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所用的空地上。作為男主角楊過的扮演者張遠,最近風頭正勁。他可是新聞報紙的頭條常客。這些天,之前劇組打人的熱度剛稍稍降低了一些,昨天《天下無賊》發布會一開,他便又上了不少新聞。再加上他昨日才姍姍來遲,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朦朧感。所以對他感興趣的劇組成員格外多。來看他和趙洪飛對練的人,也格外多。趙洪飛連攻幾十下,見張遠頻頻後退防守,想起了昨天他和劉茜茜交手時也是這樣。“這位的心氣這麼弱嗎?”“不敢攻,隻敢守。”“然後守著守著就輸了。”趙洪飛插招換式,分彆從上,中,下三路攻擊,卻頻頻被張遠躲過。對方隻躲不攻,倒讓他有些惱了,原本挺冷傲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焦急之色。此時,一旁組織張遠對練的武校教練已經發覺有些不對勁了。“這小子看似一直在很狼狽的躲閃,可怎麼連大氣都不喘的?”就在教練疑惑,趙洪飛猛攻的當口,一道粗獷的男聲從遠處悠悠飄來,傳到了眾人耳中。“張遠!”喊的正是他。張遠聽到聲音,便習慣性的轉過頭去,人不都這樣嘛。他一轉頭,本就被他不對後退防守,弄得有些不暢快的趙洪飛見到了機會。“對練時還走神?”趙洪飛眉頭一挑,抬劍便刺向了張遠的咽喉處。當然,他不是乘人之危,想傷到張遠。他和張遠不光沒醜,還冥冥中有點情誼在。他想的是,一招鎖喉,把劍架在張遠的脖頸前,然後便穩穩止住,同時口中道。“張兄大意了。”“我看你骨骼驚奇,很有練武的天賦,不如我們一塊練習。”“在下不才,略有心得,願與張兄共享。”這麼著,自己撿著人家不要的角色,這份情誼不就還上了。還能與這位正當紅的“小生”交個朋友,一舉兩得。這些平時話少的人是這樣的。彆看不說話,腦子裡無時無刻不在上演各種大戲。但這種顱內大戲,往往是要落空的。張遠之所以不斷後退防禦,並不進攻,並非是在戲耍對方,或者故意裝弱。在這劇組,他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強行讓自己適應一種完全不同的發力技巧和身法。這也是他的招式看著特彆柔,而且沒啥力氣的原因。這都是為了塑造人物所做的考量,也是他匆匆趕來參加集訓的原因。他本人是很清楚趙洪飛的實力的。這幾十招,已經基本把對方摸透了。與劉茜茜相似又不同,他倆的發力技巧都不是源於正宗的華夏武術。前者源於舞蹈功底,而後者源於戲曲功底。趙洪飛的發力技巧,有點像“滴水觀音”袁荃老師。畢竟袁荃老師是花衫的底子,也得會打,會使劍。所以摸清對方大致實力後,他便放鬆了警惕,也才會有被人喊一嗓子便轉過頭去,這種不應該在對練中出現的情況。因為在潛意識中,他根本沒把對方當做對手。周圍圍觀的人很多,他正從人縫中眯眼觀瞧,想知道誰喊自己時,便本能的感覺自己脖子一緊!雞皮疙瘩以喉結處為中心,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這是常年習武者在遭到攻擊時會出現的本能反應。並非第六感,而是細微的風聲,模糊的餘光,甚至是鼻子嗅到了殺氣。所謂的殺氣,就是生物在攻擊時身體分泌的某種荷爾蒙,很多動物能感受到,經過訓練的人類,也能隱約察覺到。張遠薅了那麼多武術基礎,還都是從各路高手,甚至是頂尖高手處薅來的,自然遠比一般習武人士警覺。就這一刹那,不到五分之一秒的瞬間,他的身體便本能的動了起來。瞳孔收縮,肌肉緊繃,雙腿陡然發力。力從地起,由地及腰,他的身體猛地往後一傾,一下瞬便抵住了對方揮來的長劍。手腕翻轉,一帶一挑,對方手中長劍便以脫手,飛至半空!練習用的長劍呼呼下墜,還未來的及與地麵接觸,張遠手中寶劍的劍尖便已經頂在了對方的咽喉之上。他做完整套動作,也不過一秒出頭,在場眾人皆是一恍惚。最恍惚的便是當事人趙洪飛。他隻覺得自己剛揮出手中長劍,隨後眼前畫麵一模糊,自己手頭便覺得一輕。得有個兩三秒,他才反應過來,對方的劍好似就在自己脖子旁。咕咚!他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再抬頭,便見到張遠那雙眼睛猶如一對虎目,就像看著獵物般死死的盯著自己。“明明應該我指著他脖子的,怎麼反過來了?”他不理解。且對張遠此時那凶神惡煞的氣勢感到了本能的恐懼。他之前還想著,這般在戰鬥中隻知道一味防守,步步後退的人,是怎麼從聶元和黃小明手中搶到這部戲的男主角的?現在,他看向麵前這道凶魔般的眼神時,好似相通了大概。“哎!”張遠也才反應過來,趕忙一收手。表情眼神也恢複如常。“趙兄,得罪了。”“我的問題。”他趕忙把劍放到一旁,隨後撿起對方的長劍,雙手交還。“剛才一下沒反應過來,多多見諒。”“你……”趙洪飛抬手想接過自己的劍,卻發現手抖的利害。這才想起,之前被自己在心中評價為力氣衰弱的對方,竟然一招就挑飛了自己手中劍,讓自己到現在還虎口發麻。這力道……“你練過武?”趙洪飛還未來得及問出口,不遠處便有一中分長發的中年男人走了上來。“導演好。”大家齊齊招呼道。來者正是劇組導演餘敏,剛才隔老遠喊張遠的,也是他。這位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張遠的模樣。“好像真的黑了一圈。”但還是有點白淨,遠未達到他心中的反差效果。所謂的反差效果,是兩重。一是與白古版反差。二是與劉茜茜這個小龍女反差。畢竟張遠越黑,才能顯得茜茜越白越仙。張遠特意在椎名的海灘上曬過了,的確黑了不少。但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又多拍的是夜戲,很快就白回來了不少。這在餘敏眼中,就有點態度敷衍的意思了。他又是那種控製欲特彆強的導演,再加上一直跟著大胡子,有張紀忠壓著演員,他在劇組一向是一言九鼎,讓演員乾嘛就乾嘛的。可偏偏這兒出現了一個“刺頭”。“你這膚色不夠黑啊,沒有達到劇組的拍攝要求。”擦!張遠一眯眼睛,我剛到劇組,就打算給我下馬威,做規矩?他笑著頂了回去。“餘導,我已經儘力,如果實在達不到劇組的要求,要不我和張製片主動申請,讓他趁著還未開拍,更換更適合的演員,省的耽誤劇組拍攝。”餘敏:……餘導想著,之前請假拍戲,沒來參加集訓這事便讓大胡子挺不爽。所以大胡子特意關照了,讓他小心“使用”這小子。他本借著這個機會,想宣示一下主動權,卻被張遠一句話給噎了回去。因為大胡子能如此“壓迫”演員,靠的就兩招。我能讓你出名,也敢開除你!但張遠現在已經有名了,而且大胡子沒有極強的理由,真不敢隨便開除他。否則和馬中駿,王中雷都沒法交代。大胡子拿我都沒法,你跟誰倆呢……張遠正是摸準了這一點,才敢“申請辭職”的。況且他也沒打算與大胡子長期合作,便更不怵餘敏了。“咳咳。”餘敏清了清嗓子,自己是來給下馬威的,卻反而有點下不來台了。“不至於這麼嚴重,你還是最合適的人選,膚色問題,大不了化妝解決,不是什麼大事。”他隻得自問自答,解決了自己提出的問題。“男主角到了,大家歡迎一下。”隨後為了緩解尷尬,還帶頭鼓掌歡迎。餘敏不久便離開了,其餘人都能感受到張遠與導演間並非完全和諧。心中各有所想。這時,趙洪飛才雙手抱拳再次發問。“張兄,你練過武?”“啊,練過。”趙洪飛:……我說呢。那我叭叭計算著給人上課……不對啊。趙洪飛突然反應過來。他今天會突然跳出來,想著和張遠對練,是因為他昨天慘敗給了咱們那位小龍女啊。就他剛才那速度,那力量,那氣勢。能輸給那位拿娃哈哈當飲料的小龍女?與此同時,還有兩人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你昨天怎麼贏的他?”劉茜茜身旁的同學王嘉和女武替趙丹丹全都歪著腦袋問道。王嘉隻知道,張遠一劍挑飛了趙洪飛的劍,明明昨天是他被茜茜挑飛了劍的,這明顯不合理。她隻知道不對勁,而常年練武的趙小姐則明白不對勁在哪兒。“他的反應速度太快了!”“而且出手的準度也高的嚇人。”趙丹丹都沒有完全看清張遠的動作,隻看了個大概。她很清楚,看不清,便意味這對方絕對在自己之上,而且還高很多。而她是劉茜茜的陪練,能不清楚這妞的實力?劉茜茜臉頰粉紅,清了清嗓子,抬著下巴,像隻驕傲的天鵝般仰起脖子,微笑著說道:“你們不懂。”“隻有我能打敗他。”兩位年輕女孩皺眉不解。到了午餐時間,眾人來到了一家簡單裝修過的商鋪中用餐。這兒就是劇組給曹建軍他們臨時使用的“廚房”,反正景區裡空房子空商鋪多的是,片子拍完前不會對外營業。“呀,今天的菜這麼好啊?”飾演程英的王嘉看著餐盒中的乾煎帶魚,白灼大蝦和很有當地特色的蒜蓉淡菜說道。所謂的淡菜,就是一種黑色的貝類,長得有點像青口貝。“做飯的,是張遠的人。”茜茜咬了口帶魚,邊嚼邊說道。“哦……”王嘉這就明白了:“他那麼厲害啊,還包了劇組的飯。”“是呀,他很厲害的。”茜茜說話的同時,發現同學正在看向自己的餐盤,便趕忙抬手護著:“你乾嘛?”“你的蝦怎麼比我的大這麼多啊?”“我運氣好。”“不對啊,也比我的大。”飾演洪淩波的趙丹丹也夾起一隻蝦,對比了一下。“我運氣好。”茜茜繼續強調。兩女人對視一眼,心中有數了。“怪不得你能贏他。”“怪不得他一來,我們的夥食就改善了。”“都是沾了茜茜的光,是不是呀?”王嘉用肩膀推了下她。劉茜茜還是和剛才一樣粉著臉頰,小聲回道:“沒有,大家都是一樣的。”“那把你的蝦給我。”“不行!”幾個女生邊打鬨邊吃著。吃完飯,茜茜“暈飯”午睡去了。而張遠則與趙洪飛坐在一塊閒聊。“張遠,你是左撇子嗎?”他問道。“不是啊。”張遠當即回道。“那我見你使劍時用的是左手,吃飯時拿筷子也是用左手。”剛才他就覺得奇怪,張遠用左手吃飯,還吃的不太順溜。“我演的是楊過嘛,得提前適應。”張遠笑著說道。“楊過……哦!”趙洪飛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楊過在後期被郭芙砍掉了右臂。他是在提前適應人物呢。趙洪飛抱拳拱手,同時對他投來了崇敬的眼神。“專業。”“嗨,都是應該的。”張遠擺擺手,不以為意。在《貞觀之治》中飾演唐太宗李世民的馬躍老師,在華夏影視劇行,基本是觀眾心中公認的李世民模板。演的實在太好了。而且這位還擅長美聲,同時還是鐵道文工團的歌劇演員。說一句全能,絕不為過。而這位曾主演過一部名叫《我的左手》的電影。這部片子的原型,是又“獨臂英雄”之稱,後世華夏現役軍人中唯一用左手敬禮的將軍丁曉兵。電影講述的主要是這位真實英雄負傷後依舊堅韌不拔,留在軍隊中以殘疾之身行超人之事的故事。而馬躍老師為了扮演好這個角色,在開拍前便開始練習單手生活。不光如此,還得單手俯臥撐,上單杠,係鞋帶,打背包,所有一切都得按真實的來。就這些活,普通人雙手來都費勁,他為了適應角色,愣是咬著牙練到了全部能夠單手完成。要不怎麼人家是藝術家呢。拍攝時為了避免自己的本能反應,更是用膠帶將右手捆在褲兜裡。這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張遠現在所做的事與馬躍老師類似,但還是遠遠不及的。趙洪飛現在更明白,張遠為何能擊敗聶元和黃小明拿到角色了。“要我是導演,我也選他啊!”要不怎麼說他就能當演員,當不了導演呢。導演選角,可不是光看演技和敬業程度的。大胡子就不談了,專注撈元子和把明星當猴耍一百年。而導演餘敏,除了跟著大胡子撈元子外,一開始最想要的楊過,其實是聶元。因為他和聶元早在六七年前,一部名叫《嫂娘》的電視劇中就有過合作,當然想用“自己人”。在這行當裡,任人唯親才是常態!“對了,鴻飛。”張遠用更親切的方式稱呼他:“之後多多關照,還得常和我對練。”“啊!”趙洪飛麵露難色。他這麼厲害,和我練啥呀。不會是故意羞臊我吧。“你彆多想,我是真想和你一塊練習。”“畢竟我是個京劇票友。”“你還有這愛好呢?”趙洪飛聽他這麼說立馬來了勁。這些專業學京劇的,因為市場太過沒落,一見到同好者,大多都像見到親人一般。“我還和董誌化老師學過些大武生的技巧呢。”“那太好了,我就學過武生,有空一起交流!”“一起交流!”幾句話,兩人的關係便拉進了。張遠會找上他,是因為這人看著孤傲,其實人不錯。再來,他其實挺可憐這位。因為說起來,在整個華夏演藝圈,趙洪飛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頂級倒黴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