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邪修,在玄門中可是大名鼎鼎。關於他們的來曆,還有個故事。三國時期,東吳大將朱桓府上出了樁怪事。夜裡,一婦人掌燈起夜,發現昏暗燈光下,同房婢女睡姿不對勁,湊過去一看,頓時嚇個半死。那婢女頭顱消失,隻剩身子躺在床上,而胸口處,還在一起一伏徐徐呼吸,好似睡眠正酣。婦人恐懼至極,下意識拉起被子,把那無頭婢女的身子蒙了個嚴嚴實實。次日天未亮,有人聽見門外“咚、咚”作響,像有東西敲打地板,循聲找去,卻見婢女人頭正在榻前地上一跳一跳的,滿臉愁容。聽見有人來,奮力轉過臉呼救道:“請把被子掀開,吾頭回不去了!”那人害怕,便掀開被子。人頭落入身軀,皮肉合榫,須臾睜開眼睛,道了個謝,把仆人直接嚇暈。而這兩名仆人,都被吸乾精血而死。朱桓聞報,既驚且異,便將這婢女處死,還跟同僚打聽,這才發現,東吳許多朝臣家裡,都豢有類似怪人,據說是南征百越時帶回來的奴婢。當然,朱桓的事到此為止。但朱家卻有一名術士,心思不正,得知後暗中調查,發現是一種叫“飛頭獠”的異族。這個族中之人,偶然會誕生出異種孩兒,脖子上有淡紅血線,眼中無瞳,長大後會飛頭。有的避世隱居,有的則直接害人。這名姓朱的術士,便暗中抓捕飛頭獠,配合各種邪道秘法,弄出可怕蠱咒。當時玄門規矩混亂,太玄正教還未出現,朱家這一脈,借著邪術壯大,在江左無人敢惹。這個家族的人,弄出不少凶殘術法。大名鼎鼎的“造畜術”,就是他們研究創造。時至今日,雖經過玄門正教鎮壓,曾經輝煌的朱家早已沒落,但仍有弟子後裔暗中傳承。他們就被稱為江左邪修。聽著李衍嘲諷,猛虎眼中毫不在意,沉聲道:“天地間,眾生皆為螻蟻,苦求爭渡,我曾為人,行俠仗義,如今又為虎,吃人毫無顧忌。”“老夫已見過太多,終究不過虛妄。”“人世間的規矩都是束縛,陰司有‘陰律’,天庭還有‘天條’,觸犯的人多了。”“你若執著於此,將來也走不了多遠。”李衍麵色冰冷,沒有說話。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羅明子的那句話。“踏上此路者,多半已不是人!”虎妖見他不再言語,便繼續開口道:“那鬼教教主上門,送了我等一本秘法,名叫《太陰煉形術》,請求暫時收留一人,名叫通天三娘。”“這《太陰煉形術》名聲不小,我等早有耳聞,便答應下來,後來見了通天三娘機靈,更是收為弟子。”“《太陰煉形術》乃道門秘法,雖修成後,算是最下乘的屍解仙,一輩子見不得天光,但至少能免去輪回還陽之苦,我倆便著手開始修煉。”“此法對我倆來說,並不艱難,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局。通天三娘直接出手,五十年前提前還陽,占據了老夫的肉身。”“幸虧山中孕育異種猛虎,老夫便索性降生虎胎,修煉妖身。但那通天三娘,卻以夫人肉身為逼迫,讓老夫不得靠近地仙窟。”“老夫已得到消息,這通天三娘,試圖用我夫人肉身為胎,舉行法事,讓其師尊黃六師還陽。”“地仙窟乃老夫建造,各種機關秘術都可破解,唯獨這通天三娘得了老夫屍骸,難以應付。”“到時我與她拚殺,你直接打出勾牒,便可將其帶走。”“做成此事,老夫便會放你們離開,答應的東西也會送上,以神魂立誓,絕不反悔!”原來通天三娘躲在地仙窟!在宜昌時,李衍便得到情報,鄂州鬼教背後,還有個通天三娘主持大局。卻沒想到當陽的亂子,也與其有關。然而,李衍卻察覺有些不對,沉聲詢問道:“既有如此良機,讓那鬼教教主張懷素還陽,豈不更合適?”“那人自然早已還陽。”虎妖說著,眼中也罕見升起一股殺機,“他算計害我夫婦,豈能輕饒!”“這些年,老夫一直暗中打聽,知道了一件密事,那張懷素機關算儘,在金人運將斷時,又讓鬼教投靠了金帳狼國。”“他在人間造成不小動蕩,擾亂陰陽,早已成了陰司眼中釘,自知死後才是大禍降臨,便暗中謀劃,藏於極北冰原,竊取金帳狼國氣運,遮掩天機,重新還陽。”“誰知,機關算儘,不敵天數。”“大宣朝北伐剿滅後金,太玄正教斷其龍脈,這也無意中打破了布置,令其提前還陽,根基受損,狼狽逃竄。”“對了,他這一世,叫趙長生。”“什麼?!”李衍猛然握拳,滿眼震驚。這趙長生也算是他的大敵,早知道對方不簡單,卻沒想到來頭如此驚人,屢次還陽,攪動神州動亂。虎妖兩眼微眯,“你認識?”李衍深深吸了口氣,“實不相瞞,我與其有生死大仇,父親和爺爺,都因其而死。”“哦?”巨虎先是詫異,隨後口中響起低沉的笑聲,抬頭望向蒼天,“看來真是天意。”隨後又扭頭看向遠處,沉聲道:“我們走吧,用上甲馬,天亮前必須趕到地仙窟!”說罷,猛然對著夜空一聲咆哮。“吼!”夜色下,虎嘯山林,亂鳥驚飛,群獸奔逃。周圍或躺或趴的猛虎,也都紛紛起身,跟著低聲咆哮,好似隨軍出征的士兵。恐怖凶殘的氣息,彌漫整個山林。李衍能感覺到,不僅腰間皮囊裡的鼠大鼠二瑟瑟發抖,就連妖葫蘆也不敢動彈。唰!隨後,劉綱所化巨虎,直接叼起呂三,猛然一躍,竟竄出二三十米遠,直接從山崗上跳下,轟隆一聲落在地麵,碎石四濺。李衍看的眼角直抽抽。這家夥的肉身,怕是不輸青龍山土龍。與此同時,那些猛虎也紛紛跳躍,順著山崗斜坡向下,而周圍倀鬼,則是四腳著地,如野獸般奔跑,緊隨其後。李衍也沒有猶豫,再次抽出一副甲馬,綁在腿上,掐動法訣,施展北帝神行術。狂風呼嘯中,跟著跳下了山崖。月光下,群虎奔騰,倀鬼飛快攀爬。這一瞬間,李衍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蠻荒血腥時代,野獸肆虐,妖鬼縱橫。當然,他此刻也越發冷靜。或許他和這劉綱,有著同樣的敵人,但並不意味著就能成為同伴。若非活陰差這身份,恐怕早已遭殃。這老妖怪或許曾經為人,但如今已成妖魔。救回呂三才是最首要任務。想到這兒,他越發低調,不動聲色偷看。讓他稍微放心的是,呂三被這老妖怪叼著走了沒多遠,就直接交給旁邊的倀鬼,讓他們抬著前行。隊伍速度飛快,腳不停歇。李衍用了甲馬,自然能輕鬆跟上。一個時辰後,就看到了前方紫蓋山洞。巨虎猛然掉頭,帶著隊伍繞過紫蓋山,往西南方而去,沒多久就又上了山崗。月光下,能看到遠方河流湖泊,還有半山腰一座寺廟,夜色中仍有燭光點點。李衍心中一動,試探著開口問道:“前輩,天聖教和鬼教聯合,肯定有所圖謀,不知前輩是否知道?”巨虎腳下不停,頭也不回沉聲道:“紫蓋山洞,扳倒井內,放了兩件寶物。”“一件是龍虎坎離丹,乃當初葛仙翁所煉,雖無法長生,但卻是至寶,耗費了不少天靈地寶。”“此丹最大作用,是可調和坎離,使得肉身諸氣平衡,通天三娘搶占老夫肉身,留下諸多隱患,一直想要此丹,調和異氣。”“另外一件,則是玄門呂洞賓抓住的一頭蛟魄,鎮壓在扳倒井中,還引關聖帝君香火神力鎮壓,所以他們才做此布置。”李衍眼睛微眯,“真有蛟龍?”劉綱冷笑道:“你跟誰學的道法,真是一無所知,這天地間當然有蛟龍,但與鬼神一樣不可見,稟天地罡煞之氣而生,可大可小,隱於山川龍脈之中。”“凡魚蟒蜈蟲之屬,修煉的最高目標,都是化作蛟龍,融於天地間,方可不朽。”李衍腦中靈光一閃,“像是地祇?”“差不多吧。”劉綱沉聲道:“至少在陽間是這般模樣。所以化蛟之時,地脈罡煞之氣會劇烈變動,引發諸多災劫。”“當初神農架孕育一頭異種蟒妖,修行多年,已可化蛟,衝入漢水之中,引發河水暴漲,淹沒沿岸良田。”“呂洞賓將其鎮殺,但已生出蛟魄,隻得鎮壓於扳倒井中。”“你可將其視為一道特殊的罡煞之氣,隻需打入地脈,便會地氣暴動,山洪爆發,直接引發地脈暴動。”“關陵之外有沮水,這段時間有些不對勁,老夫估摸著,他們是想引發沮水暴動,水淹上方保康縣朝廷兵馬,同時開出一條水道,貫通長江。”“如此一來,局麵就能打開,直接與苗疆土司聯合,吞掉荊州、宜昌,也未嘗沒有可能。”李衍心中震驚,“還能這樣?”“這有何稀奇?”猛虎眼神冰冷,“玄門自古以來,就和戰爭脫不開關係,涿鹿之戰,封神之戰,哪個沒有玄門中人大量參與?”“這種法門,諸葛武侯當年也用過。”李衍心中震驚,暗自記下。今晚得到的消息太重要了。這種老妖怪站得高,望得遠,在曆史長河中窺視,知道的秘密,著實不少。如此一來,天聖教的布置就一清二楚。汙關聖帝君之名、偷襲玉泉寺、布局紫蓋山洞,都是為了得到蛟魄。九頭鳳脈血玉琮、蛟魄,都是鬼教和天聖教一係列活動,想搶奪的目標。李衍隱約有些明白。這才是玄門參與戰爭的手段。就像當初,朝廷派大軍圍剿北疆叛亂,暗中也是經過鬥法,破壞後金龍脈。不對!這老妖怪有所隱瞞。他躲藏在當陽城附近,暗中窺視關陵,多半也沒藏了什麼好心思,隻不過不敢動手而已。李衍心中冷笑,臉上卻是裝作驚訝,一幅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又詢問道:“前輩,我還有個問題,你們是如何躲過陰司探查?”“哈哈哈…”猛虎忽然發笑,聲音中滿是嘲諷,“怎麼?著急著要替陰司辦事,將我們抓捕?”“老夫當年也和你一般想法,儘心儘力幫陰司辦事,本以為死後會得優待,當個陰神什麼的,誰知都是笑話。”“你死後,和尋常孤魂野鬼沒什麼兩樣,隻要心存不甘,遲早也會走上老夫這條路!”“此事人儘皆知,告訴你也無妨,隻需借天地之力,人間王朝氣運,無論陰司還是天庭,都奈你不得。”“你以為那些玄門正教都是好人?”“他們那洞天福地靈竅之中,躲藏的玄門老鬼同樣不少,不過是畏懼《天條》和《陰律》,不敢冒頭。”“張懷素,也就是如今的趙長生,在人間攪風攪雨,寄生於紅塵王朝這麼多年,吸食氣運,陰司也拿他沒辦法。”“老夫這寶貝,乃是唐時鎮國十三異寶‘玄黃天符’,每一個都能避過陰司探查,安史之亂後,十三異寶流散,老夫所得隻是其中之一。”“有些事,自己想想就清楚了…”說罷,就不再言語,全力加速。即便今晚已知道許多秘聞,李衍還是有些懵。唐鎮國十三異寶的事,他也有所聽聞。其來曆十分神秘,天寶元年出現,太上皇李隆基去世,肅宗病勢加重時,為朝廷所得。當時素宗見到寶物後,召太子李豫道:“你由楚王立為太子,今上天賜寶,正降於你的封地楚州,天意也!”李豫遂拜領寶物,遂改年號為“寶應”。傳聞此寶物誕生於安史之亂,本是為應對劫難,延續大唐氣運,但顯然後來沒成功。唐末動亂時,鎮國十三異寶流散。原來,都是被這幫老妖怪得了。這種鎮國的寶貝,曆朝曆代都有,和氏璧,隨侯珠,應該都屬於此。然而,卻全部不知所蹤。神州大地,到底隱藏了多少老妖怪啊…