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片刻,二毛起身離開了山洞。
此時太陽已經偏西,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黃七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今晚肯定是不能走了,他得趕在天黑之前為白虎和那黑衣女子選好埋身之處。
四顧觀望之後,二毛決定因陋就簡,直接自山洞兩側挖坑,先前巫師與白虎激戰時使用了各種法術,此時山洞外不但草木皆無,土石也被翻動過,自洞外挖坑能省卻不少力氣。再者,白虎的身形太過龐大,墳墓若是選的太遠,也不便挪移搬動。
由於沒有工具,也就無法進行挖掘,選好位置之後,二毛便開始自周圍收集木柴,今晚肯定要連夜趕工,他在晚上看不清東西,得提前備好木柴。
收集柴草之時二毛發現了幾種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一種是手腕粗細的綠色藤蔓,藤蔓長短不一,堅韌非常,這種藤蔓並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在巫師與白虎廝殺之時突然出現的,當時巫師曾經控禦這種藤蔓纏繞白虎,試圖將其困住,不過白虎力氣驚人,最終生生掙斷藤蔓擺脫了束縛。
仔細端詳藤蔓的斷茬,可以發現這種藤蔓與天然的藤蔓並不一樣,天然的藤蔓都是外皮包裹著莖稈兒,但這種藤蔓並沒有外皮,也沒有莖稈兒,而是由各種雜草和荊棘緊密纏繞而成,更像是草繩。
二毛雖然還沒來得及學習法術,卻也知道這種藤蔓是由巫師施展木係法術變成的,實則也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利用體內靈氣感應和改變了周圍木屬事物的形狀。
除了藤蔓,還有很多大小不一,長短各異的土錐和石矛,這兩樣東西應該也是巫師作法的結果,土錐前端都是禿的,而石矛的矛尖兒大部分都沾有血跡,由此可見凝變土錐的巫師修為較低,作法變出的土錐不管大小還是硬度,都遠不如凝變石矛的那個巫師。
趁著天還沒黑,二毛自附近尋到了大量的柴草,這些柴草分為乾濕兩種,新鮮的柴草點不著,而乾燥的柴草又沒那麼多,隻能兩樣兒都收集,屆時可以先點燃乾柴,然後再將新鮮的柴草烘乾引著。
由於每天都要做飯,二毛便一直隨身帶有火折子,但想要點火時方才想起火折子掛在自己衣服的衣帶上,而自己原來那件衣服已經被人給換走了。
不過這也難不倒他,在他很小的時候瘸子就教會了他如何鑽木生火,之所以是鑽木生火而不是磨木生火,乃是因為單靠臂力摩擦是很難自乾燥的木頭上磨出火星的,得利用樹皮和樹枝製作一個簡易的木弓,借助木弓的張力將摩擦用的木棒快速旋轉起來。
成功生火的同時,二毛也再次想起了瘸子,瘸子在的時候他對瘸子多有不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曆的事情逐漸增多,他越來越感覺瘸子用心良苦,瘸子教會了他很多東西,這些東西不但能讓他在有人的地方謀生,也能讓他在沒人的地方糊口。
一直等到二更時分,才等到了黃七,見到黃七的瞬間二毛就知道她為什麼回來的這麼晚了,因為黃七不但帶回了鐵鏟钁頭,還帶來了朱尚忠。
“餓壞了吧,”黃七快步上前,將帶回的食物塞到他的手裡,“快吃。”
“這兒還有水,”朱尚忠放下肩頭的工具和竹席,拿著水罐兒來到二毛身旁,“幸虧你沒事兒,下午真把我倆給嚇壞了。”
二毛沒有急於吃喝,而是急切問道,“那群巫師去玄雲宗沒有?”
“去啦,”朱尚忠一屁股坐到二毛身邊,“好一頓翻找,連二師叔都被他們給揪出來了。”
“二師叔不是也有一件可以隱身的法寶嗎?他為什麼不用?”二毛不解。
朱尚忠說道,“他用了,但他那個法寶不太行,得站在地上才有用。”
“他們沒殺二師叔吧?”二毛急切追問。
“那倒沒有,”朱尚忠搖頭,“我在東麵山頂看的清清楚楚,他們把二師叔揪出來問了幾句話,然後就急三火四的往北走了。”
“往北走了?”二毛陡然皺眉,“全都往北走了?”
“嗯。”朱尚忠點頭。
二毛沒有再問,事發之時裴一帆和另外一人的確護著那個少年往北走了,而今所有巫師全部往北去了就說明二師叔看到了裴一帆等人的逃走方向,並在巫師審問自己的時候將他們給出賣了。
見二毛神色凝重,朱尚忠撇嘴說道,“二師叔這麼乾是不太地道,但我感覺挺解氣的,他們拿你當替死鬼,你還管他們乾什麼,我都恨不得他們被巫師抓到殺了才好。”
“裴師兄對我還是不錯的。”二毛隨口說道。
“對你不錯,還拿你當替死鬼呀?”朱尚忠不以為然。
二毛搖頭,“這不是他的主意,是那個穿紫衣服的老頭兒的主意。”
“這幫狗東西一個是人的也沒有,自己跑了,把你給撂了,”朱尚忠罵道,“幸虧那個巫師認識你,不然你早死了。”
二毛剛想問朱尚忠怎麼知道的,但話到嘴邊又沒出口,因為黃七在找到他之後,肯定會將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他。
二毛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裡也的確很不痛快,如果這群人跟自己共同進退,他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任何怨言,但生死關頭對方卻把他給扔了,這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朱尚忠為二毛抱不平,一個勁兒的謾罵,見他罵個不停,二毛隻能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其實他們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他們都是有本事的人,他們活著比我有用。”
“那是在他們看來,”黃七打了個哈欠,“在我倆看來,你比他們有用多了。”
“不說這些了,趕緊挖吧。”二毛直身站起。
“你先吃點兒東西,我來挖。”朱尚忠也站了起來。
二毛也的確餓了,為朱尚忠指明了挖掘的位置之後便狼吞虎咽的開始吃東西。
世人都以為人高馬大的人能乾活兒,其實最能乾活兒的是朱尚忠這種又矮又粗的,當然了,前提是他願意。
二毛吃了點東西,便與朱尚忠一起忙碌,一個刨,一個挖,二毛雖然並不強壯,但他也是常年乾活兒,二人合力協作,很快挖出了一個七尺深坑。
那個黑衣女子的衣服多有破損,二毛此前曾讓黃七給她帶身乾淨衣服,二毛讓黃七進洞為黑衣女子換衣服,隨後與朱尚忠又跑到另外一邊繼續挖。
想埋白虎得挖個大坑,二人挖到一半就累的不行了,隻能爬上來略做喘息。
此時黃七已經為那黑衣女子換好了衣服,眼見二人上來,便走過來與二毛說話,“換好了。”
二毛隨口說道,“你彆糊弄,再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血汙擦乾淨,衣服也給她穿好了。”
黃七說道,“她是中毒死的,身上沒血。”
“這群巫師裡還有會用毒的?”二毛也隱約記得誰曾經說過黑衣女子是毒發身亡。
“不是巫師乾的,”黃七搖頭,“她中的是慢性劇毒,源自多年之前的箭傷。”
“她多年之前就中毒了?”二毛隨口問道。
“對,”黃七點頭,“若是換成普通人早就毒發身亡了,好在她修為不低,一直用靈氣壓製著毒性。”
二毛歎了口氣,“身為女子,竟然如此忠義。”
黃七沒有接話,眼見篝火即將熄滅,便跑過去往裡麵添柴。
朱尚忠喝了點水,再度跳進土坑,二毛也拿起工具想要下去,就在此時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她的眼睛泛紅是怎麼回事兒?”
黃七答道,“也是中毒引起的,毒發上頭之後靈氣就壓不住了,眼睛會嚴重充血,看東西會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就徹底瞎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中毒引起的?”二毛疑惑皺眉,“不是練了什麼功法,亦或是血脈的原因?”
“不是。”黃七搖頭。
二毛沒有再問,拿著工具跳下去繼續忙碌,不過接下來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之所以詢問黑衣女子眼睛泛紅的原因是因為瘸子也有這種情況,如果按照黃七的說法,那瘸子也中毒了,而且也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世人都有個通病,那就是凡事都會往好的地方想,二毛雖然擔心瘸子,卻也沒往最壞的地方想,一來瘸子不一定真的中毒了,二來就算瘸子真的中毒了,之所以急著走很可能是去什麼地方求醫了,三來瘸子曾經說過以後還有再見之日,並留下了地址。
即便事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想和乾是兩碼事兒,這一個大坑直接給二人累慘了,一直挖到天亮方才徹底挖好。
隨後三人又是一通忙碌,白虎太重了,三人合力也抬不動,好在二毛多有計策,砍回了十幾根圓木,他和朱尚忠自前麵拖,黃七負責將圓木墊在白虎身下並隨著二人的拖拉前後抽墊,如此這般累的滿頭大汗方才將白虎順利掩埋。
“哎呀,你真是沒事兒找事兒,”朱尚忠累賴了,“關你啥事兒啊,非要埋它。”
“它曾經拚了命的保護我。”二毛亦是腰酸背痛。
“它保護的又不是你,它是認錯人了。”朱尚忠說道。
不等二毛開口,一旁的黃七便出言接話,“你隻是出了點力就抱怨,我當年可是差點兒死在它手裡,現在還得幫著埋它。”
“彆說了,彆說了,”二毛拿著竹席走向山洞,“趕緊把她埋了,早點兒回去,再不回去二師叔要餓死了。”
“你怎麼誰都管?他還有一條腿呢,燒火煮粥還是能的。”朱尚忠嘟囔著跟了進去。
二毛將席子鋪開,與朱尚忠合力將那黑衣女子抬了上去。
眼見朱尚忠要卷上席子,二毛急忙抬手製止,“稍等,我再看她一眼。”
“你看個死人乾啥?”朱尚忠多有不耐。
二毛皺眉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隱約感覺她很是熟悉。”
“之前在什麼地方見過?”朱尚忠隨口問道。
“沒有,我之前沒見過她。”二毛搖頭。
“會不會是你小時候她曾經抱過你?”朱尚忠打趣。
朱尚忠的輕鬆說笑令二毛多有不滿,隨即親自動手將席子裹好,將其抱了起來。
“我幫你抬。”朱尚忠跟了上來。
“不用,她不重。”二毛說道。
將黑衣女子放進深坑,二毛親自填土,將其妥善掩埋。
忙完已是辰時,三人收拾妥當,準備離開。
走進樹林,二毛又停了下來,昨天背他和那黑衣女子的兩個壯漢的屍體就在不遠處。
眼見二毛駐足打量那兩具屍體,朱尚忠嚇壞了,“你不會想把他倆也埋了吧?”
二毛轉頭邁步,“我才不管呢,自求多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