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程好送給自己的禮物,張遠陷入了沉思。《刑法》“這戲拍的刑不刑就看你自己了。”程好憋笑說道:“舒唱還未成年呢,你自重。”原本她想著,張遠能用什麼手段讓舒唱降低片酬配合他?在娛樂圈這事不算罕見,可一般都發生在男女朋友或者夫妻之間。程好第一反應,便是張遠對舒唱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畢竟女人那麼聽話,一般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說服,一種是睡服。就像李亞棚和王非,那便是睡服了天後。所以她來前特意去了趟新華書店,買了本《刑法》,打算警告張遠,做人得有底線。當然,在娛樂圈講底線,程好也算是奇葩一枚了,怪不得在日後的一姐之爭中完全不是範氷氷的對手。現在她得知事情並非她所想那般後,心中除了不問青紅皂白的愧疚外,還生出了一絲嫉妒之情。完嘞!多了個年輕漂亮的對手!還是她在《天龍劇組》是最忌憚的一位,畢竟舒唱可是少有的天賦型演員,靈氣十足。“我走啦。”程好見張遠還在看著《刑法》發呆,帶著惡作劇的笑容揮手告彆。張遠則在門外站了許久,先是翻看書冊目錄,而後找到對應頁麵。“情節較輕三年以下。”“情節惡劣三到十年。”他合上書本,卷起來揣進褲兜裡。“總以為隻有刁民才會害朕。”“原來未成年少女也會害朕!”“淦,寡人可是個遵紀守法好市民,切莫讓那小妖精給害了!”回到院中,看朝著正在整理桌椅碗筷的舒唱招了招手。“小妖精,不,唱唱,忙完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不多時,兩人坐在了躺椅上,一左一右。“遠哥,你找我啥事?”舒唱忽閃著眼睛,在月光照耀下亮晶晶的。“你拍這部《連城訣》,片酬是多少?”張遠心事重重,半天才開口。“30萬。”舒唱毫不猶豫的答道。“我是問,原來多少?”張遠側過腦袋,雙目直勾勾的看向她的眼睛。舒唱的眼神有意躲避,低頭含胸,臉頰通紅:“你都知道啦。”“嗯,你是不是傻!”他斥責道。舒唱半天沒言語,院子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原來到底是多少?”許久後張遠歎了口氣,換上溫和的語氣再次詢問。“原本是50萬。”舒唱紅著眼眶,抬起腦袋:“我和導演說,我可以降低20萬片酬。”“吳越老師原本想要100萬片酬,我說你隻要一半就夠啦。”“對不起遠哥,我應該提前和伱商量的。”原本吳越100萬,舒唱50萬,男女主角用150萬片酬。而現在他50萬,舒唱30萬,加一起才80萬,等於省下了70萬的片酬。張遠計算到。“《連城訣》劇組早該開機,因為流感拖了半年多,本來資金就緊張。”“舒唱真聰明,不光吃準了劇組缺錢,還知道我的態度,相較與片酬,對主演這個身份更看重。”張遠想起,在試鏡處,舒唱曾經問過他。如果拿不到男主角,是否願意出演其他角色。當時自己給出的態度明顯不太願意,所以她才出此下策。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享受到聶元同款待遇……見舒唱的淚珠掛在眼眶裡,下一秒便要落下,他趕忙安慰。“我知道你想幫我,但虧待自己,這不好。”“我不缺錢的,片酬差二十萬並不打緊。”舒唱見他態度沒有生氣,便吸溜了幾下鼻子:“而且若沒有你幫我想出休學的法子,我也沒法接這部戲。”“所以這些錢本就是額外收入,並不可惜。”舒唱緩緩將身子跨過躺椅扶手,慢慢貼過來,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她的樣貌不似劉茜茜那般,雖然都是鵝蛋臉,但舒唱的臉型和眼眉顯得更大氣端莊。再加上她那懂事體貼的勁兒,更顯得溫柔嫻淑,秀色可餐。“遠哥,你彆生氣嘛,我知道錯了。”舒唱身如遊蛇,扭動腰肢,一點點朝著他蹭了過來。她側過頭去,臉頰愈發漲紅,聲音輕的像蚊子一般。“要是你真生氣了,那就懲罰我一下好啦……”咕咚!張遠咽了咽口水。良辰美景,嬌軀在側,值此風花雪月之時,若完成人生大事,豈不……要招來最高法的重拳出擊!他摸了摸褲子裡那硬邦邦的一條……卷成卷的書冊,心中默念。“三年以下。”“三年以下……”最終求生欲占據了上風。“唱唱,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啊。”舒唱輕呼一身,眼神中揚起了一絲落寞,隨後低頭應答:“嗯。”許久後,他打車將舒唱送到家,對方依依不舍的與他分彆,一步三回頭的走入了所住的單元樓內。回到家中,張遠又坐回了躺椅上,此時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再無美人側臥。“待拿到了片酬,就將二十萬還給她。”“於情於理,都不能讓她受這損失。”張遠知道,對方自願,可他卻不能這麼做。舒唱和彆的同齡人不同,她孑然一身,雖然現在有親戚照顧,可幾年後徹底成年,這些片酬便是她的傍身之物。“把錢給她,再幫她挑幾處好位置買上房產。”“以後哪怕不混娛樂圈,光收租也能衣食無憂。”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舒唱沒有父母在身邊,自己便擔下這個責任吧。就當是對她此次“舍生相助”的報答了。……連城訣的拍攝行程非常緊張,畢竟劇組經過延期之後,資金緊張。王新明導演這人又比較軸,愛較真,所以劇集後期的雪景戲都打算實地拍攝,而非在攝影棚內人工造雪。所以劇組便提前來到了川省的甘孜地區,方便之後上貢嘎雪山拍攝雪景。乘坐飛機來到藏族自治區,倒了好幾班汽車才來到片場。劇組早在大半年前便在當地搭建場景,但一場流感讓一切都靜止下來。如今不少場景都需修繕,隻能邊拍邊建。這種情況張遠早就習慣了,他去過的半數劇組乾起活來都狀況百出,跟草台班子似得。其實這才是電視劇劇組的常態,哪有不出問題的。才到現場,張遠便見到了一位黝黑健壯的漢子。“年羹堯……杜治國老師,你好。”杜治國穿著身黑色皮夾克,目光如鷹,一臉嚴肅,見他上前,這才換上笑臉。對樂子人來說,杜治國大家可能不熟悉,不過他兒子杜淳應當眾所周知了。畢竟那可是“插刀教”的教主大人。這就是擠走了吳越的小子……杜老師心中想到。杜治國和吳越一樣,都是中戲畢業的,倆人是校友。不光如此,他倆還都是河北人,算老鄉。原本想著老鄉校友演男一,也算是自己人。卻怎麼也沒想到,吳越竟然被個年輕人給頂替了。劇組內部小範圍傳說,張遠是靠著舒唱自降片酬才得以進入劇組的。杜治國也聽說了。他這年紀,啥事都見過,倒是不覺得稀奇或者厭惡。隻是對他的態度不鹹不淡。“杜老師,張遠,請你們二位去化妝師那邊定妝吧。”一位工作人員找來,將他倆領到了片場附近的休息帳篷內。杜治國在片中扮演的是“五雲手”萬震山,乃是故事中的帶惡人之一。張遠飾演的男一號狄雲是“鐵索橫江”戚長發的徒弟,而戚長發和萬震山是同門師兄弟,所以算是狄雲的大師伯。杜治國老師頭發本來就短,帶頭套也不難,再貼上胡子,已然是一副古時候地主老財的做派了。這會兒看著倒不像年羹堯的,像李淵……張遠飾演的狄雲有好幾套造型。前期的農夫裝扮,被陷害入獄後的“進獄係”裝扮,假扮血刀門弟子的番僧裝扮,包括大後期成熟後的俠客裝扮。光戲服就有十多套,得一一試穿後拍照定妝,經過導演確認後,拍攝過程中便不再更改,以此為範本。先換上了一套農夫的行頭,化妝師是位年輕小姐姐,擺弄完後讓張遠起身轉了個圈。“穿上古代鄉下人的衣服還是那麼帥,根本難不倒他。”小姐姐帶著欣喜的眼神來回觀察。一旁的杜治國甩了甩衣袖,側目看了眼:“是比吳越的形象要好。”“若是參加中戲考核的話,單憑樣貌便能加分不少。”杜治國在心中說道。彆以為中戲北影這等標榜“表演”,“專業”的學校就不看臉。當年黃小明考北電,無實物表演時老師讓他表演“抓蟈蟈”,結果黃教主回答道……“青島沒有蟈蟈。”就這智商情商雙低的答案便值得當場滾蛋。可崔新琴,也就是北電96屆的班主任老師說:“就是塊木頭,也是塊好看的木頭。”便將他給招了進來。所以演員行長得好看占大優,長得難看真心吃大虧,畢竟觀眾可不管你專不專業,不合眼緣便直接調台不看了。又給張遠換上了一套囚服,將臉上化上道道可怖的傷疤和泥痕,整個臟兮兮的,還帶著股頹氣。化妝師小姐姐噘嘴點頭:“還是挺帥氣。”再換一套,這回便輪到血刀門教眾的服飾了。初期設定,血刀門是藏教中青教的一支。後來有人提出意見,說金庸作品中但凡是番僧便都是反派。從金輪法王到鳩摩智,再到血刀老祖。尤其是鳩摩智和血刀老祖,都屬藏教旗下,畢竟鳩摩智是吐蕃譯經師,吐蕃國所處的位置也在青藏高原。其實金輪法王和鳩摩智還好些,到底是正經僧人,有企圖則兩說。可血刀門是地地道道的邪教,卻掛上了藏教的名頭。金老迫於壓力,後來修改和模糊了設定。之前兩個造型還好,帶上假發套即可。可到了血刀門教徒這邊,這化妝師小姐姐乾著乾著,便拿來了剃頭的推子。“你要乾嗎?”張遠捂住腦袋,驚恐的看向她。“剃光頭呀,血刀門都是禿腦袋。”一手剪刀一手推子的小姐姐天真的回道。“如果要剃光頭的話,是不是得提前打招呼,甚至寫到合同裡。”張遠反問道:“你去問問王導,我簽合同時有寫要剃光頭嗎?”一旁的杜治國默不作聲。莫說是張遠,就算是他,為了拍戲剃頭,可以,但不能不打招呼。他拍《雍正王朝》時為了留出馬子蓋月亮門來,也是剃了光頭的,不過在選角和簽合同時便寫到了條款中。他沒想到,劇組在張遠這兒還出了點小失誤。“看看他們怎麼解決吧。”杜老師喝了口茶水,靜觀其變。張遠記得,在拍《征服》時,飾演宋老虎的馬曉明和導演有齟齬,後來差點罷演,還是自己陪著喝酒給招呼回來的。其起因,就是化妝師沒和馬曉明打招呼,便趁他睡著時給剃了禿瓢。馬曉明長成那樣都在意,他能不在意嗎。半晌,化妝師小姐姐回返,紅著眼眶,臉頰發皴,顯然剛哭過。她一步一抽泣,回到張遠身旁。“王導怎麼說?”張遠皺眉問道。“他,他,他說讓我去找選角導演……”小姐姐委委屈屈的回道。“那選角導演怎麼說?”“他讓我去找負責合同的副導演。”張遠:……這《連城訣》劇組是區辦事大廳投胎轉世吧,這麼會踢皮球。“副導又怎麼說?”“副導把我罵了一頓,讓我找你,嗚嗚嗚……”小姐姐顯然受了氣,三句話沒說完便又一抽一抽的哭了起來。上麵人犯了錯,一級級往下壓……前世身為打工人的他基因都快動了。就像工地上出了事故,開放商賴總包,總包找分包,分包賴工頭,工頭賴工人,工人罵罵咧咧,乾活故意搗亂,然後顧客買到房子發現暗坑一堆……大家都主打一個“不粘鍋”,向下發泄。“估計副導給了狠話,若是我不同意的話,便會開除這位化妝師。”“然後副導便會將開除‘肇事者’當做解決態度,再來找自己。”“倒時候人都開了,你也不好發火,隻能同意,否則便是耍大牌。”“這樣一來,負責合同的副導便將矛盾推到了我和化妝師頭上,他修正了自己的工作過失。”張遠想明白了這一切,轉頭看向化妝師。“去把我的合同拿來。”他用儘量溫和的語氣說道。“啊?”“去吧,就說我要看看。”化妝師跑回副導那邊,幾分鐘後又跑了回來。“你看啊。”張遠拿過合同後翻了翻:“合同上沒有任何條款寫了要剃光頭,對吧?”小姐姐沉默不語。“我們在外做事,得一釘一錨,規規矩矩才行。”“所以,我們得按合同來!”小姐姐的眼眶再次泛紅。一旁的杜治國則悠閒的哼著小曲,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下一秒,張遠的舉動便徹底出乎了二人的預料。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找出一隻水筆來,翻到合同末頁,在自己的簽名旁加上了一行大字。“備注:劇組如有需要,自願接受理發。”寫完,又將合同甩回給了化妝師,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喏,現在按照合同來吧。”【收到來自周小麗的感謝,化妝技巧13!】小姐姐邊抹眼淚邊拿起來剪刀,張遠見狀伸出手來阻止道。“要不你先哭會兒,哭完了再剪。”“你現在這狀態,我怕你手抖把我耳朵絞了。”“畢竟一隻耳可不好看。”“嗬嗬嗬,不會的,我可是專業的!”化妝師擦了擦自己的鼻涕泡,轉憂為喜。“還有件事,一會兒這份合同送回去的時候,彆交給副導,直接拿給王新明導演,知道嗎?”張遠關照道。化妝師不明所以,但也點頭答應了下來。一旁的杜治國眯起眼睛:“這小子好生厲害!”“導演組把壓力給到化妝師,他自己親手加了條款。”“不光為化妝師解了難,還故意說些俏皮話緩和對方的心情。”“再讓把合同交給王新明,則應該是想將壓力傳回劇組最高層。”“手寫不算數,肯定得重新簽一份合同,王新明便會拿著這份他寫過的合同去找副導麻煩了。”杜治國斜眼上下打量,好好看了看這位後輩一眼。他想著,若是自己這個老江湖來處理,恐怕都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方方麵麵都控製的如此完美。“難怪吳越鬥不過他。”杜老師在心中感歎一聲。“不過,他對劇組的人還挺好。”杜治國看著發型逐漸“程序員化”的張遠,心中想到。“看來這年輕人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