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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上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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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前。
傅彪老師身穿一件米棕色的POLO牌老頭衫,鼻梁上架著一副框架挺小的金絲邊眼鏡。
套著條灰色的滌綸麵料西褲,褲腿肥大,走起路來空落落的,來回晃悠。
腳踏著雙深棕色的牛皮皮鞋。
就這一套傍身,暴發戶形象已然活靈活現。
若再加上頭頂那套稀疏的假發,按照當年的說法,這造型叫“地方支援中央”。
零散的幾根刻意留長的頭發,遮掩著聰明絕頂,卻依舊從發絲間透露出大量光禿禿的頭皮來。
配上傅彪老師本就肥胖的身材,以及粗短的四肢,都不用演,往哪兒一站,觀眾就能明白,這是一位油膩,貪婪的乍富小人。
這會兒華哥和劉若嬰也化完妝,來到了鏡頭前。
奶茶姐姐還好些,黑長直,白襯衫,形象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其實劉若嬰是個挺認真的人,一直在找能夠突破自己固有形象的角色。
這次的女賊算是個挺有深度和反差形象,所以她非常中意。
相較於劉若嬰,華哥的造型就有點難評了。
衣著且不說,那頂“八兩金”同款假發就夠醜的,一般人真駕馭不住。
這場戲是整個劇組的頭一場戲。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之前提過,娛樂圈的人本就迷信,就比如改名的尤勇。
所以第一場戲若是能拍完,整個劇組都能鬆口氣。
張遠也明白為啥第一場要拍這幾人的戲。
因為他們仨都算是高手!
傅彪是金雞獎最佳男配。
劉若嬰95年就拿了金馬獎最佳女主。
華哥更不用說了,前兩年剛拿下金像獎最佳男主。
若不是被梁朝偉這個港島寵兒一直壓著,他早成“三金”影帝了。
劉嘉玲都說了,梁朝偉看馬桶都是深情的眼神,這位天賦太高,而華哥則更偏努力型。
就像張遠之前呆過的《倚天屠龍記》劇組,頭一天拍戲便被老太太找人惡心了。
對影視圈來說,頭一場戲有這象征意義。
“《天下無賊》,第一場,第一鏡,ACTION!”
“經雙方協定,同意用寶馬汽車一部,以物抵債,絕不反悔。”
這場戲的內容,是王薄和王麗兩人玩仙人跳,騙走劉總手中寶馬車的戲份。
這場戲除了展現男女主角人物性格和職業外,最重要的,便是寶馬車。
因為和之前的《手機》一樣,寶馬是片子的大讚助商。
張遠看到那輛新款3係,就想起那夜自己與範氷氷在老款3係中的激情戲份,還是範爺潤啊。
“來,按個手印。”華哥掐著傅彪老師的手指,就要往“協議”上按下。
而傅彪老師則死活不肯。
“艸!”
一向以溫柔示人的劉若嬰突然變的極不耐煩,不光罵了句臟話,更是抬起巴掌,朝著傅彪老師的大胖臉頰就是一下。
“吧嗒。”
“卡!”
馮導揮手喊停:“奶茶,你用點力,這不像在打人,倒像是你摸了彪子一下。”
劉若嬰不好意思的輕笑了下。
頭一回見麵,頭一場戲就要甩巴掌,她的確有些放不開。
“再來。”
“《天下無賊》,第一場,第二鏡,ACTION!”
啪嗒!
“卡!”
“卡!”
“卡……”
一連“卡”了有五六遍,馮導並沒急眼,倒是挺有耐心。
不過他有耐心,不代表所有人都有。
“搞什麼啊,快點啦!”
“光線要變啦,還要重新弄,煩不煩人啊!”
一個大嗓門在旁抱怨了起來,甚至有些惱怒。
所有人望去,見到是這位發話後,便都笑著,無奈的搖搖頭,趕緊繼續開工。
此人,正是劇組的攝像組組長,張黎。
華夏演藝圈有個笑話似得傳統,北電導演愛用中戲演員。
北電是出人才的,尤其是攝像專業,出過不少人才。
老謀子就曾在北電的攝影係深造,而後轉型成為導演。
張黎也是一樣,北電攝影係畢業,攝影導演兩手抓。
《橫空出世》,《夜宴》,《赤壁》都是他的攝影大作。
而導演作品就更了不得了。
《走向共和》,就是呂中老師向八國宣戰那部。
《大明王朝1566》。
《人間正道是滄桑》。
《少帥》。
您瞧瞧他的作品,就知道這位實力有多強了。
當然,後來由於市場改變,這位也開始向資本妥協。
大冪冪的《哈爾濱1944》也是他的作品……賺錢嘛,不丟人。
馬未都在某訪談節目中說過,他有一位朋友,酷愛結婚,這輩子就是結了離,離了結,沒完沒了。
張遠很懷疑,他說的這個人就是張黎。
03年,也就是去年,這位與劉蓓結婚。
劉蓓,就是《甲方乙方》的女主角,同時也是導演張建的妻子,演員張若昀的後媽。
但比較複雜紛亂的是,劉蓓的頭婚是**,八年後離婚,嫁給了張黎,三年後又離婚,幾年後又和張建複婚……
也是夠亂的。
所以不少人說,優秀的女人和優質資產一樣,隻會在某些小圈子內部流通……
拋開劉蓓的感情問題不談,這已經是剛剛年過四十的張黎的第五段婚姻了。
這老哥是真有癮啊!
《蜘蛛俠》的主題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到了張黎這兒卻略有不同,他是“能力越大,脾氣越大”。
可人家資曆,實力都擺在那裡,合作過的人沒有不服氣的,便也隻能忍著了。
而且人家說的也沒錯,這場戲靠的是自然光。
夏天下午的光線變化本就迅速,老NG,幾次後光源就變了,攝像組就得重新布置反光板等設備,麻煩的很。
“保強,看到沒。”一旁看戲的張遠推了推王保強的胳膊:“隻有夠實力,脾氣再大人家都會忍著。”
王保強被張黎剛才那幾聲吼都給嚇到了,縮了縮脖子。
鏡頭前的傅彪老師早在《甲方乙方》的時候就與張黎合作過,深知這位一旦沾上專業的事,那可是六親不認的。
所以趕忙對劉若嬰說道。
“劉老師,你看我肥頭大耳的,皮也厚。”
“沒事的,您用力打。”
“真打就好,我不怕疼。”
奶茶姐姐靦腆的點了點頭。
待到再次開機,她果真下了狠手。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響傳遍四周,愣是把傅彪臉上架著的金絲邊眼鏡都給打歪了。
“卡!”
“這遍好多了。”馮導滿意道。
即便如此,接下來又拍了六七遍,劉若嬰也再甩了六七個**兜,這才完美通過。
剛收工,傅彪老師來到休息區的帆布露營椅上穩穩坐下後,眾人才發現,這位的左側臉頰早已腫的老高了。
剛才鏡頭在右側,拍的還是側臉,所以壓根沒人發現。
現在的傅彪老師,就像是被拔了左側智齒般,半邊臉又紅又亮。
“趕緊拿冰塊。”
“毛巾!”
“傅老師沒事吧,我剛才下手有點太重了。”劉若嬰帶著抱歉的眼神解釋道。
“沒事……”傅彪說話都有點含糊:“拍戲嘛。”
張遠領著保強也走上前去。
“看到沒,啥叫好演員。”
保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後疑惑道。
“大哥,我聽人說,這種戲都是借位的,怎麼真打啊?”
“電視劇和電影不一樣。”張遠笑著把手壓到他的肩膀上。
“而且演員和明星也不一樣。”
“真打和借位,在鏡頭前表現出的情緒與反應完全無法比擬,等你遇到,就會明白了。”
張遠可是知道的,在場的藝人,從華哥,奶茶,傅彪,葛憂,李氷氷……這些位都是演員,是個個都敢真上的演員。
尤其是華哥,他可是圈內出了名的敬業,挨打更是家常便飯,完全不當回事。
見冰塊和毛巾都拿來,並敷上了,可傅老師臉上的腫脹短時間內並未消除分毫。
劉若嬰在旁眼神閃動,不時露出愧疚之色。
張遠則才走上前去。
“傅彪老師,奶茶姐,我懂一點點推拿按摩的手法。”
“我來幫幫忙吧,否則一會而耽誤拍攝。”
“你會?”兩人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試試唄,反正你倆也沒啥好辦法吧。”
說罷,他便將手指壓到了傅彪的臉頰兩旁。
與拉傷或者扭傷這種“內傷”不同,傅彪的麵部傷痛是純外傷。
所以不同去擠壓按摩傷患處,更不能推拿加速血液循環,否則隻會讓傷口更加腫脹。
相反,他選擇的手段,是用力按壓附近的幾處麵部穴位,讓神經輕微麻痹,血液流速減緩。
陽白,魚腰,絲竹空,精明,攢竹。
承泣,四白,瞳子髎,迎香,顴髎。
憑借強悍的指力,把這幾個穴位壓的陣陣發麻。
傅彪老師起初還覺得,這小子的手怎麼那麼重!
不按還好,一按疼的地方更多了。
可幾分鐘後……
“哎?”
“哎!”
“好像不疼了!”
張遠鬆手後,他也將冰塊和毛巾給取了下來。
“呀,好了很多啊!”奶茶姐姐也驚奇道。
喊來化妝師,遞給小鏡子,傅彪老師來回照了照。
“哎,你小子真有一手嘿。”
“沒想到啊。”
【收到來自傅彪的感謝,演技+1,喜劇天賦+1!】
【收到來自劉若嬰的感謝,演唱功底+1,台詞基礎+1!】
“都是小事。”張遠擺手,客氣道。
於此同時,他注意到。
雖然傅彪的左邊臉頰腫脹消去了七八成,但在全部下方的顴髎穴位置上,卻散布著幾點疹子般的紅色。
且這位置的消腫情況,明顯不如其他位置。
“顴髎主肝經……哦。”
張遠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這一現象的由來。
見傅彪恢複的差不多了,馮曉剛便喊著眾人做好準備,爭取再拍幾鏡。
而張遠則回到了一旁的“觀眾席”附近。
“大哥,你不高興?”
保強看著憨,其實賊著呢。
從一句句“嫂子”便輕鬆搞定程好就能看出這位並不傻。
不光不傻,觀察力還挺好。
“沒什麼,有點心事。”張遠又看了眼鏡頭前正在與華哥兩人專注表演的傅彪老師,隨後一聲歎息。
北影廠彪子……可惜了。
第一天的任務並不重,又拍了幾個鏡頭,趁著張黎沒有再次發火,馮導便喊了收工。
“晚上訂了宴席,大家吃好喝好!”
隨眾人來到附近的一處大館子,直接包下一層,當做《天下無賊》的開機宴。
所以工作人員全都邀請到場,算是一同熟悉,為之後共處的日子開個好頭。
一般這種大宴席,劇組隻會組織兩次,一頭一尾。
剛才在片場脾氣頗大的張黎,到了酒席上便好似換了個人,極好說話,工作與生活分的很開。
葛大爺也和往常一樣,一沾酒就開始話癆。
張遠酒量不錯,被他和馮導拉到了身旁陪著。
保強這愣小子,沒見過啥大場麵,頭回來這種大劇組的宴席,激動的咣咣給彆人敬酒。
這小子的酒量其實挺好,但也架不住上來就猛喝啊。
不一會兒就倚在座位上,麵頰通紅的直發愣。
“你但凡用幾粒花生米墊墊都不至於這樣……”張遠吐槽道。
不過劉若嬰倒挺喜歡他這實誠的傻樣,一直在旁照顧著,張遠便也沒多管。
他還觀察到,劉德樺雖然也動筷子,但幾乎不吃肉食。
張遠想起來,這位後世還是位素食主義者呢。
現在還吃點“鍋邊素”,比如土豆燉牛腩中的土豆,辣椒炒肉中的辣椒。
到了後世有女兒後,基本就吃全素了。
但華哥這人有一點好。
他雖然吃素,但從不強迫彆人也吃素。
你們愛吃啥吃啥,願意一起吃素當然好,不願意我也不攔著。
隻是平日裡請客,擺席都是全素宴,以此來宣傳自己的理念,溫和,且尊重他人。
“哎呀!”正吃著喝著呢,就見到傅彪老師灌下一口白酒後,皺眉半晌,老來難通紅。
“不行了。”
“最近酒量跌的厲害。”
“喝一點就上頭,發暈,發漲。”
“你可彆裝,以前吃飯就你能喝,都是自己人,裝什麼孫子啊。”馮導玩笑著拿起酒瓶,又給他滿上。
“真不是,你看我這脖子,都紅了。”傅彪用力擺手。
“是不是老婆管的嚴了。”葛大爺也沒正行的指指點點。
“早知道你怕老婆,要不你給秋芳打個電話,申請一下。”
這般酒蒙子,為了勸酒是啥招都使,各種激將。
這會兒,端著酒杯的張遠才緩緩開口。
“馮導,葛叔,我看彪叔不像瞎說。”
“剛才給他推拿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的肝經不太通暢。”
“酒又傷肝,所以……”張遠轉向傅老師:“您最近幾年體檢過嗎?”
“沒有。”傅彪茫然的搖搖頭。
“您最近有沒有口苦,腹脹,胃口變小,但肚子卻越來越大這類現象。”
“呃……有啊!”傅彪想了想,全中!
“您有時間去檢查一下吧,當然,有可能是我半瓶子水晃蕩,看錯了。”張遠找補道。
馮曉剛與葛憂兩人也皺起了眉頭。
他倆與張遠接觸過,知道他小事不正經,大事卻是很正經的,應該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便也緊張了起來。
“張遠說的也對,咱們歲數都不小了,有空檢查一下。”
“算了,今天就放過你,少喝點吧。”
傅彪看了眼張遠,咪了一小口白酒以示感謝。
張遠也提起酒杯,還了一口。
雖然麵帶笑容,可眼神中卻充滿了惋惜。
因為他知道,這一切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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