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普通人,劉寬聽了朱元璋的許諾,怦然心動。
老朱的許諾等於讓他一夜暴富,什麼都有了。
但貪婪並沒有壓過劉寬的理智。
他很清楚,要在大明造一座跨江大橋有多困難,必須先發展很多前置科技,擁有一定的工業基礎,才可能成功。
他若是誇言應下這事,留在大明,等老朱發現幾十年內都不可能造出跨江大橋,甚至他都不會造橋,必不會對他客氣。
想到這裡,劉寬道:“多謝陛下賞識,可惜我不會造橋。”
朱元璋聽了也不意外,問:“那你會什麼?”
劉寬正要開口,忽的心中一動,道:“我在後世是個讀書人,尚在學習,因此幾乎什麼都不會。”
劉寬並不算說謊,他雖畢業有幾年了,但學的是計算機專業。雖然通過網絡,獲得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知識,但懂得實際操作的卻很少。
朱元璋道:“你既是讀書人,總知曉史事吧?可知我大明享國多少年?”
就算朱元璋問,劉寬也準備說這事。
當然,他是有要求的。
他道:“我可以告訴陛下後世所傳大明曆史,但請陛下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劉寬道:“我或許可以跟這大橋一起回到六百年後,為了不被拋下,故此不能離開大橋,至少不能離開與大橋相連的公路。”
“因此,希望陛下允許我呆在大橋上,另外每日送些食物、飲水過來。”
說這話時,劉寬有注意到一旁朱標向他打眼色,他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
待他說完,朱元璋忽然笑起來,“原來劉公子不能離開這大橋,那就簡單了。”
簡單了?
什麼簡單了?
劉寬一時有點蒙。
接著他就見朱元璋一揮手,道:“沐英、藍玉,帶劉公子到樓江門城樓上去。”
藍玉嘿嘿笑著抓住了劉寬的一隻胳膊。
另一邊,沐英則道:“陛下既有命令,劉公子最好不要反抗,免得遭罪。”
說完示意藍玉與他一起“扶”劉寬上馬。
劉寬見朱元璋擺駕往城裡走,終於明白了——這老朱就是要將他留在大明!不讓他走!
再見朱標在一旁歎了口氣,劉寬也明白方才朱標為什麼打眼色了——多半是朱標還未跟朱元璋說他“不能”離開大橋的事。
結果他自己說了。
‘我大意了啊!’
被沐英、藍玉弄上馬匹後,劉寬不禁後悔地一拍大腿。
但他也沒太過著急、慌亂。
實際上,劉寬潛意識中,認為他和大橋再穿回現代的可能性很小。另外,他心裡對留在大明並不是那麼排斥。
他看過不少曆史類網絡小說,尤其喜愛明朝背景的,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身穿越大明後的事情。
如今也算是另類地實現夢想了。
樓江門就在大橋公路南端附近,不一會兒,劉寬就跟著朱元璋、朱標到了城門樓的第二層上。
朱元璋讓其他文武大臣、親軍都待在下麵,又讓沐英、藍玉守住樓梯口,如此上麵便隻剩他、朱標以及劉寬了。
朱元璋憑欄眺望了下跨江大橋,不禁讚歎道:“如此大橋,真是壯觀啊。咱想著,既然老天讓它來到大明,必然不會再送走它。劉公子以為呢?”
劉寬微不可察地瞥了下嘴,道:“穿越屬於神秘事件,誰也說不準。”
“穿越?”朱元璋好奇地問。
劉寬道:“像我這樣,在六百年後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卻忽然到了條件艱苦的明朝,這就叫穿越。”
“後世經常有人穿越?”朱元璋又問。
劉寬道:“都是小說故事中的戲言,就跟你們這時話本中的仙緣一般,沒誰真正遇到過。”
朱元璋聽了笑道,“這不正說明即使有人穿越,也沒誰穿越回去嗎?否則的話,便不隻是將穿越當作戲言了。”
劉寬忍不住道:“也許其他穿越者也像我這般,被陛下強留下了。”
聽劉寬話中暗藏嘲諷,朱標忍不住緊張起來,怕劉寬被責罰,已經做好了求情準備。
誰知朱元璋卻哈哈一笑,道:“劉公子也說了,穿越如同仙緣,極為難得。如今劉公子和這大橋既出現在大明,便是咱大明的造化,咱自然要牢牢抓住。”
說罷,朱元璋麵向朱標,道:“傳朕旨意,讓工部與應天府用繩索將這跨江大橋橋墩綁住,繩索牽至岸上,固定死了。北岸也如此辦理。”
朱標之前聽過這話,倒沒再驚訝,應了聲便去傳旨。
劉寬則滿臉愕然。
朱元璋笑看著劉寬,解釋道:“咱想著,既然這大橋可能會溜回去,咱把它綁住,固定在大明的土地上,它應該就跑不了了。”
劉寬回過神來,不僅暗歎:這老朱也太狠了。
同時,他也明白,老朱說這話有威脅他的意思。
大橋都能綁著不讓走,要對付人,老朱手段肯定更多。
‘看來我八成是回不去了。’劉寬心道。
這時,朱元璋又道:“劉公子也不要想著回去的事了,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你留在大明為咱效力,咱保你榮華富貴。”
聽這話,劉寬順勢道:“我要是留在大明,自然會為陛下效力。但我不要陛下許諾的榮華富貴,而是希望陛下承諾,隻要我不背叛陛下、不背叛大明,陛下便不可對我動殺心。”
朱元璋對劉寬的話頗感意外,雙眼微眯之後,他點頭道:“好,朕答應你,隻要你不背叛朕,不背叛大明,朕便不殺你。”
不知有意無意,朱元璋將劉寬的要求稍改了下,從不動殺心變成了不殺劉寬。
劉寬注意到了,但並沒有糾正。
因為他覺得,朱元璋更改承諾的具體內容,正說明了重視這一承諾。
當然,他也知道,若他真犯了朱元璋的忌諱,朱元璋絕不會被所謂承諾困住——曆史上的老朱該動手殺人時可沒手軟過。
但有承諾總比沒承諾好,且對劉寬還有個心理安慰作用。
聊到這裡,眼見朱標傳完旨意上來,朱元璋便道:“如今劉公子總可以告訴咱,大明享國多少年了吧?”
劉寬沒拐彎抹角,直接道:“兩百七十六年。”
“才兩百七十六年?”朱元璋皺眉,“竟連趙宋都不如?”
朱標聽大明國祚才兩百七十六,也有些失望,但還是安慰朱元璋道,“父皇,近三百年的國祚也不短了。”
劉寬則道:“陛下不必跟趙宋比,在我們後世看來,大明是要強過趙宋不少的。”
“此話怎講?”
劉寬道:“先說國祚,後世史學家以‘靖康之恥,趙構南渡’為分界線,將趙宋分為北宋、南宋,享國都隻有一百多年。”
“再說國土,即便趙宋國土最廣時,也不如現在的大明,更不如將來的大明。”
“最後說名聲,南北宋加起來有三百餘年,一直沒能收複漢唐故地,甚至連燕雲十六州這種漢人固有的地盤都沒能收回來。”
“而且趙宋先後敗於遼、西夏、金、蒙古,一直在失地賠款,嗯,也就是給歲幣,最後更是為胡元所滅,亡漢人江山。”
“大明在後世則有‘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名聲,這種骨氣被後世很多人喜愛。”
劉寬說到這裡停下來。
朱元璋、朱標則一時出神。
‘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不納貢!’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心裡念叨著這兩句話,朱標不自覺地就被感染,熱血沸騰。
朱元璋卻是皺起了眉頭,道:“‘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不納貢’倒還好說,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似乎並不是好話吧?”
朱標一聽,也反應過來了。
大明國都在金陵,若是到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境地,豈不是有亡國之危?
他看向劉寬。
便見劉寬點頭,道:“後一句話,確實是由大明的兩次亡國危機總結出來的。”
“而最後半句,君王死社稷,說的便是大明最後一位正式皇帝,崇禎帝朱由檢。”
“農民軍破北京城,他來不及逃跑,便殺了後宮嬪妃和幾個女兒,在煤山一棵歪脖子樹上自縊殉國。”
說到這裡,劉寬又停下了。
朱元璋、朱標則都緊皺起了眉頭。
因為劉寬這幾句話中蘊藏的信息很不簡單。
朱標先脫離思考,道:“劉公子說農民軍破北京城?難道我大明後來遷都了?這北京是哪裡?”
劉寬早已想要了什麼要說,什麼不能說。
而“靖難之役”他遲早要說的,所以遷都之事也不值得隱瞞。
聽朱標問,他便道:“北京既故元大都、北平,幾十年後,大明遷都於北平,同時設金陵為留都,後世分彆稱之為北京、南京。”
朱標得到答案,便思考起故元大都作為大明都城的利弊來——他知道朱元璋有遷都之意,隻是一直沒確定好遷哪裡。
還沒等他想明白,便聽朱元璋道:“你說那崇禎帝名朱由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