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聽了朱元璋的話恍然。
想想也是,那可是一支兩三千,且轉戰南北數十年,立下無數戰功的精銳之師。
若無朝堂上的君臣暗允,一個總兵,怎會為了省下軍餉、賞銀這種理由將之屠殺?
朝廷就算再缺錢,也不至於缺少這麼點錢吧?
這時,朱元璋又對劉寬道:“先前咱說那嘉靖必是個昏庸無能之輩,你說咱說錯了。那這萬曆肯定是個昏庸無能之輩吧?”
劉寬道:“萬曆皇帝確有些庸碌無能,但最主要的是昏聵自私——後世人談及大明滅亡之事,多說明亡於萬曆。”
“萬曆皇帝衝齡踐祚,在位前十年實為內閣首輔張居正主管朝政,掀起對大明諸多弊漏的改革。”
“張居正改革涉及吏治、財稅、軍事等多個方麵,總體而言頗有成效,大明因此一改嘉靖、隆慶兩朝頹勢,勉強稱得上兵精糧足。”
“張居正病逝後,萬曆皇帝方親政。他雖恨張居正,並廢黜部分新政,卻也保留了部分,親政初始也有心作為,甚至想比張居正做得更好。”
“然而其人既乏天資,又不夠自律,僅三四年便倦怠,開始沉湎酒色,荒廢國事,一心隻想充實內帑,滿足私欲。”
“待其在位中期,又想廢掉太子,立寵妃之子為儲君,朝臣不允,因此引發國本之爭,繼而開啟了直至大明滅亡都未結束的黨爭。”
“萬曆皇帝乾脆學他的爺爺嘉靖,不再上朝——嘉靖不上朝,是因為在幕後更容易操控朝堂。然而萬曆不上朝,卻是真的棄國事與不顧。”
“據說萬曆中晚期,內閣閣臣經常不過一兩人,或兩三人;督察院、六部等部門,職位也多有空缺。”
“萬曆不理國事,隻顧私欲,卻又發起了萬曆三大征,耗儘了嘉靖、隆慶以及張居正主政時國庫積攢的錢糧。”
“又因為疏於邊事,西南土司、東北女真也都在萬曆朝崛起,時有叛亂。”
“便是西南緬國、東洋日本、西洋強國,也都覬覦大明,相繼有過攻占或殖民大明的計劃。”
“清朝太祖努爾哈赤,也是在此期間成長起來,於萬曆四十四年建立後金。”
“又在萬曆四十七年宣布‘七大恨’檄文,公開反明,並於薩爾滸之戰中大敗四路明軍,殲滅近十萬邊軍將士,由此占據遼東,奠定後金基業。”
“萬曆皇帝雖然在位時間長,但因嗜好甜食,又常年宅在宮中,沉湎酒色,懶於運動,身體並不強健,於萬曆四十八年病逝。”
“萬曆皇帝去世後,太子即位,年號泰昌,但在位僅一月,便因‘紅丸案’去世。”
“之後泰昌皇帝長子,年僅十五歲的朱由校即位,是為天啟皇帝。”
“但天啟皇帝僅在位六、七年,又因溺水病逝。天啟無子,於是由其弟,十七歲的朱由檢即位為帝,也是崇禎帝。”
說到這裡,劉寬停了下來。
朱元璋問:“崇禎在位多少年?”
“十六七年。”
朱元璋麵帶冷色地道:“也即是說,那萬曆去世不過二十來年,大明便亡了。”
劉寬道:“北京城破,崇禎自縊殉國後,先後有數個藩王在江南繼承大明國祚,但大多不足一年便為清虜攻滅,且還存在二三人同時稱帝,互相攻伐爭奪正統的情況。”
“也就最後一位永曆帝堅持的時間久些,但那時大明僅剩西南一隅之地,且永曆帝並無實權,多數時候都為軍閥傀儡。”
“所以,後世的看法便是,大明在北京城坡、崇禎自縊殉國後,便算是亡了社稷。”
朱元璋聽了劉寬這番關於萬曆及後續幾位皇帝的粗略講述,其實對晚明之事是存在不少疑問的。
比如何為萬曆三大征?
何為紅丸案?
那張居正究竟有無造反之意?
天啟皇帝溺水病死是否有蹊蹺?
等等。
可正因疑問太多,朱元璋才沒急著問。
不過有一件事他卻是確定了——後人說大明亡於萬曆,多半是沒說錯。
回想了一遍劉寬所說的萬曆種種作為,朱元璋忍不住哼道:“咱真是恨不得如你一般,穿越到那萬曆朝,將那個不肖子孫狠狠地揍一頓才解氣!”
劉寬心道:老朱你若真回到萬曆朝,就不隻是想揍萬曆一頓那麼簡單了,怕是會殺得人頭滾滾,乃至帶頭造反,重造大明。
朱標對萬曆朝的事也頗為感慨,但到底不如朱元璋那麼憤怒。
此時反倒過來勸慰朱元璋,“父皇,由此可知,子孫賢孝與否,實為難以預料之事。”
“為大明國祚長遠計,我輩唯有儘量完善朝廷製度,積攢國家底蘊,方可使基業不至於被不肖子孫敗得太快。”
朱元璋點點頭,正要說什麼,便見殿外宦官進來,跟李貴耳語了一句什麼。
隨後李貴便過來,低聲問:“皇上,皇後娘娘問是否要讓劉駙馬在宮中吃午飯。”
朱元璋本要下意識的說是。
隨即想到,今日才是劉寬與朱蕙蘭結婚的第二日——雖然皇家有些規矩與民間不同,卻也不該第二日把駙馬單獨留在宮中吃飯。
所以,馬皇後這是提醒他,時間不早,該放劉寬出宮了。
朱元璋雖然還想繼續聽劉寬講後世之事,卻也知道不能著急,今後機會有的是。
於是道:“快要到午時了,今日便聊到這裡,劉寬你且回府吧。”
“是,微臣告退。”
待劉寬離開奉先殿後。
朱元璋道,“標兒,回頭你將劉寬所說關於我朱明皇室之事都做個記錄,最好是整理出一份後世皇帝譜係出來。”
朱標聽了不解,“父皇,何必如此麻煩,若想知道曆史上我大明的皇帝譜係,直接問妹婿不就好了?”
他方才就準備問的。
朱元璋搖頭,“直接問他,不如咱們從他所講的諸多後世之事中整理出來的靠譜。”
朱標皺眉,訝異道:“父皇是覺得妹婿會騙我們?”
“並非如此。”朱元璋再次搖頭,“他畢竟是六百年後的人,而非後世我大明諸事親曆者,所言也不過是他從書上看到的罷了。”
“可縱然是正史,便一定真實嗎?更彆說,許多事情的真相,經過兩三百年曆史煙雲掩蓋,都會丟失,或難辨真假。”
“便如你,縱可閱覽天下史書,便能儘知唐宋史事之真相嗎?怕是不能。”
“其實,方才他所說的戚家軍被屠戮一事,咱當時雖憤怒,過後卻又覺得疑竇重重。”
“倘若那萬曆君臣因戚家軍與戚繼光、張居正的關係,心生忌憚,有意除滅,哪會拖上近十年?”
“所以,咱們以後聽劉寬講後世之事,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須得多加分辨,方能從中找出真實有用的。”
“你根據他講的零散之事做一個後世大明皇帝譜係,倘若與他後來講的對不上,便知定是哪裡出了錯謬,回頭可以問他,進行修正。可明白了?”
朱標聽了恍然,點頭道:“兒臣明白了。”
心中則對朱元璋之智慧更感欽佩。
隨即他回想了劉寬所講關於後世大明皇帝的諸多信息,道:“據妹婿所講,咱大明共傳十六帝。父皇之後是允炆即位,年號建文。”
“隨後四弟靖難奪取皇位,年號永樂。再之後則是四弟的兒子、孫子相繼即位,年號分彆是洪熙、宣德。”
“再之後似乎是妹婿提過的堡宗···這位聽著多半是個不靠譜的昏君,卻不知年號是什麼了。”
“之後約莫過了四位皇帝,便到了正德。正德無子,嘉靖以小宗即位,再往後便是隆慶、萬曆、泰昌、天啟、崇禎。”
“父皇,兒臣梳理的可有疏漏?”
朱元璋雖仍記得劉寬講得這些事,卻並未梳理過,此時聞言便道:“咱怎知有無疏漏?你回去多梳理就是,覺得有不對的地方,便去問劉寬。”
朱標一笑,“兒臣明白了。”
···
後世新人有條件的都會選擇去某個旅遊勝地度蜜月。
其實古代新人成婚後,也會有一段時間,由長輩創造條件,讓倆人儘量呆在一起。
自不是為了讓新人度蜜月,而是希望新婦儘快懷孕,好傳宗接代。
劉寬倒是想帶朱蕙蘭去大明某個風光秀麗的地方度蜜月,但他知道現階段不太可能。
至於讓朱蕙蘭懷上,他暫時也沒有此想法——在他計劃中,起碼再過三四年,朱蕙蘭懷孕、生產才會安全些。
現在讓朱蕙蘭懷孕,太危險了。
於是,劉寬在府上呆到九月初五,便結束“婚假”,到科技司上職,處理公務。
再次視察過動力、車廂兩個項目組後,劉寬便帶著隨從、護衛,直奔城外淳化鎮的青龍山煤礦項目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