金玉不與磚石碰嘛。張遠想著自己現在好賴也是分分鐘幾百……塊上下，不值當的。他才往後退出不到幾秒，對麵鬨事眾人的情緒愈發激烈。“我們要吃肉！”“我們要吃飽飯！”“不吃白菜梆子！”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國罵，隨後那飯盒連帶著裡邊的米飯，蔬菜，菜湯，便一股腦的呼向了放飯眾人的方向。張遠什麼反應速度。隻見他一擺架勢，氣沉丹田，隨後一伸手……便把曹建軍拉了過來，擋到了自己麵前。呼啦啦！嘩啦啦！得有個好幾分鐘，如雨點般落下的飯盒才全部丟完。而張遠所在位置的附近地麵上，則已經布滿了散落飯粒和白色餐盒，好似來到了銀裝素裹的故宮之冬一般。聽見動靜逐漸平息，張遠這才從曹建軍身後移步而出。“不錯，一點沒打到我。”張遠檢查了一下周身上下，很滿意。被用來當做擋箭牌，已經被砸成了“雪人”的曹建軍：……阿米諾斯。雖已經砸完飯盒，可事情還沒完呢。那幾十號氣勢洶洶的群演們還堵在他們麵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這會兒張遠心裡其實也有了點火氣。有事好好說，浪費一地糧食算是怎麼回事？不過撇了眼地上那些已經成了垃圾的飯菜，好似的確沒什麼葷腥，隻有偶爾一點點肉沫肉絲啥的，相當慘淡。他心想著，自己關照過。對待群演的首要任務便是要讓人家吃飽的，本來就辛苦，咱們也都是底層出身，不能背叛自己的階級吧。可這狀況顯然很反常。但這會兒事到臨頭，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光景，得先想辦法平息怒火，而後脫身。“不給肉吃，我們就罷工！”“你們這幫喪良心的，肯定偷工減料，少了我們的吃食。”“砸了他們的車子，扣下他們的人！”人多是不一樣哈，膽子夠大的……張遠嗅到了一絲危機感，覺得今天恐怕難以善了。就這會兒，忽有一道英氣勃發的女聲從旁傳來。“小五！”“楞子！”“二棍！”“你們在乾嘛呢！”眾人的目光都被這道帶著幾分怒意的嗓音吸引，轉過頭去。“學妹。”“學姐。”“小丹。”鬨事人群中立馬傳來了不少招呼聲，語氣和氣的很。那道女聲的源頭邁步，小心跨過地上的臟汙，來到張遠身旁近處，這才站定。來者，便是此時並未脫去戲服，正穿著一身褐色古裝外套，帶著假發頭套，倒有幾分古代俠女氣質的洪淩波飾演者趙玬玬了。張遠見她與那些位打招呼時用的都是小名，對方還學姐學妹的親密稱呼著，心中便頓時有數了。“我說這些位看著不像凡人呢。”“原來和她一樣，都是武校的學生。”“這就難怪了，窮文富武，練武的氣勢自然不同，吃得好，平均身高也比一般群演高一些，這就對上了。”張遠心說幸好自己按住了曹建軍的工兵鏟。若真要打起來，他肯定禁不住這麼多練家子的群毆，吃虧的定是自己一方。就說遇事得先動腦，不能先動手吧。又見到這洪淩波站在了自己身旁，他便有數，好歹有個能和雙方說上話的人，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武校女生本就少。”“趙丹丹長得挺好看，在他們那兒估計得是校花級彆的了。”“麵對這幫大老爺們時，說話應當能有點用。”果不其然，如他所料，趙丹丹一開口，這幫鬨事的武校群演們便安靜了七八分。“學妹，這劇組給我們安排的餐食實在不像話。”人群中的一位苦著臉說道。“那你們也不能拿飯盒砸人呀。”趙丹丹側目觀察了一下，發現張遠大致無恙，這才鬆了口氣。“張遠哥對我非常照顧，這餐食也是他的買賣，你們可不能搗亂。”張遠給她介紹了廣告的活，賺了8000塊錢呢，她當然得念著好。況且倆人每晚都會一塊練劍，練著練著，就容易練出感情來。她肯定得幫著張遠。“我想，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要不我來作保，也幫你們問問，不知道你們信不信的過我。”“學妹發話，肯定是信的過。”“就是就是。”“學姐的麵子可大。”彆人說話都不好使，趙玬玬幾句話，這幫人便歇了火。“大家都散了吧，一會兒被劇組知道了，丟咱們學校的人。”“好好好，散了散了……”幾十號人便如此逐漸散去。不過原本領頭那位一米八大高個臨走前愁了眼張遠，又看到趙玬玬有些擔心的詢問張遠的樣子，麵色不善的咬了咬牙。“多謝師姐相助！”張遠抱拳道。“師姐？”“我是楊過，你是洪淩波，本就是同門，自然是師姐啦。”“嗬嗬嗬……”趙玬玬笑著點了點頭。“沒傷到你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們學校的人都是粗人，本來就都容易激動……”“沒事，你不用介懷。”張遠稍加思索，又道：“關於吃飯的事，我會親自過問的。”“之後再有問題，還要你幫忙傳達一下。”“好嘞。”踹了曹建軍一腳，讓他把給自己留的那些菜全都拿了出來，給趙玬玬拿過去，給主演們都分分。這幫小工們個個臉色蒼白，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還得是遠哥啊。”“就是，我還以為要涼了呢。”“終究是他的麵子，人家那位漂亮女孩一開口，便把事情平了。”小弟們感歎著，張遠卻輕笑道：“平了？”“才剛開始吧。”他拉過曹建軍便問了起來。“遠哥，你不知道，真不是我們偷工減料。”“你都關照過，我們也把這幫在劇組討生活的窮兄弟當自己人，都是給足量的。”“可是吧……”“有話直說。”張遠見他扭扭捏捏的，有些不耐煩。老子還要拍戲呢，沒空跟成天跟你們扯這些破事。賣盒飯本就是他像憑借自己的人脈延伸出一些經濟利益來。當然，之後做大做強，再創輝煌是另一說，但現在並不是他的主業，也不想花太多心思。“可是劇組給的餐標有問題，這幫人的餐標，比普通群演還低一塊錢。”“哦？”張遠一驚。這些武校學生人高馬大的，本來就吃的多。而且他們乾的活可都是費體力的，扮演的角色也多有打鬥，比一般群演累多了。餐標反而還更低？這就難怪隻剩下白菜梆子了。張遠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頭肯定有貓膩。“等於是我的人幫劇組頂了雷。”張遠想著，明明是劇組的餐費有問題，卻打到了我的人頭上。“這樣子，這事情還是先找劇組商量，你去問問，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交代給上頭的人。”張遠覺得做事得按流程來，至少得有理有據。“哎。”曹建軍這就跑開去辦了。半晌，他苦著臉，眉宇間還有一絲怒意，憤憤的踱步回來。都不用開口，光看他的表情，張遠便知道結果不好。“怎麼說？”“劇組的人說，人家鬨事是我們做的不好吃，多給些肉食不就好了。”“餐標的事他們不管。”“哦。”張遠沒有任何情緒，淡定的回道。“那你再跑一趟，去和劇組負責人這事的人說，武校群演的盒飯我們做不了，讓他們另謀高就吧。”“好嘞。”曹建軍又跑去協商了。張遠作為主演，親自去說這事不合適，隻有曹建軍出麵才剛好。不多久，這位前炊事員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這回都不是又怒意了，而是擰著臉，顯然非常生氣。“說。”張遠簡潔的問道。“執行導演說，我們做不了，就都彆做了，劇組的訂餐工作他們會全部找彆人來的。”呦嗬！張遠不怒反笑。這是打算跟我抬杠啊。來領導那套是吧。“你不乾，有的是人乾！”嗬嗬嗬……張遠笑著，笑著周圍這幫小弟們覺得後脊梁發寒。“你找沒找大胡子？”“大胡子沒在劇組，聽說昨天晚上就走了，好像說是去了香江。”“香江？”大胡子作為製片人，的確不用天天在現場盯著。他的行蹤一般人琢磨不透。“既然他沒在，那劇組的首腦便是餘敏了。”不用問，執行導演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這老小子，又跟我來勁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